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巨大如惊雷,劈进这片深渊中,要邪恶之事付出代价。连抓着夏天的藤蔓都静止了一下。
他的前方,占据了两层楼高的各种颜色的砖块、泥土、细砂和自凝胶水砸落下来,伴随状各种各样的玩具,闪烁着各色光亮——有些还在唱歌——仿佛一大片发疯的彩虹,倾泻而下。
夏天停也不停地又是一枪。
亮如烈阳的枪火之下,狂泻而下的玩具城越发明艳清晰,混合着巨手碎裂的血ròu,如同一场狂乱的大合唱。
看上去好极了,他喜欢破坏、毁灭和爆炸,血和破碎的肢体会让他感觉好很多。
他毫不犹豫开了最后一枪,击中了砸下来的一只红色的自凝胶仓库,高黏度和反应度的液体四下分散,把一切触碰到的东西黏合在一起。
他知道,在十分钟之内,无以计数闪亮的砂石与玩具将形成一片混合闪亮的墓顶,把魔鬼和尸体暂时封在下面。
夏天正死死盯着自己搞出的那一团破坏——很多藤蔓粘在了自凝胶里——可突然间眼前一暗,墙壁挡住了视线。
那片胜利的混乱消失了,cháo湿蠕动的手已把夏天拽到了墙角的裂fèng处。
夏天反手想开枪,但发现猎枪已经报废,他身上竟然一把别的枪都没有,于是摸索着去抓口袋里的水果刀——
正在这时,他听到接连两声枪响,拉拽的力量消失了,白林怒气冲冲走进来,手上枪声不断,一下接着一下。
夏天láng狈地站起身,扯掉身上的残藤,他身后咫尺之隔便是一个大dòng,密密麻麻的藤蔓正在沸腾,渴望着新祭品。
白林开了该有十五枪,是把长筒的yù望S9——以能装填不同的子弹和药剂著称——里面显然加了驱离剂,dòng后的藤蔓退去了,他发狠地朝着残破的藤蔓不断she击,打空了一匣子弹,纯粹就是在撒气。
他这一会儿时间搞到不少武器,竟还有把建筑修补枪,他恨恨地把裂fèng封上,直到什么也看不见,然后他盯着那堆看不出形状的残尸,又转头瞪夏天。
外面仍旧乱成一团,一班人在大喊大叫,叫着向后撤,把门封死,继续使用驱离剂,诸如此类。
夏天在白林的瞪视下小心地拉好衣服,把头发扎起来,白林一把抓住他的左手,上面灼伤了一大片,他冷着脸抓着治疗药剂就往他手上涂。
白林搞了个单肩的军火包——真难想象他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弄到一堆东西的——夏天凑过去看他找到了什么东西,最后面那把枪好像是主宰的新款,他想要。
他伸手去拿,白林猛地把包往回拉,他没拿着。
他不确定地抬头看小白,那人怒气冲冲瞪着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但看上去又很悲伤。
夏天瑟缩了一下,好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最终白林开口,尽量平静地说道:“怎么了?”
夏天碰了一下右耳,那恶心的喘息声已经停了,他知道……无非是因为齐下商满足了。因为他。
简直像一块烙在灵魂上的记号,恶寒浸到了骨子里,令他极度bào躁,无法思考问题,只想毁掉什么。
他看到小白眼里的他自己,一脸yīn沉的怒火,眼睛那么亮,像无法在世上存活下去,想把包括自己的一切全部毁掉。
耳机里一片冰冷的安静,夏天张了下唇,不知道能说什么。
“你……”小白说,声音里带着一点请求,“多照看你自己一点……”
他的小白看着他,仍在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但灰瞳深处温暖又哀伤,让夏天灵魂中最热烈的那些东西骚动起来。他想不顾一切地亲吻他,答应他所有的要求,想甜言蜜语,让他快乐起来。
可他只是尽量朝他笑得灿烂一点,感到小白因为他的笑容手指绷紧了。
“嗯。”他朝小白说。
他又去白林的军火包里拿枪,手掌轻轻搁在那人的手腕上,感觉到一点点热度。对方安静看着他,没有动,让他把枪拿走。
接触只是一瞬间,却带来莫大的满足,灵魂中某些疯狂的躁动平抚了,虽然怒火依然炽烈。
夏天低头查看新枪,一边转头去看外面的qíng况。
他能感到他的指尖仍然在抖,他不断想着,我得摆脱这个。我必须摆脱这个。不然我活不下去。
我非杀了他不可。
第140章 新战神
夏天出来时拎着枪,这里是杀戮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走到大厅门口,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这一会儿时间,梦魇般的大厦中临时形成了一片脆弱的封闭空间。闪亮的泥砂和玩具封住了深渊般的大dòng,建筑修补枪填满了墙和地板上的fèng隙,驱离剂四处喷洒,浓得呛人。天顶的自明灯群碎散了,在边边角角固执地亮着,光线凌乱而璀璨,照在彩虹色乱糟糟的墙上,像身陷一场花里胡哨的荒诞剧中。
他一眼看到八……九个人,个个带伤,地上四处是能量弹、火枪和炸药的痕迹,四处可见破碎的藤蔓,武器散乱地丢在地上——怪物变态到极点,但武器配备倒也算是qiáng大——有的是战斗时丢的,有的是主人死了。
这些人大多面熟,都曾穿着礼服在宴会或是节目上见过,但彼此并不太熟悉。这是杀戮秀选手的默认规则,免得兵戎相见时场面太难看。
看到有人进来,几个选手迅速把手放在枪上——这是他们这种人处理所有问题的方式。
看到是夏天,有人的手迅速从枪柄上挪开,接着是第二个,如同有看不见的指令召集,所有人松开手,不触碰任何武器。
夏天打量他们, 接着一眼看到一把散落在一把椅子中间的反抗者重枪,径自走过去拿,这么多人里只有他拿着枪,而所有人都觉得这理所当然。
路上的人都让开身体,让他去拿。
地板上不远处能看到选手的残肢,看不出是身体的哪一部分。
夏天拿起枪——真是个大块头,看着就慡——打开屏幕,看了一下qíng况,又侧头去看弹匣容量。
这时有人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两枚新的弹匣。
夏天接过来,重枪的弹匣做成优雅镰刀的样式——用的是死神的意象——能量数值的红色在边角发出妖异的亮光。
他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认识,以前做过不少游戏节目——叫易小南,是个小蜜蜂高手,职业是战士——那人并没有什么表qíng,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战友跟前。
已经死了,他小心地把尸体拖到角落,他没什么表qíng,对他们来说,任何qíng感的表露都是尴尬和令人痛苦的。
有人走过来,递给他一袋毁灭者纪念版定位炸弹,袋子漆黑,不过拳头大小,只能隐隐看到Logo,呈现立体网格线的形状,在黑色中隐隐发红。
他收到第二袋炸弹,是朝圣者的多功能款,这些人递过来的是手里最qiáng大的武器。
有人递了主宰的口径pào过来,居然连这玩意儿都有。
他看着重枪、炸弹和医疗包,在更遥远的位置,他手里有大部分轨道卫星的权限,能自由出入于绝大部分防卫区域,一切应用程序的后门都为他敞开,他手握足以毁掉浮空城的病毒。
他的周围,亡命之徒们一脸yīn沉地修整,有人在照看受伤的队友,一个个伤痕累累,自明灯的光线在身上凌乱地燃烧,某种尖锐的东西在眼中凝聚。
他们都会不经意地转头看他,在地狱般的大楼中,目光仿佛一个个yīn沉的火星,都烧着对毁灭的渴望。
这班人活着的一共十三个,来自六支不同的小队,最早一批过来基本全军覆没,而且死前被杀戮秀官方折磨了个彻底。
公司准备的最终轮是场丰盛恐怖的色qíng片,植物像一只只的手一样从下面爬出来,充满来自地狱的yínyù和饥饿,他们无法向上逃离,也不能离开,只能困在十三层,绝望地抵抗。
因为刚才的大战,这里这会儿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大家封上裂fèng,喷洒驱离剂——这东西杀戮秀里很常见,下城也有山寨版,能驱赶和管理有特定基因标记的生物,就像旧日豢养家畜的鞭子——进行临时修整。
鉴于之前打开了储藏室,他们的物资配备倒挺丰厚,有人打开了一盒新的自明灯,光线一时大亮,配以血迹和残尸、破烂古怪的上城奢侈饰品,还真有种反抗军据点的味道。
夏天一手抓着重枪,低头看脚下。
那里死去的藤蔓又扭曲了一下,终于彻底瘫软。在他脚下凌乱的大厅里,一只好几米长的藤蔓平摊在地,在血、枪火灼痕和闪亮的砂子之中,形成一个近乎完整的手的形状。
中指最长,拇指粗短,手掌小得像树枝的分杈,但指头如蛇一样在地上长长地铺展开,皱皱巴巴,一根有他的手臂那么粗,长着黑色发灰的纹路,久不见阳光,极度扭曲。从大厦最深处长出来的藤蔓上,没有叶片。
从上面一路下来,他就意识到这里没有单独的植株,全都是从下方生长而来的。有可能下面长着数株攀藤植物,由于太过巨大,甚至导致了楼层的开裂。
夏天把枪放低,盘腿坐在地上,拿出口袋里的小刀,竖着把那触手切开,神qíng专注。
所有人都无意识看着他,那些人照看了战友,检查完了据点,整备好了军火,就是这么看着他的动作。
这是一片如此卑微的战场,可在这一方空间之外,上城无以计数的目光投向夏天,既有格子间里的平民,也不乏豪宅中的权贵,他们胸口烧着火,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渴望的是什么。只是看着他,等待。
他专注于眼前藤蔓的尸体,拿了把小刀,动作极为灵巧。他膝上放着重枪,一绺头发散下来,垂在脖颈上,穿着件黑色的长外套,完美地勾勒出身形,光线在他身上燃烧,一举一动都像会被永远雕刻下来以供膜拜。
他坐在亡命之徒的王座上,存在感如此qiáng大,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他只存在于传说——电视、电影、游戏、小说和真人秀——中的王国正在成形,虚幻与真实的面纱揭下,幻想中庞大无可匹敌的军队正呈现出来。
从虚幻到真实。神明带着重枪、血、火焰和硝烟的味道,带着尸骨遍野的未来,来到在这片繁华、和平、傲慢和不信神已久的世界上。
藤蔓的内部丝丝绺绺,非常柔韧,中心有砂质般半透明的核心,夏天用手捻了一下,它便在手指中碎成了砂。
他死死盯着那东西,回忆它抓住他时的感觉。
那根“食指”在他后背缓缓摩擦,而“拇指”扣住他的小腹,还有不知道哪根手指在他腰间抚摸。真的像是人手,五指仍旧有分工。
而当回忆起那个,他又想起齐下商在耳边的喘息。他无意识碰了一下右耳,耳道里微微有些凸起之处,碰一下就发出恶心的咯吱声,仿佛有东西在里面结茧,骚动。他猛地把手放下来,bào躁至极,同时头脑也极度清醒,他确定自己控制不住去碰时,那杂种会露出什么样满足的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