叶云水拿过那个单子,苦笑地长叹一声,嘴里淡淡地念叨着,“死的可都真冤……”
一连又睡了两三日,叶云水的状态略微恢复了些。
虽然因有家人病逝,她依旧心qíng不愉悦,可瞧着那jīng气神却是比前些日子好转多了。
秦穆戎自替叶云水张罗完叶家老太太下葬之事后便一直都未出门,因为叶云水如今已是临近怀胎九个月,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生,他是半步也不愿离开。
二人用过晌午饭,秦穆戎正准备让婆子们抬着叶云水到院子里透透气,秦风来报,说是叶重天与叶萧飞二人到此求见。
秦穆戎下意识地看了叶云水一眼,叶云水的心又略有沉闷,思忖片刻却苦笑言道:“有些事躲不过去,见吧!”
秦穆戎摆了手,秦风则转身去带人进府。
叶重天与叶萧飞依旧挂着孝,进庄亲王府时则从身上褪了下去,并且也只站在“水清苑”正院的院子里,连座位都没沾。
婆子们将叶云水抬了出来,秦穆戎跟随一旁,叶重天与叶萧飞上前行了礼,秦穆戎则摆摆手,“坐吧,没那么多虚礼。”
“不吉利,还是站着说话吧。”叶重天苦笑一声,却是叶萧飞先开了口,“本来应过了百日再来找大姐,可如今府中接连有事,老太太一没,如今少了做主的人,父亲与我商议许久,才决定来找大姐帮着拿个主意的好。”
叶云水早知叶萧飞会来,却没想到叶重天如今也依着她来给叶府做主?
“有什么事父亲做主便可,哪里还用前来问我。”叶云水这话说出,却是让叶重天脸色更苦,“老了,脑袋反应也慢了。”
叶云水叹了口气,“有什么事?”
叶萧飞看了叶重天一眼,叶重天没开得了口,摆手让叶萧飞说,叶萧飞则拱了拱手给秦穆戎与叶云水行了礼,才缓缓地道:“府里的事自都可以拿捏得稳,可昨儿个皇宫里头又是来人,说是还让叶府担着为宫里头送药的差事,大姐所知,之前这事早被停了,而后您也有主意不让府上再动这差事,可如今宫里头直接找上了门,您说咱们该如何办?”
叶云水皱了眉。
这叶府刚出了丧事,宫里头便有人动弹,这年头yù把皇商的生意许给谁,其实就是往这家人手里头塞钱,如若是有那贪婪心思的,定是满口答应,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谁不乐意?
可叶云水却深知这钱拿着烫手,不但烫手,还可能连命都丢。
“宫里头来的人是哪位?”叶云水开始仔细盘问清楚,拒要拒得有分寸,更要知道是谁在后面盯着叶家。
叶重天开口言道:“以前我在宫中服侍之时,倒是见过那位公公,可那时他乃一个御药房的小太监,如今却已升至总管,他传了话来,道是德妃娘娘挑了宫中的药实在太差,肃郡王用了半点儿效果没有,反而还越发的严重,此事德妃娘娘直接禀了皇上,皇上问了几句便知这皇差换了人,故而随口道是让叶府继续经管此事。”
说到此,叶重天顿了顿继续道:“我倒是不怕拒了此事会挨什么罚,可这事一牵十、十牵百,心中拿不准主意这才来寻你商议商议。”
这事沾了德妃,又沾了肃郡王,倒是让叶云水略有出奇之意,按说这对母子应没什么坏心,可她怎么就觉得心里没底呢?
看向秦穆戎,他也是在皱着眉头思索,如若是旁人还罢,牵扯到肃郡王,秦穆戎的心里定会好生思忖思忖……
叶云水沉了沉,则是与叶重天道:“这事还得多打探打探才能有个章程,父亲早已辞去医正之职,而府上又出了丧事,以此来推托这事再合适不过。”
“大姐的意思是不要这个差事?”叶萧飞略有急色,叶云水挑眉道:“你辞了官做这事去?”
“还是不了,弟弟如今这差事gān得挺好,挺好!”叶萧飞连忙把话收回,叶重天沉了沉又开口问道:“此事推掉倒是不难,可我等这一家子守灵百日之后,是否还要回南方而去?”
叶重天的话语中带着股子不舍,显然是有不想再折腾的意思。
叶云水知他是不舍这生活许久的涅粱城,也不舍自己的长子,甚至不舍叶云水这亲王世子妃的闺女……可连她与秦穆戎都无法逃离那不知何时伸过来的险恶,何况叶府中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过了半晌,叶云水似是自言自问地道:“到底是活命重要?还是这张脸皮重要?”
第525章 产
叶云水这话说出,所有人都冷漠不语。
叶重天与叶萧飞是沉了半晌却谁都答不上这句话。
怎么答?大多数人这辈子活的不就是那张脸皮?
穷得叮当响的也有出门拿块猪皮抹抹嘴,好似生活过得多么富足,可真到命悬一线之时,恐怕没有多少人能顾及得上这张脸,少许有那宁折不弯、宁死不屈之人,这种人活得有尊严、有骨气,可活的却是累。
叶重天心有体会,连连哀叹,拱手道:“此事还是百日后再议,世子妃好生歇息,别为此事再多挂念,要为庄亲王爷添孙,为世子爷添子,这才是您理应做的!”
叶云水翻了个白眼,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叶重天也觉他的话说得略有逾越,连忙拱手告辞,不在此处过多耽搁,秦穆戎则摆手出言道:“云水离生产日子也不远了,二位也可时常来探,老头子刚刚传了话yù见一见你们,留此用过午饭再走也不迟。”
老头子?叶重天琢磨过来秦穆戎口中的老头子乃是庄亲王爷时不由得脸上复杂难言,连忙拱手道谢,与叶萧飞二人先离开了“水清苑”。
送了二人去“翰堂”,秦穆戎又返了回来,陪着叶云水用饭,歇息,待叶云水睡了以后他才又出了门。
叶云水不觉得是睡了过去,好似昏厥过去,而且还在做着梦。
这个梦比她之前所做的梦都要长,都要累,一直在一片荒野上跑,不停地跑,手扶着腰和肚子,只觉得这两条腿已经不是她自个儿的了,频频地往后看去,却只是一片黑影,听不到人声,听不到怪响,只是一片漆黑在朝着她席卷而来。
叶云水拼命地逃,拼命地跑,可又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这番周折挣扎她已累得浑身无力,只得求助般地嘶哑着吼,“穆戎!穆戎你在哪里……”
“在这儿,云水,云水……”秦穆戎不停地晃着叶云水的身体!
她这般梦魇已经有一段时辰,可就是沉迷不醒,花儿焦急地去“翰堂”将秦穆戎请了回来,而秦穆戎一抓上叶云水的手时,她的嘴里就在不停地喊着“穆戎”这一系列的话。
秦穆戎有些慌,急忙命人去喊太医,可之后却又拍了大腿,让人去将叶重天请进来,这之前太医院的医正在此,哪还用得那些个庸医?
叶重天从外急忙进来,额头渗出了汗,顾不得那些规矩,直接进门就奔去为叶云水诊治。
所有人都惊愕地站在外间等着,花儿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望、闻、切脉,叶重天的神色略有复杂,秦穆戎在一旁焦急地问:“她怎么样?”
叶重天皱眉道:“她有孕这段时日可是什么症状?”
花儿在外听了这句,则直接跑到屋中跪在地上便是回道:“叶老爷,奴婢一直跟在世子妃的身边,世子妃自从查出有孕之后便进了宫,特别的爱睡,爱发呆,偶尔心思不顺便会掉下几滴泪,而且世子妃自个儿总在纳闷这肚子比她上一胎有孕时要大上许多,回王府这段时日,倒是能吃了些,最近这几日倒是常睡不醒,奴婢只让巧莲姑娘过来探过,没敢找太医。”
叶重天抿嘴思忖,则是与秦穆戎道了一声,“逾越了!”说罢,则用单子铺在叶云水的肚子上,然后上手去好生地轻摸她那凸起的肚子。
全都诊治完,叶重天则快速地开了一服药方,花儿立马拿去直接奔向大库,叶萧飞在后跟着,生怕花儿弄错了药物。
秦穆戎焦急难耐,追着叶重天相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状况?”
“胎儿不稳,兴许这两日便yù生产,还是提前请好接生嬷嬷吧!”叶重天脸上也略有难色,“世子爷做好心理准备。”
秦穆戎浑身一颤,颤抖着声音道:“可这还不到生产的日子?”
虽是早已做好叶云水yù生的准备,可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这的确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惊慌失措,连带着秦穆戎也有些发慌!
若说对敌打仗他是能手,可这涉及到老婆生孩子他可束手无策,尽管之前已经经历过一回当爹的喜悦,可这一次却与上次完全不同,这一次他的心里怎么就没底呢?
叶重天满脸无奈和焦虑,心中的话说不出口,只是颤抖着道:“我,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她安稳了,安稳地生了,生了再归!”瞬间的满脸沧桑,叶重天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只觉心中好似有那一把刀不停地往他心口戳,生母过世这才刚刚三日,自己这位嫡亲长女又迈上了难关,而且还是他自觉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叶重天只觉得自个儿这颗心快蹦出来一般!
秦穆戎看叶重天这副模样便知叶云水的qíng形很艰难,只在chuáng边紧紧攥着叶云水的手,花儿和叶萧飞拿来药,秦穆戎亲自接过,一勺一勺地喂进叶云水的口中,如若叶云水不喝,他则是轻轻掰开她的小嘴……
叶云水依旧在梦中。
可却不再是之前那奔跑逃命的梦,而是在听着有孩子在喊她,“娘……娘……”
左边响起这个声音,右边又响起这个声音。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叶云水在不停地转,再一摸自个儿的肚子,却仍然那般滚圆,叶云水捂住耳朵,瘫坐在地,那声音浑然不停的萦绕耳边,叶云水想哭,可这时的眼泪却根本不掉下来,胸口憋闷,她不停地喘着气,终究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她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厥过去。
梦中昏厥,现实中却是嘴角流了一滴的血。
“世子妃!”花儿在旁猛喊一声!
此时已是距离叶云水上一次的梦魇过去两日。
所有人都整日聚在“水清苑”焦急地等待着。
叶重天与叶萧飞自那日便居住在庄亲王府没有归家,连庄亲王爷都让侍卫扶着到这里来探了几次,太后得知此消息,则是在宫中挑了几个心腹的接生宫嬷到此候着,吴嬷嬷与邵嬷嬷除了照看兜兜与姝蕙外,则是整日等候跟随着去为世子妃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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