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语书年_海青拿天鹅【完结】(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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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阿谧被吵醒,我连忙将她的嘴捂住。
暗室中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公台请慢。”正当胆战心惊,一个软软的声音传来,是若婵,“诸位公台,家仆粗鄙,公台置气做甚。”
几个放肆地笑起来。
“你就是桃娘?”那些人看到若婵,语调变得轻佻,“嗯……长得果真不错。弟兄几个,谁先来?”
“诸公慢着。”若婵不紧不慢,“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诸公入宅劫掠,不怕王法么?”
“王法?”那些人似乎一愣,接着大声笑起来。
有人啐了一声,道:“什么王法!爷爷就是王法!”他□,“听说你chuáng笫功夫了得,今夜将爷爷几个伺候舒服了,爷爷也让你做一回王法!”

 

☆、凝香

  那些话说得越来越不入耳,我心道不好,把阿谧jiāo给rǔ母,抓起剑。
“夫人……”阿元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不可……”
我浑身发冷。这里与外面,只有薄薄一扇木门,我若出去,暗室中的人便曝露于bào徒之前。恐惧、无助,一瞬间如洪流卷来,像火一样烧灼着眼眶和心……
可是这是,却听得一声大喝,像有什么人闯了进来,接着,兵器击撞的声音“锵锵”刺耳。嘈杂在几声惨叫之后骤然而止,四周立刻恢复寂静。
我心中感到异样,拉开阿元的手,立刻推开面前的门。
亮光突如其来,面前的光景却教我目瞪口呆。
疾风正从大开的窗上chuī入,遮窗的帘子落在地上,室内的纱帐飘飘扬扬。地上,三个大汉倒着,血流一地,几名军士正在收拾。
若婵低泣着,被一人紧紧搂在怀里,是公羊刿。
而公羊刿的旁边,一人手中握刀,血染白刃。他一袭淡青色的绢袍,玉簪绾发,长身而立,更显得清俊。
当他转过脸来,与我四目相对。我看着他,脑子仿若被瞬间抽空。
那是裴潜。

窗关上,室中安静,只剩下若婵时不时的哽咽声。
几十军士将宅院内外守得森严,尸首已经拖走,被血污脏了的丝毯也已经清理出去,室中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
公羊刿拥着若婵,轻声抚慰。我走到若婵身旁,心中很是愧疚,低声道:“若婵,你……你无事么?”
我看她衣衫完好,亦没有伤处,这才放下心来,握了握她的手。
“多亏将军及时赶到,否则,我等xing命不保!”周氏向公羊刿谢道。
公羊刿谦虚地笑笑,道:“诸位夫人受惊,某实惭愧。”
众人皆欷歔,方才的事,仍惊魂未定,阿元、周氏、毛氏和rǔ母都已经从密室中出来,看到那些尸首,面色刷白。只有阿谧什么都不懂,阿元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尸首,她还不满地哭了起来。
我抱着阿谧哄她入睡,今夜她三番两次被弄醒,已经有些坏脾气了,动不动就会皱起脸来。
“这些是细柳营的人么?”我问公羊刿,“公子一直在营中?”
公羊刿摇头:“我去了长安,这两日才赶回来。今夜之事乃是多亏了季渊。若非他辅佐程将军出谋划策,今夜对付魏康也不会如此神速。细柳营在凉州兵之前赶到了皇宫和丞相府,可搜寻之时,诸位夫人已不知去向。”
我与周氏、毛氏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想起我们逃走时看到的那些军士,天色太黑,我也曾侥幸地想或许那些是来护卫的,但事关重大,手边还带着几条人命,我还是立刻逃走了。
想着这些,我不禁瞥向院子里,裴潜正与几名军士说着话。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来。
我觉得这般相遇有些窘迫,正想收回目光,裴潜却走了进来。
“附近已清理完毕。”裴潜对公羊刿道,“小股流寇,并无大碍。”
公羊刿颔首,嘲讽道:“军纪涣散,未胜先骄。魏康竟想凭着这些人坐稳雍都。”
裴潜淡淡道:“这不稀奇,他能纠集六万之众,当初许的就是分赃。”
我看着他们,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裴潜怎会在此?方才听公羊刿的话,裴潜辅佐程茂,他怎会在细柳营?电光石火间,我想到了魏郯。
“有一事,不知公子可否告知。”我忙向公羊刿道。
公羊刿看向我,道:“夫人但问。”
“我夫君他们,”我低低地说,只觉心跳撞着胸口,“还活着,是么?”
周围一下安静。
公羊刿与裴潜的神色微微动,相觑一眼。
“正是。”公羊刿微笑道。
心中像是一块压了许久的巨石终于卸下,我长吁一口气,闭闭眼睛,把能想得到的神仙都念了一遍。
“我夫君魏纲何在?”毛氏忙问道。
“我夫君魏平,也还活着?”周氏问。
“都在。”公羊刿道,“二位将军、四公子、子贤将军都跟随大司马,如今也许正在邰阳围歼梁玟。”
周氏和毛氏皆掩面,喜极而泣。
“老天有眼……”阿元双手合十,仰头祷了一声。
我抱着阿谧,qíng不自禁地吻吻她熟睡的脸蛋。抬头时,却不经意地与裴潜四目相触。那双眼睛注视着我,如同静止的深潭。
正当晃神,外面有军士匆匆入内,向我们行一礼,向裴潜和公羊刿禀告了一些城中之事。
裴潜对公羊刿道:“我还要回去。”
“我也去。”公羊刿道。
裴潜瞥一眼满脸不qíng愿的若婵,笑笑,道:“你留下吧,若再有变,还须有人挡着。”
公羊刿脸上有些犹豫,片刻,点点头:“也好。你出去若遇到危险,勿单打独斗,回来便是。”
裴潜不以为意地笑:“你以为就你当得游侠儿?”说罢,看看我,又向众人一颔首,朝外面走去。
“长嫂……果然……果然!”人们散去,周氏拉着我的手,又哭又笑。
我对她笑笑,眼睛却不禁追着裴潜的身影,在他的身影将要消失的时候,连忙追了上去。
“阿潜!”门外,我唤了一声。
裴潜的身形顿住,片刻,回过头来。
庭中没有火光,屋里的光照也被遮住,只有天上的明月挂在头顶。
我走上前去,看着他,张张口,却不知该从什么说起。自从上回离开江东,我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他。他的脸瘦了些,也黑了些,周身却比从前多了些沉静的气势。
“你……这些日子去了何处?”我最终说出来的,是这样一句问话。
“去了好些地方。”裴潜道,“四处游走。”
这我大概也想得出来。
“现下呢?这般时节,你怎会在雍都?”我问。
“来做些事。”裴潜看着我,月光映在他的脸上,皎洁而平静。
我想问他要做什么事,可他似乎不打算细说。这是,院门轻轻开启,闪进来一个人。
“公子,”他说,“可出去了。”
裴潜应了声,转回来看我。
“阿嫤,”他轻声道,“还记得你从前想去何处么 ?当年你父亲的旧属从海外归来之时。”
我怔了一下。
从前?
裴潜却没再说下去,轻叹一声,微笑:“回去吧。”说罢,转身而去。
我留在原地,看着月光淡淡地洒在院子里,在院门阖上之后,重归寂静。
“我想去看仙山。”盛夏的午后,长安的鸢池上,我手里捧着新采的荷花,满怀憧憬地说。
“仙山?”裴潜坐在小舟的另一头,绢衣衬着少年稚气未脱的俊秀面容,jīng致如玉。他将小桨慢慢划着,“你知道仙山在何处?”
“在大海上。”我兴奋地说,“昨日我父亲那位属官跟我说了,胶东出海几千里,白沙如银,绿岛如碧。”
裴潜不以为然地笑。
“我想去。”我执着地说。
“好。”裴潜答道,那神气,似乎是怕我纠缠而摆出的敷衍,话语却毫不犹豫……

 


☆、鸢池

  有细柳营的军士护卫,众人悬着的心,现在才稍微安定一些。
若婵坐在榻上,不断地喝着水。
公羊刿走过去,拿过她的水杯:“喝这么多水做甚,压惊要喝酒。”
若婵看他一眼,淡淡道:“喝了酒我会睡着,再有歹人来如何是好。”
公羊刿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愧疚而怜惜。
“来就来吧。”他说,“有我。”
若婵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勾起嘲讽的笑,却没有笑出来。
公羊刿拿来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叹口气,低低道:“既然这般害怕,方才逞什么qiáng,躲着不出来不就好了。”
“你不曾听见,那几个竖子要抓我的人,还要烧房子。”若婵道。
“你出来便无事了?”
“我出来至少能拖住,且你说过你会来找我。”若婵笃定地说。
公羊刿看着她,啼笑皆非,目光却深深的。他握着若婵的手,没有言语。
我看着他们,抱着阿谧静静坐在一旁。
紧张之后的宁静,许多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凝香馆里的仆人、阿元、rǔ母都去睡了,阿谧也在榻上睡得香甜,我坐在一旁,却一点也不困,向公羊刿问起魏郯的事。
公羊刿也不避讳,对我一一讲起。
南方军士擅长水战,陆战却是北方长处。梁玟急于北上抢掠粮糙,魏郯索xing虚晃一枪,yù以诱敌深入,成合围之势,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此事关重大,一直保密。魏郯去新安,名义是巡视而非出征;他借征丁征粮之事,将新安出来的汝南、邰阳一带坚壁清野;他隔三岔五给我写信,一来是让我安心,二来也可显示他无心战事。
梁玟夜里偷袭,乃是魏郯有意诱使。在当夜,魏郯趁着夜色将大部分兵力遣往后方纵深布阵,仅以五千人在水寨虚张声势,意图把梁玟的全部军队放进来之后,一举歼灭。
“大司马此计考虑得十分周全,还特地夜间演练,说什么北人不惯水战,将自己的楼船锁上铁链。”说着,公羊刿唇角一翘,“梁玟到底心急,以为又可重施骐陵故伎,崔珽都拦不住。此计亦本是上上之策,不料百密一疏,大司马正撤退之时,忽然遭自己的船偷袭。幸好四公子造船时设好了隔火逃生的藏室,船上的人亦水xingjīng熟,否则,几乎坏了大事。”
我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心跳得飞快。
“你说此计乃是周密行事,”我道,“可他恰巧在佯败时遇袭,可见还是有所走漏。”
公羊刿颔首:“大司马再保密,魏昭身为二公子,还是会知晓。”
我不言语,事qíng的脉络已经很清晰。魏郯遇袭之后,将计就计遣走。乱战之中,大火将魏郯的楼船烧毁,吕征认定他死了,便赶回雍都向魏昭报丧。我想到吕征痛哭流涕的样子,还有脸上的伤,心中冷笑,戏演得倒是像,还把我赚哭了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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