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跃收起伸在空中的手,看着已走进府去的连瑾,快步跟了上去。
“瑾儿,今日在岳母那是我太冲动了。”
连瑾听到耳边传来步一跃的愧疚声,停下步子,看着他冷笑道:“冲动?步一跃,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步一跃沉默,并没有做声。
连瑾自嘲道:“你平时就是遇到个事,都优柔寡断的。今天倒是胆子大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吼我了?我知道,嫁给你六年,没有给你育有一子,是我失德。如今你满颗心都惦记着西屋里的那个女人,对我是早就越来越没有耐xing了。”
步一跃眉头一皱,又说这话?他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似是真不耐烦道:“当初明明是你自己提出让我提她做平妻的,现在又怪我的不是?瑾儿,这些年我对你怎样,阖府上下这么多人可都看在眼里。”
连瑾一听,也激动反驳道:“对,是我,是我亲手把你推到她那里去的。但是我让你提她做平妻,不还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你虽然做了个鸿胪寺卿的四品官,说的好听是个主事,管了一个机制的人。可真正呢,都做了些没有实质的差事,管管外事接待、民族事务及凶丧之仪,能有多大功劳?反而若是出了差池,就是你的过错。这几年皇上开始重用五皇子,我还不是希望能让你换份好差事?”
连瑾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步一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指着步一跃继续道:“你看你三弟,虽然是个庶子,但是官职比你大,皇上重用他,朝臣也巴结他……”
“好了”步一跃大声喝道。
一个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指着鼻子说没能力没本事,现在还是被自己的女人说。更严重的是,对方还拿自己与别的男人做对比,偏又是个处处比自己qiáng的人。
步一跃满腔怒火,看着连瑾越发觉得不顺眼。
连瑾却是没有被他一张怒脸给吓到,冷笑着继续道:“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自己说你有什么本事,以前若不是我帮着你出谋划策,你能这么快在几年里从一个小小的主簿到后来的少卿,乃至今天的鸿胪寺卿?”
步一跃见着连瑾丝毫没有顾忌场合,虽说大门周围没有多少人出没,但也是有人踪迹的。连瑾的话句句狠毒,将他的尊严完全践踏在脚下,每个字都挑战着他的忍耐力。
反指着连瑾的手指抖动着,步一跃面红耳赤道:“你……”
见步一跃生气,连瑾还乐了,嘴下更是不饶人道:“怎么,生气了?瞧你这个样子,都没还口,脸色倒先变了。怎么不像白日里在母亲面前那样训我了?这么沉不住气,我看你也只能在鸿胪寺……”
“啪”
连瑾话还没说完,人就呆滞住了,指着步一跃的手徒然收回,捂住自己的左脸,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步一跃的手扬在空中,横眉指责道:“真是个泼妇我看你真是连什么叫以夫为天的道理都不懂。像你这种专横跋扈,蛮不讲理的女人,简直是丢尽了我们步家的脸”
连瑾回过神,听着耳边无比熟悉的声音,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居然打了自己。目光看到不远处几个停在远处睁大着眼睛的婢子,大喝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下去”
四周哪还有婢子、小厮敢逗留的立马拔腿往远处跑去。这连二奶奶以前治家是出了名的严,罚起下人也是狠狠的,将人乱棍打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心中虽然好奇怎么一向xing子温和的二爷突然动起了手,但是连二奶奶这种丧失颜面的场合是不能看的。
看到连瑾发怒,将下人赶走。步一跃此时真觉得大快人心,嘴角冷笑道:“怎么,你连二奶奶也要面子?”
连瑾咬牙怒瞪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步一跃放下手中的手,冷笑着点点头,而后反瞪着连瑾,“我今天还真就是打你了,不打醒你,你还真忘了什么叫做出嫁从夫了”
连瑾重重放下捂着左脸的手,看着步一跃眼中似是噙着泪水。方才那盛气凌人的气势早就没得无影无踪,心灰意冷轻轻道:“你真的变了。”
步一跃望着潸然泪下的连瑾,心突然就软了下来,悔恨jiāo加却没有松口。故意不去看她那泪影闪闪的眼睛,回道:“这也是你bī的。你扪心自问,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丈夫,当成一个男人?”
连瑾只是看着步一跃,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满脸失望道:“你想说如今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自食恶果,但是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说完又一副自悲自哀的模样,“呵呵,看来都不用等多少日子,你心里就不会再有我了。”
连瑾说完便直接转身,泪水随着晚风在空中滑下一道优美的弧度,黯然神伤独自一步步往前走去。
看着连瑾那抹受伤的背影,步一跃张嘴动了动,却仍没有喊出声。心中甚是无奈,以往那个温柔贤良的妻子哪去了?以往那个在书房陪伴左右与自己红袖添香的妻子哪去了?
步一跃痛苦地深深一闭眼,而后抬起方才甩连瑾巴掌的左右看着。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她变了?一直以来,都是谁bī着谁?
他知道因为韶华怀孕的事qíng她qíng绪低落、心qíng不好,最近脾气也比较bào躁。所以但凡能忍的,能让的,自己都忍了让了。可她却不见好,反而还变本加厉了,真的以为自己没了她不能活了?
平时在屋子里的时候对着自己有事没事损上几句,私下里又说韶华这这那那。他知道她嫉妒,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那种要为人父的喜悦感冲淡了一切。他关照韶华少与她碰面,就是为了避免冲突。可就是前两天的一个早上,就院子里碰上一面,她竟然那么明目张胆地将韶华往灯柱上推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般单纯善良的妻子变得这么冷血无qíng,那么心狠手辣了。那是他的骨ròu啊~难道她在对韶华下手的时候,都不曾想到自己,一点都不顾及下?
最近的重影阁总是吵吵闹闹的,她不是处罚婢女,就是为难韶华。本以为这治理后院的事qíngjiāo给了大嫂,她空闲时间就能多一些,自己也想好好修修夫妻qíng分。可不知为什么,倒像是比以前更忙了,自己去了东屋好多次,总见不到她人。
打定心思想要好好哄哄她,但是她不给机会也没有办法。步一跃实在是头疼,脚下越发的无力,一点也不想回内院去。想着想着,就转身往东边父亲的书房那走去了。
而连瑾被步一群走了之后,一路跑着回了重擎阁,路边行礼问安的丫鬟们连顾都没顾一下,只留下一群莫名私下的人。
等回了自己住的东屋,轻橙打了冷水用巾帕沾湿了给连瑾敷脸,本就红肿冻冷的脸碰到巾帕,连瑾“嘶”了一声,头往后一缩。
轻橙看着连瑾,小心翼翼地又上前轻轻擦着,低声埋怨道:“二爷也是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连瑾听了只是满脸悲伤,心在这一刻支离破碎,疼地她只想一个人躲起来。
但是,她不能。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步一跃会对自己动bào。
抬头握住正弯腰在自己身前服侍的轻橙的手臂,在对方满脸好奇的表qíng下,连瑾满眼认真地问道:“轻橙,你可愿意侍候爷?”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二房里
轻橙手中动作一滞,似是被连瑾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吓到了,手中的帕子也落到了地砖上。见着连瑾眉眼含笑地眼神,立马就退后一步在连瑾身下跪了下去,低头惶恐道:“奶奶,奴婢不敢。”
她的主子居然在笑?连瑾她竟然笑着问她这个问题……
轻橙心里焦急万分。这个自五岁起就开始跟着主子,她是什么样xing格的人怎么会不了解?她能gān、她善妒,她的眼中容不得一个沙子。
本来院子里来了个楚姨娘,她就处处为难她。像楚二奶奶出身那么高贵的人,在主子这儿也吃过几次亏,受过几次气。自己知道,主子不会放过二爷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更不想给他安置别的女人。不然,一直无子的她,不说老太君、夫人那方的施压,就是连太太也说了很多次,她一直没有松口,连一个通房都不肯给二爷安置。而二爷,更是一心痴于她。
否则,自己与冉橙怎么会成了二十多岁的老姑娘?她们这种人的命运,主子不给安排,就一直得耗着。
她还有多少青chūn?
连瑾站起身来,望着对面紧闭着的西屋,眯眼又问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轻橙心中是百感jiāo集,又喜又忧。喜的自然是因为能成为二爷的女人,这是一个机会,做了通房,就有机会成为姨娘,以后生下孩子成为主子,彻底脱离奴籍。忧的是,主子会有这么好心吗?
此时的她内心极度不安,因为不知道连瑾的真正心思,突然问这个问题,实在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连瑶踱步道轻橙的身前,拉下脸带着几分危险道:“你不愿意?”
轻橙低着头,只能看到连瑾脚上的宝相花纹云头锦鞋。听出连瑾话中的不满,立马回道:“奶奶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这辈子都是您的。奶奶要奴婢做什么都好。”
连瑾俯视了轻橙许久才坐回原来的凳子上,道:“好,起来吧。”
轻橙这才敢抬起头,对着连瑾感激道:“谢奶奶。”
而后重新站在一旁,发觉帕巾掉到了地上的她想蹲下身子捡起,连瑾却道:“出去。”
轻橙的目光she过来,仅仅一犹豫,而后便欠身称是,连桌上的水盆都不敢端就匆忙走了出去。
今天的主子,很不一样。
以往就是二爷对奶奶说了重话,她都会大发雷霆。可今日挨了那么重的一巴掌,却不哭不闹,还对自己好言相向。
但想到刚刚连瑾说的事qíng,帮连瑾合上门的轻橙抿嘴一笑,欣喜之qíng溢于言表。等了这么多年,还是被自己等来了。
走在东屋的走廊中,轻橙一路朝北走去,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欢快了,脸上一副笑嘻嘻的。等到了尾处拐弯,进了后面的几间后罩房小院,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看了看外面,见没什么动静,便关起门来,跑到自己的青帐小chuáng前,整个身子都趴在厚被上,手往里面枕下掏出一只简单木匣。而后在chuáng上重新坐直,自始至终脸上都是笑盈盈的,打开匣子取出一个小瓶子。一下打开红塞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自己手里,轻轻往外一chuī,笑得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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