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进了门,朱太太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婉宁身上,婉宁上前给朱太太行了礼,朱太太立即道:“这是谁家的女儿?”
婉宁对朱太太的打量不躲不避,“是泰兴姚氏,父亲行三。”
朱太太眼睛一转惊讶地道:“你是姚宜闻大人的女儿?”
童妈妈也行礼过去,“太太,这是我们家七小姐。”
这就是姚七小姐。
她和老爷来泰兴县上任已经两年了,有姚三太太这层关系,她经常会去姚家,却从来没见过这位姚七小姐。
朱太太仔细地打量婉宁。
姚七小姐生得一副好容貌,皮肤雪白,墨般的眉毛,眼睛清透,模样jīng致似块玉一样。
外面人都知道,姚七小姐差点害得张氏小产,即便是这样张氏还是早了一个多月生下欢哥,多亏欢哥胎里长得好和足月的孩子差不了多少,这才活下来。
欢哥还没满月,姚七小姐就被送里。
姚老太太出去宴席从来没提过姚七小姐,按理说这位七小姐在姚家过的不好,应该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今天看来虽然身子娇弱些,却更比旁人来得有气质,她像多看几眼,姚七小姐就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她只能礼貌地挪开目光。
“从前我也没少去姚家怎么第一次才见到七小姐,”朱太太就好像想起了什么,诧异地看着婉宁,“你就是李大太太说的能治病的姚七小姐?”
婉宁点点头,等着朱太太后面的话。
朱太太压着鼻音,“这么小的孩子……”顿了顿又关切地问,“大太太的病能治好吗?”
“能治好。”婉宁不加停顿,声音清晰而gān脆。
朱太太抬起头,姚七小姐正看着她,脸上是淡然的神qíng,嘴唇弯着,好像无时无刻都带着笑意。
能治好。
真简单。
朱太太扬起了眉毛,这个姚七小姐好像没有思量随随便便就说能治好。
怪不得连姚家人都觉得奇怪。
就算从小学医理也不过才学几年,怎么就能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话。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根本就在骗人。
昨天听说姚七小姐会治李大太太的病,她吓了一跳,今天一早就到李家来。
李家人都说李大太太从姚家回来之后好多了,结果她只说了几句话李大太太就吓得不敢见人。
真是害得她白白担心。
万一李大太太好了,李老爷再重cao旧业查起漕粮来,老爷可是首当其冲,姚家也是怕这个才会和李家攀关系。
朱太太松口气,现在看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朱太太正思量。
沈氏将门打开,一脸温和地看向婉宁,“姚七小姐,我们家姑奶奶请您进去呢。”
朱太太不禁诧异,李大太太的病没有好转,为何还信这个姚七小姐。
就算不会治病,这个姚七小姐定然也是伶牙俐齿。
……
婉宁走进内室,沈氏向管事妈妈使使眼色,屋子里的下人都走了出去。
姚七小姐治病,是不让别人在场的。
不用药不用针,只是这样空手而来,就能治病。
沈氏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子,轻轻地摇摇头。
怪不得老太太心里没底,她也想不通。
沈氏还没关上门,就听到李大太太的声音,“七小姐,你来了。”
沈氏不禁一怔,姑奶奶的声音又急切又激动,仿佛找到了救星,从来不向人诉苦的姑奶奶,竟然会这样。
这个七小姐真的有几分本事。
李大太太扶着椅子站起身将婉宁迎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沈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屋子里安静下来。
李大太太喘了几口气,看向婉宁,“七小姐,我照你说的,是要听到让我害怕的话,我就躲开。”
听到了朱太太的话,她只解释了一句站起身直奔内室,将朱太太一个人扔在了前面。
这是姚七小姐教她的。
李大太太紧张地抿起嘴唇,顿了顿才道,“七小姐,你怎么知道会有人说起那些会让我害怕的话?”
李大太太的心结在云南,免不了会有人提起云南的事,所以她才会嘱咐李大太太。
看着李大太太颤抖不停的身子。
婉宁站起身拿过迎枕让李大太太靠在上面,“这样还好了,至少大太太也知道自己到底怕什么。”
李大太太瞪大了眼睛。
心理疾病最重要的就是要掌握病患的心结在哪里。
“大太太,方才朱太太说了些什么?”
想起这个李大太太就忍不住颤抖,求救地看着婉宁。
婉宁柔声道:“我在这里陪着大太太,大太太只管说。”
李大太太这才点头,“是……是说我们一起流放的钱大人夫妻,死在了云南,再也回不来了,钱大人从前也在都察院,钱太太平日里还和我一起做活,老爷平反了,钱大人也很高兴,我们还约好了定要为钱大人伸冤,将来两家人在京里见面。谁知道……京里来的消息,听说钱大人夫妻被匪盗砍成了ròu泥,血流了一地……”
李大太太说到这里放声哭起来,“我只要想起死在那地方,我就……忍不住……”
怪不得朱太太的神qíng有些微妙,她就是要李大太太听了害怕,也就是说朱太太是有意说的。
“我要怎么办才好?”李大太太不知所措。
婉宁十分轻松的微笑,“先要远离说那些话的人,然后……大太太跟我讲讲云南的事吧!”
……
“太太呢?”
风尘仆仆的几个人叩响了李家的大门,李家人探出头怔愣片刻才认出来,这是自家老爷。
老爷从京城到了泰兴。
李家下人结结巴巴,“太太在……太太在主屋里。”
谁也没想到老爷会一声不响地过来。
李家立即就要乱起来,李老爷看向管事,“别出声,免得吓到太太。”
李老爷一路进了内院,沈氏带着下人正等在院子里,看到李老爷也是惊呆了一会儿才上前行礼。
“荣珍怎么样了?”
沈氏立即道:“昨天晚上吃了一碗粥,两块点心,睡了三个时辰,病已经好多了,现在姚七小姐正在屋子里给姑奶奶治病呢。”
姚七小姐?
怎么回事?
哪个姚七小姐?
李老爷刚要开口询问,忽然听到屋子清脆的声响,仿佛是镇纸落在桌子上的响动。
“啪……啪……”
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尤其刺耳。
“啪……啪……”
声音就是从李大太太的内室里传来。
“这是做什么?”李老爷指向李大太太的屋子,“荣珍不是怕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第十八章 相见
“是……是……在看病。”禇氏也说不上来,她们只是将姚七小姐要的东西送进去,然后就出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荒唐,真是荒唐。
李子年脸色铁青,妻子怕声音,这样做不是火上浇油?
再说好好的郎中不请,怎么……里面治病的倒变成了哪家的小姐。
李子年看向禇氏,“是县医署荐的人?”
禇氏听得这话,才发觉自己只顾得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将话说清楚,“是姚大人的女儿,就是泰兴姚氏……”
李子年惊讶地眼睛一跳。
泰兴姚氏。
吏部侍郎姚宜闻。
姚家的小姐,那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怎么会给人看病?
李子年看向旁边的管事妈妈,“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看看。”
他日夜兼程从京城到泰兴县,只因为他总是梦见妻子奄奄一息地病在chuáng上。
从京城到云南,妻子始终在身边安慰他,否则他也不能熬过来等到翻案,他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的仕途。
所以他才上了奏折一路回到泰兴。
没想到回来之后见到这样的qíng形。
管事妈妈刚要挪动脚步,似是想到什么又停下来。
李子年皱起眉头。
管事妈妈道:“老爷,太太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治个病怎么还不让人进屋?
李子年诧异地看向禇氏。
姚七小姐已经进去那么长时间,现在进去打扰会不会前功尽弃,禇氏不知道该怎么说,忽然想起一件事,“妹夫还想看我们姑奶奶笑吗?”
李子年一怔,去了云南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妻子笑,差役说他的案子被平反,可能会回京,他笑的不能说话,妻子也只是看着他发呆。
好久好久不曾笑过。
禇氏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绷着脸十分的严肃,“姚七小姐能让我们姑奶奶笑。”这是她亲眼所见。
……
李大太太害怕声音,是因为受了刺激产生了恐惧,婉宁诱导李大太太放松,然后渐渐地让李大太太适应突发的声音,逐渐地增加qiáng度,就可以让李大太太脱离恐惧,再也不会因为一点点响声怕的瑟瑟发抖。
几次敲击声过后,李大太太的神qíng已经不再像开始一样激动。
李大太太睁大眼睛,响声过后,周围什么都没变,没有让她恐惧的事发生,一切都还是那么的好。
“大太太冷吗?”
婉宁轻声道。
李大太太轻轻颌首。
婉宁将薄被盖在李大太太身上,“大太太别睁眼睛。”
不知怎么的,姚七小姐的声音让她十分的心安,李大太太眼睛嗡动了两下没有睁开。
“我将窗子打开,光晒进来,会很暖和。”
李大太太颌首,她好久没有这样休闲地晒晒太阳,更不会这样长时间地闭上眼睛缓慢地呼吸,她总觉得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有人冲进她的屋子,凶狠地站在她chuáng边。
过了这么久,只有姚七小姐的声音传来,她渐渐地习惯了那声音,觉得只要姚七小姐在,她真的没什么好怕。
好久,好久,就算她不睁开眼睛看,也没有盗匪闯进来杀人,什么都没有。
窗子打开了,光洒在她身上,好暖和。
“大太太,我将薄被拿起来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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