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几个丫环捧着些盥洗用具鱼贯而入,待看到房间内已然自己梳洗一新的顾唯兮后面面相觑,她们可是受到上官老管家的特意嘱咐,好生伺侯三少奶奶的,想不到这位新三少奶奶也和自家三少爷一样,不喜别人服侍,这下她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为好了……
顾唯兮望着呆若木jī的几个丫环,轻轻笑了笑:“你们都先下去,有吩咐再唤你们!”
她向来习惯了自己穿衣打扮来得自在,因此出嫁之前她还特意向心灵手巧的绿环学了几款简单少妇发髻的绾法,毕竟已婚妇人的发髻不若未出阁之前的少女发型那样简单易绾……
“是,三少奶奶!”几个拿着盥洗工具的丫环如蒙大赦地退了下去,默默地舒了口气,本来她们听见了顾唯兮在宴会之上的惊才绝艳和其在青炫国的灼灼声名之后,还以为这位三少奶奶是个厉害、难伺候的主儿,因此也丝毫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现在看来,这三少奶奶还是挺好相处的……
一个丫环并未立刻退出去,而是转身走到chuáng边拿起chuáng上的一张白色帕子,微微怔了怔,脸上几不可察地露出羞涩的神色,快步走到顾唯兮面前福了福身,便拿着那张帕子退了下去。
顾唯兮本来还奇怪这个丫环莫名其妙的表现,待瞄到那张白色帕子上的一抹殷红之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丫环拿的是新婚之夜验证新娘子处子之身的喜帕,怕是拿去向长辈们jiāo差报喜。
想到这里,她向端坐在桌子上安享早膳的上官玄灏投去一个佩服至极的眼神,这家伙还真是考虑周到,究竟是什么时候做好这伪证的啊?
不过,她还得感谢他,虽然现在二人算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是毕竟在这古代,新婚之夜是否圆房会被长辈十分看重,而是否是处子之身则事关女子贞洁,如果没有那张白色喜帕,指不定以后她要被那些长辈如何编排了去……
==
上官府,前厅
待上官玄灏与顾唯兮“伉俪qíng深”地相携来到上官府前厅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来了好些人,同成亲拜堂的时候一样,老太君与上官泉夫妇分别端坐在主座两侧,府内的其他人坐在下首的座位上,丫环小厮们分列在两旁。
老太君穿着一身贵气十足的银红jú花纹样圆领十二幅湘裙,拿起青花瓷茶杯用杯盖轻轻拂了拂茶面的叶梗,chuī了口气,浅浅啜了一口,眼角余光瞄到顾唯兮和上官玄灏进来之后,也没有立刻抬头,沧桑的眸子里尽是不悦。
下首位置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抱着些看好戏的态度静观事态发展,看老太君这样的神色,怕是少不得要给这新进门的三少奶奶立规矩了。
只见顾唯兮身穿一身淡粉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罗裙,墨发以烧蓝玻璃掐丝珐琅的簪子绾成简单而得体的少妇发髻,面若芙蓉,水眸如有一汪清泉流淌,灵气bī人,身姿绰绰,举止高贵淡雅,与一身贵气绛紫锦袍的上官玄灏堪称一对璧人,屋子里各种各样的目光向他们投过来,其中不乏嫉妒、歆羡、不甘……
这里面最高兴的怕是上官泉了,脸上写满了喜不自胜的神色,嘴角的弧度从儿子与媳妇进来之后就没有降下来过,而一身淡灰紫色荷花暗纹综裙、脸蒙白纱的上官夫人则不动声色地坐在座位上,一切表qíng皆隐在白纱背后……
“都说贵人事忙贵人事忙的,三弟妹果真是姗姗来迟啊,让我们这些闲来无事的人好等伐!”
说话的是上官玄灏的庶出大姐,上官瑶,只见她秀靥香娇玉嫩,着一身翠绿色绣油缠枝纹综裙,jīng致繁复的少妇髻上镶满了样式新颖贵气的珠钗发饰,最夺人眼球的要数那支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了,语气似是随意调侃,却不难听出其弦外之音。
看似将顾唯兮高高捧起奉承为“贵人”,实则按照这屋子里的长幼辈份而论,哪一位后辈可以在主座上的三位长辈面前自诩为“贵人”的?
那么言外之意就是谴责顾唯兮莫要自视甚高了,新婚第一天早晨再忙也忙不到哪里去吧,现场在座哪个人谁没有个自己的急事赶着办呢,大家都还不是依足规矩礼数早早就过来这边等着了,这顾唯兮不把她们这些“闲来无事”的庶出长辈放在眼里就算了,难道老太君他们还要有能耐不成?
上官玄灏是上官府的少当家,上官瑶自然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她以后一段时间还要靠他提携她在夫家的地位呢,况且这上官玄灏虽是个病秧子,却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可她也不甘心白白提早来这等了那么久,只好挑了顾唯兮这个软杮子来捏,上官玄灏也不至于为此记恨于她这个姐姐,反正以前她可没看出这上官玄灏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现在不过是碍于圣上的赐婚才装出这副相敬如宾的样子来罢了!
这话果然听得老太君脸色一沉,额角的皱纹蹙得老紧,而上官夫人依旧一言不发、气质端庄高贵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在面纱后面冷眼看着这伙人的闹剧一般。
“哈哈,新婚燕尔都是这样的,不要紧不要紧!”
但上官瑶说的这话在上官泉听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自动忽视话中的嘲讽之意,而是从另一角度理解,这是不是意味着灏儿和媳妇昨晚圆房圆得很顺利,血气方刚、一时贪欢才导致稍稍误了请安的时辰,这岂不是说明他的嫡长孙已经遥遥在望了?
想着想着,上官泉唇角的笑容越发灿烂,眼里尽是欣慰之色,他一直觉得亏欠了灏儿这孩子,本来灏儿已经不近女色了,甚至把老太君送去的通房丫环都严辞拒绝了,难得灏儿现在遇到一个不排斥的女孩子,并且顺利圆了房,这也不至于他这个做父亲的再为这些事qíngcao心……
“就是就是,新成亲的小夫妻都是这般粘糊,感qíng好才令人放心呢,让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多等等也是应该的!”
柳姨娘轻轻笑了笑,细听之下,这话说得极富技巧,表面上附合着上官泉的观点,实际上又让那老太君的脸色暗沉了一分……
“媳妇恭请老太君福体安康,给爹和娘请安!”
不动声色地将这屋子里的人神qíng语言打量了个遍,冷眼看着某些如跳梁小丑般的人却不加理会,顾唯兮只管向前盈盈一拜,清脆如珠玉落玉盘的声音逸出,她现在可懒得跟这些人瞎折腾。
刚才进来之前,上官玄灏已经提前跟她报备了上官府中的各房主要长辈,而上官玄灏又是上官府唯一的长房嫡子,所以她身为长房嫡媳,只需要向这坐在主座上一目了然的三位长辈敬茶请安即可。
她确实一进屋子就感受到这异常诡异的气氛,刚刚瞥到这个老太君面露不愉的神色就顿感不妙,除了上官泉热qíng灿烂的笑脸之外,入目的就是上官夫人那看不清表qíng的面庞与威仪十足的姿态,看来这向长辈敬茶问安也不是件简单轻松之事,看这样子是责怪自己来迟了,让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久等了么?
上官玄灏则表qíng淡淡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便作罢,偶尔轻轻咳嗽几声,但那神色似乎比以往要好了一点。
听着上官玄灏那惜字如金、不咸不淡、甚至略显疏离的问候,连平时做生意应酬时习惯挂上的温润笑容都省得则省,看来他与其家人的关系并不算亲近,顾唯兮有点庆幸他对着自己时还算个正常人,至少不会冷着块冰山脸……
“好,都起来吧,哈哈哈,一家人之间就不必那么客气了!”上官泉大手拍了拍腿,看着上官玄灏不复平日那般苍白虚弱的脸色,眼中溢满了笑意。
而老太君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旁边的桌案上,几不可察的冷哼一声,一股冷气似在鼻孔中发出,似乎很不满意上官泉这么快就免了顾唯兮的礼……
“媳妇谢过老太君、爹和娘!”
顾唯兮得体地笑了笑,礼多人不怪,虽然免她礼的是上官泉,但把面前这三位长辈一并致谢完毕才算是滴水不漏的良策。
她直接无视了这位老太君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想来刚刚她本来是想趁机给自己难堪,却被上官泉脱口而出的迅速免了一礼而耿耿于怀,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么?那些婆婆总会借着敬茶的空档趁机为难一下新媳妇……
不过既然上官泉这位一家之主都发话了,她也没有必要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是,即使不用跪着,但一旦弄出个膝关节炎或腰肌劳损可就得不偿失了,也太对不起她前世职业营养师的金漆招牌了,因此有杆顺着爬是她做人的一贯宗旨……
==
“三少奶奶,请给老太君、老爷和夫人敬茶!”
老太君身边的大丫环彩霞恭敬地捧着一个雕红漆海棠花茶盘递到顾唯兮面前,上面三个芙蓉白瓷雕花茶盏一列排开,显得正式隆重。
彩霞的态度恭敬有礼,但嘴角那抹笑容怎么看怎么古怪……
看着几乎bī近面门的茶盘,顾唯兮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从那茶盏中透出来的犹如近在咫尺的炎热温度,果然,当她伸手去接,试探xing地将两手的食指指腹微微贴近第一个茶盏的边缘时,这种较安全的距离已经可以隐隐让她感受到一阵炙热直bī肌肤,仿佛再近一步便将燃烧殆尽……
依这三杯茶盏都是传热极快的白瓷材质,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即使握着杯柄也根本阻隔不了多少热度,况且这三杯偏偏都是没有杯柄的经典茶盏款式……
茶杯内的炙热若不是近距离靠近的话,根本感受不到,也是,谁会想到这位上官家“德高望重”的老太君竟然会以如此卑鄙无耻的方式立规矩呢?而这种试探xing触摸茶盏的动作只是眨眼之间的事qíng,在大家的角度看来,顾唯兮已经伸手准备拿起第一杯茶盏敬茶了。
顾唯兮微微垂眸,心下冷笑,难怪刚才这位老太君没有立刻发飙、借题发挥,敢qíng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原来并不是怕了上官泉,碍于上官泉的面子才息事宁人的,而是挖了个大陷阱在这儿等着自己纵身往下跳呢!
从这个彩霞刚刚捧着茶盘站在老太君身侧看来,应该是其身边服侍的人!看来她那位脸罩面纱、一言不发的正经婆婆还没有发威,这位已经是婆婆的婆婆的老太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了!
“老太君,请喝……啊!”
在大多数人始料未及之际,只听得“呯”的一声脆响,大家还没看清楚顾唯兮是如何拿起茶盏并滑手的,就看见那个jīng致的青花茶盏已经跌落在地上摔成碎片,茶梗、茶叶、茶水溅了一地,隐隐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气。
52书库推荐浏览: 花开九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