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瑶,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这是他以子彦的身份与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不明白到底是何意,原来再次见面,就是身份礼教束缚着。自己卑微地跪在他的身前,匍匐在他的脚下画面。
而若当是在寻常百姓家,自己还得唤他一声“姐夫”,再不是当初能与自己斗嘴、外游无拘无束的子彦了。
一旁chūn肜望着有些黯然失色的连瑶,低头又瞧了瞧手里的胭脂,色泽虽在、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经不能再用了。
这几个月来不知为什么小姐的心qíng好像不太好,虽然还是如往常一样作息运作,可连一向粗心的紫烟都感觉出了她潜在的那份不快。暗想着是不是因为前几日的事qíng,由于着实不想再看着自家主子闷闷不乐的模样,chūn肜便大胆开口问道:“小姐可是为前阵子的两件事qíng担忧?”
放下手中越理越乱的绣线,连瑶望着chūn肜露出一抹淡淡的无奈的笑容,开口却是转而言其他道:“董师傅走了之后,绣房的绣娘也都懒了,这些绣线竟也不知拆了股。”
“原来小姐是想念董师傅了啊,她只是回江南去半年,开了chūn便回来了。”
“但愿如此。”连瑶低头接道,心中却知道希望渺茫。
前段时间董师傅天天让自己去绣房,为的就是尽快学会那玲珑绣法,然而纵使自己再努力、再用心,那般复杂的绣法也不是能急功近利的,现在总也是会了个半生不熟。
这几年来,与她的朝夕相对,心中早就将她当成一位师者般敬戴。董师傅此次虽对京中都只称回去半年,可自己却听她私底下说过有很大几率会就此留在江南,甚至是今后都不会再踏足京师了。
知道连瑶心里忧愁是来自思念董师傅,chūn肜便放松了表qíng。拿着已然盖上盖子的胭脂盒走到连瑶身旁,释然又道:“奴婢还真以为小姐您一直是在为二姑奶奶和五小姐的事qíng而费神,故而才这般无jīng打采的。”
“没有的事,这两件事qíng都过去个把月了。”连瑶继续忙活着手里的绣线。
chūn肜见了就将淡了色的胭脂盒随意往旁边一放,而后上前蹲在连瑶跟前帮个手。嘴上也不闲着,说道:“二姑奶奶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会提出让楚姨娘做平妻的念头,甚至主动还说服了二姑爷。如今可好,乾梓侯府有了两个二少奶奶。”
“二姐都不急,你倒是在这儿抱不平了。”连瑶埋头对着chūn肜回道。
自宫中觐见后回来没出两个月,乾梓侯府就传来了楚韶华被抬做二少奶奶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就想起了两年前在乾梓侯府里见到楚韶华时的那番谈话。
“没错,我现在是只是个妾。可是我比你姐姐年轻,比她出身高,我是无心与你姐姐争夺,若是真的较起劲来,我不一定会输!”
“按理来说,我本就不该只做个妾室,步家肯定也明白是亏待了我的,不然不会对我容忍至今。我是一心想要离开才不计较名分的事,可如果走不了,你觉得我会甘心一辈子屈于人下吗?五皇子素来得圣宠,我堂姐是五皇子妃,把我提做平妻也不是件难事。再说了,你姐姐生不出孩子,仅这一点便输给了我!”
……
楚韶华放话颇狠,当初她让自己住她一臂之力,帮她离开乾梓侯府。可后来由于自己离开地太突然,没能给他一个回复,久而久之,这件事qíng便算是不了了之了。刚回连府的那段时间,自己确实也有担心过她会不会有所行动,甚至因那事自己为二姐还担心了不少时日。
然而一年多过去了,也不见楚韶华耍什么计策,乾梓侯府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自己就以为她是恐吓自己的。想起她之前心有所属,也应该不会为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争宠的。再者,这一年来,她也没有怀上二姐夫的孩子。
本来这件事qíng自己还一度疑惑过,不过后来想着二姐夫既不是楚韶华心爱之人,或许她自己也不愿为他生儿育女。
事qíng渐渐被淡忘下来,然而却在自己认为没有威胁的时候,她就真的成了二姐夫的平妻,与二姐姐平起平坐。这消息来的那般突然,自己真想不通是何原因,为什么已经忍了两年,她突然就想争想夺了?
有的时候,连瑶甚至萌生过这般想法:难道是因为明年自己便会进门的缘故?
“二姑奶奶不说,想必心里也是极委屈的。真想不通,二姑奶奶她那么漂亮,又那么能gān,现在居然还大度地直接为二姑爷抬个平妻。”chūn肜便扯着手中的彩线便不满地说道。
连瑶只是瞧着chūn肜无声苦笑。
平日里她也是个极聪明的,不想今日却犯了糊涂。一个女人再大度也不会主动到给丈夫纳平妻的,想起当初府里有意在自己与七姐中挑一个去侯府给二姐夫做妾的时候,二姐虽然答应,可心里也是不太愿意的。
一个那般深爱着丈夫的女人即使是因为没有孩子而落人口实,大不了可以再纳几房妾,也断不会将妾抬为平妻的。何况,如今的楚韶华并没有怀孕,这就更没有道理了。
所以,连瑶一直认为连瑾是有不得意的苦衷,就算不是被bī,反正也总不会如外人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心甘qíng愿。毕竟二姐夫有了平妻,楚韶华的位置提高了,她的地位可是间接降低了。再者,在外人面前,人家唤起“二少奶奶”来,总是有些刺耳与心酸的。
chūn肜见着连瑶不兴这个话题,低下头一闭眼想着便转了个话题,惋惜的口气说道:“不过,二姑奶奶再惨也没五小姐可怜,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连瑶乍一听这话的时候心里一笃,然而片刻后便抬头看着chūn肜,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好奇、有些研究。
半晌才接过话回道:“chūn肜,今儿个你是怎么了,尽说这些晦气事?”
chūn肜正将手中理好的绣线团好,本想伸手放在一旁的笸箩里,突然听得连瑶略带了几分质问调的话,面容一时有些僵硬。
不自然地望了眼连瑶,避开对方的眼神又接着道:“奴婢只是由二姑奶奶的事qíng想到了宫中的五小姐,毕竟珠胎都六个多月,突然就……听太医后来说是个成形的男婴,所以奴婢就替五小姐很是可惜。”
连瑶早就放下了手里的绣线,一脸打量般的望着对面的chūn肜,瞧着她那张一合的小嘴,不经意间又拢拢头发的姿势,开口道:“你对姐姐们倒是很关心。”
chūn肜的表qíng一滞,而后一脸无知的抬起望向连瑶似是解释般道:“二位小姐以前待奴婢们都很好,所以奴婢如今听了这事,就觉得二小姐与五小姐的命运有些……”
“chūn肜,姐姐们的命运如何,可不是你能说的。”连瑶先是立马打断chūn肜的话,而后又是凝重开口说:“不过你自己的命运,还真是得你自己好好想想了。”
漫不经心地拉了两下手里夹杂着的绣线,而后缓缓站起身,chūn肜似是逃避般地立马一个转身,快速地说道:“小姐,奴婢去厨房看看紫烟的点心做好了没。”
连瑶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离去的chūn肜的身影,隐隐有些发呆。
半个月前,从宫里传出五姐姐小产的消息。
详qíng具体如何连瑶自是不得而知,只是当时一听心里就疑惑了,自己大致也能推断出来胎儿至少也有了六个多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出事?
何况宫中人心险恶,自古后妃得宠怀孕的又有几个能最终平安产子或是有好下场的?
当时见到紫云楼中的布置与楚皇子妃来挑衅的场面,便也能猜测出五姐姐在霖冽殿里是有些地位的,准确的说,是在他的心里有位置。寻常日子暗地里想对付她的人肯定就不少,再加上怀有子嗣,更加成为众矢之的了。
本以为下手的会是他的那些姬妾,却不想原来并不是自己所料。
因为之前心有疑惑,觉得另有隐qíng,所以在福月楼的时候自己特地留了个心。也从母亲谈话中,方才得知原来是五皇子的王侧妃与五姐姐去御花园散步的时候,碰到了同在凉亭里的二皇子妃王氏。
当时具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五姐姐就惹得二皇子妃不快了,王侧妃上前劝说,五姐姐与二皇子妃推让间就撞到了旁边的花盆,就那般摔下了台阶。
等太医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那成形的男胎,还没来得及降生,就胎死腹中了,听说五姐姐的身子也大伤了元气。
没有铁证,又加上有皇后为二皇子说话,圣上就只轻度罚了下二皇子妃。然后赏了一堆的珍贵药材到五姐姐的紫云楼中,并下旨将五姐姐从正五品皇子昭媛升做了从三品皇子贵嫔。
只是这些荣华富贵,连瑶想想也肯定是安慰不了五姐姐的心,六个月的孩子,已经不再是肚子里的一小块ròu了,而是一个生命。
然而,连瑶能做的,也就只是想想,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确实只能如方才chūn肜所说的那般惋惜、同qíng一下她的命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婚前(上)
秋日的傍晚,晚风很平和,轻盈地透过窗棂chuī起撒落在青色的地砖上的帐幔,充满了安宁静谧。
连瑶坐在珠帘下,一脸闲适地望着手里才绣了一个开始的牡丹花样红色小衣。
几日前,步家便派人来家里通知了“好日子”的具体日期。
听说本是想着年关前就将自己娶过门去,可自在步一群亡妻祭日后一个月后所选出的那几个日子说不是犯了什么新人的属相,就是忌婚不宜办红事。再者之前两家竟也没先打个商量,连家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又觉得只有匆匆数月,不免仓促了些。
于是两家协商了下,其实也就是步家重新定了日子,最后选在明年元月十四。
农历九月初的时候,丁氏就请了京中有名的裁fèng来梅苑为连瑶量身裁衣,而后让人在府里的绣房里带着经过筛选出来的绣娘一起为连瑶做喜服和fèng喜被。
由于嫁妆中的喜被是极其重要的嫁妆,所以fèng被子必须找儿女双全,丈夫健在的妇女fèng制,fèng新被子须用红线fèng,不能用黑线,更不能用白线。忌寡妇或与新娘属相不合的人fèng被子,以免给新娘带来厄运。
因fèng制的时间必须在农历的9月,不能在10月。所以这一个月中,整个连家的绣房都忙着这一件事qíng。至于其余的绣娘便接了府里的绣活回自己家里做了,绣活自然是家里各主子每年定制的冬天棉衣及来年chūn的衣裳。
对于这一点,连瑶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在自己心底里也很明白,家里这么大费周章并不是因为疼爱自己,而是给乾梓侯府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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