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婉宁不禁摇了摇头。
“小姐见过这样的人?”裴明诏英武的眉毛微微扬起,微微有些吃惊,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姐仿佛知道不少东西。
婉宁道:“没见过。但是……知道……”
知道。
为什么知道。
裴明诏想问,婉宁接着说,“失了人xing的人都差不多,生死与他无关。”
仿佛听懂了婉宁的话,那死士张开血dòng般的嘴,吓得看热闹的人也不禁躲开几步。
遇到这样的人,一般的女眷应该早就避开了,她却丝毫不害怕,反而很仔细地盯着那死士看。
不是看热闹,反而是很了解的模样。
这位小姐很明白别人的心思,所以……才会驱车拦截那死士,为的就是救那个六岁的少爷。
他身边少的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太想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他。
现在他所有的手段都用过了,却怎么也不能让这些人开口。
在军中他也遇到过骨头硬的,吊起来几天,鞭子抽下去也就说了话,这次他是用尽了方法,都没有问出半个字。
童妈妈低声道:“小姐,车都备好了,我们走吧!”
婉宁点点头,将手里的书递给昆哥,昆哥忙接了过去。
“别害怕。”婉宁道。
昆哥摇摇头,“姐姐不怕,昆哥也不怕。”
“昆哥是好样的。”婉宁露出笑容来。
……
姚家三房,寿氏哭得眼睛红肿,像两只桃子。
“不是我说你,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能闹出多大风làng来,”朱太太在一旁劝慰,“现在六老爷拿了粮长之职,你这家里眼见就有好日子过了。”
粮长之职固然好,可是现在四嫂管家了,她被关在屋里听管事妈妈哭诉四嫂查大厨房的账,要连买菜的人都换了。
什么时候连四嫂也坐在她头上。
再想想从前,可是她将婉宁关在绣楼里,如今婉宁四处乱走,她却出不得屋门。
寿氏想到这里,外面的管事婆子进来禀告,“六太太,听说七小姐出门遇到了qiáng匪,马车也惊了……”
遇到qiáng匪?寿氏眼睛都亮起来,“怎么样了?受伤没有?”
最好是遇到什么事忽然死了。
管事婆子道:“听说没事,还救了个人。”
寿氏瞪圆了眼睛大吼一声,“滚出去。这是气我来了。”
管事婆子吓了一跳,话也不敢再说慌慌张张地跑出门,是六太太说的,七小姐那边事无巨细只要打听到了都要禀告。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脸。
寿氏额头上青筋直跳,又是愤怒又是忧愁地看向朱太太,“你听听,这可怎么办?我看我要死在这屋里了。”
“你怎么就这点出息,”朱太太捋了捋帕子,“总不能在这里等着她出事,要亲自动手才有意思。”
寿氏一下子机灵起来,“好太太,你是有什么办法?现在别说我,就算我们老太爷也拿她束手无策。你不知道……二房老太太将她供起来,二房内宅都jiāo给她打理,我们姚家的女眷哪个比她厉害……”
“嘘……”朱太太在嘴唇上比了一下,“我跟你说,也是给你解解心烦。”说着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沈家上套了。”
寿氏抬高了眉毛。
“上套了?”
朱太太点头,“巡漕御史要来了,老爷说要抓个替罪羊,知府的幕僚想到了法子,说是丢了两船漕粮,其实我们将这两船漕粮卖给了沈家……”
寿氏明白过来。“到时候就说是沈家和qiáng盗联手偷了漕粮。”
顶多牵连几个压船的,那些都是贱命,不值一提。
朱太太道:“从古到今就没有看到哪家商贾能压得过官,本朝那些商贾虽不是贱民,怎么比得上我们这些人家。”
“她姚婉宁说白了就是个弃妇的女儿,名不正言不顺。”朱太太皱起眉头,“她又没有三只眼睛,我就不明白你怕什么啊?”
听得朱太太这样说,寿氏一下子笑起来,平日里朱太太话不多。关键时刻还是能替她解忧,她就喜欢这样的人。
怪不得三嫂也喜欢朱太太。
“你真好。”寿氏眉眼都笑起来。
朱太太忍俊不禁,“婉宁不过是个小豆芽,知道什么,连个子都没长高,能有多少心眼儿,扔在庙里都没人捡去,就把你气成这样,二房那边是二老太太在撑着也不是她,你们老太爷早晚能争回来,你仔细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寿氏眉毛也飞起来,“是,真是的。”
碧纱橱里的姚婉如边听边笑,伸出手去拿食盒里的茶点,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吃剩一个,婉如转头看向朱四小姐,“这茶点可还有没有?”
朱四小姐摇摇头,“没了,早就给你送来,谁知道你现在才吃。”
“我哪里知道这样好吃。”姚婉如舔舔嘴唇,这几天被婉宁折腾的连喘气的空闲都没有,哪里像今天,能边偷听大人说话边吃。
“这叫什么?”
“说是棉花糖。”
棉花糖?姚婉如没听说过,“在哪里买的?”
“是泰兴楼。”
两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被寿氏和朱太太听到,朱太太扬声道,“你们两个在偷偷的说什么?”
姚婉如和朱四小姐相视一笑,挽手从碧纱橱里走出来,姚婉如将最后一块茶点送到寿氏跟前,“母亲尝尝,真好吃,是一家泰兴楼做的。”
“泰兴楼?”寿氏将软软的茶点送进嘴里。
“六太太还不知道这家泰兴楼吧,”朱太太笑容可掬,“说起来,这家东家可比沈家qiáng多了,会做生意,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你看看这点心做得多jīng致,让你看了就想吃,这只是开一家茶楼,将来陆续还要开几家。这两年盐引开始占窝,沈家那种光靠运粮换盐引的商贾已经不行了。”
朱太太道:“而且这家酒楼也在收粮,你不是恨着婉宁,要看沈家的笑话吗?不如你就将手里的粮食卖给这家。”
寿氏讶异地张开嘴,一把拉住朱太太,“你早些来我何必这样难受,沈家忘恩负义,我就将粮食卖给这家泰兴楼,将沈家挤出泰兴,到时候让婉宁哭都来不及。”
☆、第四十七章 黑吃黑
秋天,沈敬贺只做了一件事,为沈家张罗米粮,现在漕运已经起运,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百姓、佃户都会在这时候卖余粮,这是收粮食的最好时机。
来到泰兴忙碌了几天,终于有了眉目,沈敬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买粮。
“就因为一个huáng口小儿的话,”沈敬贺竖起眉毛,“婉宁整日在内宅,知道些什么?”
沈敬元摇摇头,“大哥,我们还是小心些。”
沈敬贺很诧异,“姚宜闻休妻沈家也据理力争,虽然辰娘被休后深居寡出,但是你也竭力庇护,婉宁在沈家日子过得不好,将来她成亲时我们可以添一份嫁妆,这都是沈家该做的,就算是将来婉宁在夫家受气,姚家不出面,你也可以想办法帮忙……”
“但是不能因为亏欠,就什么都听婉宁的。”
“婉宁毕竟是姚家女,不是我们沈家女,就算她是出自沈家,沈家也没有一个十二岁女子说话的份。”
沈敬贺说完话,屋子里静寂无声。
半晌沈敬元才道:“姚家一直拿捏着我们,只因为婉宁在姚家。现在却不同了,我们家可以不去看姚家脸色,都是因为婉宁争气,要去给李大太太治病还是婉宁和你弟妹说的,婉宁不是治好了李大太太的病?”
十二岁的孩子说的话,让他相信。
明明可以一下子买笔粮食,那些米粮可以解沈家燃眉之急。
他已经看了米样,根本就不是漕粮,他就不信,一个十二岁的小姐比他办事更稳妥。
一个整天连绣楼也不出,没有任何见识的小姐,却在这里指挥沈家的生意。
沈家可以因为她可怜,多照应她,却不能骄纵她。
应该让她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如果他当家。决计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沈敬元皱起眉头,“大哥你怎么就不信呢,朱大人和姚家勾结,他们就没安好心。”
“这就是利益。与姚家结亲这么多年,难道我们不知道?姚家不过就是贪些小财,这时候不能舍不得这点小钱,”沈敬贺沉着脸,“我经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这个?”
“婉宁可卖过东西?她可做过东家?”
沈敬元真是脑袋坏了才会这样想,就算到了哪一天他也不会信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何况还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沈敬贺板起脸,“买粮,如果我错了,我向婉宁认错。如果婉宁错了,要怎么办?向我们整个沈家认错?就算认了错能挽回沈家的损失?能让沈家渡过难关?若不然,这粮食和你无关,是我买来的……”
沈敬贺头顶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
两个人正在说话,下人进来禀告。“大老爷、四老爷,七小姐让人捎信过来了。”
让人捎信,还真是什么事都要cha手。
他没想到姚七小姐会被四弟夫妻娇惯成这样。
“七小姐说什么?”沈敬元道。
“七小姐说,”下人清清楚楚地道,“如果大爷不信也可以去买粮,但是……要带她一起去。”
沈敬贺冷笑起来,“笑话。一个女子要去买粮。”
沈敬元也有些奇怪,“七小姐真是这样说的?”
下人点头,“是,七小姐说,明天一早她就过来。”
沈敬贺看向沈敬元,“这件事让姚家知道了怎么办?毕竟是姚家人。我们带着四处走……让外面怎么说?”
“如果姚家真当婉宁是姚家人,我也不会cha手婉宁的事,”沈敬元沉下脸来,“当年我们沈家被拿住了把柄,辰娘怎么做的?点头答应和离。姚家这才出手帮忙,我们什么事都不帮辰娘,我怎么有脸在站在这里。”
沈敬贺半晌没有说话。
比起沈敬元的竭力阻拦,带上婉宁仿佛更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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