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语书年_海青拿天鹅【完结】(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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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连忙附和:“正是正是!”说着,将仍旧絮絮不止地严芳又拉又劝,带了下去。

魏昭立在阶上,脸色yīn晴不定。

魏郯又转头,朝不远处的乐府的主事看了一眼。那主事是个通透的人,嘈嘈欢快的乐声立刻奏起,将方才尴尬的寂静掩盖下去。

场面重新又热闹起来,众人又重回宴乐之中。

贵妇们都是人jīng,jiāo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在郭夫人面前亦无人多嘴,只若无其事地将先前说到的绢丝话题继续说下去。郭夫人听着她们说话,低头抿一口茶,粉白的脸上全无笑意。

我望向那殿上,远远的,魏郯与魏昭已经重新入席,似乎有人说了笑话,我能听到魏傕豪慡的笑声,中气十足,在屋宇下回dàng。

璧台上的宴乐持续了一整日,女眷本不像男人们那样热衷饮酒和高谈阔论。幸而雍池中有大舟,宴饮了小半日之后,有人提议游湖,众人皆赞成。

郭夫人本来就体力不济,即便今日盛装而来,到了游湖的时候也已经不像宴饮之时那样兴致勃勃。到了这般时候,各人的出身就会微妙地分了出来。从前在长安,乘舟游玩是贵人们的事,chūn日赏柳夏日赏荷。而小户人家买不起舟舫,租赁一次耗费甚大,且水xing难服。

玉莹等一众出身高门的仕女在舟上谈笑自如,这边走走那边望望,如履平地。而以郭夫人为首的那些出身低微的夫人则一直坐在最中,哪里也不去。魏嫆东张西望想到别处看,郭夫人也不许,惹得她撅着嘴,满脸无趣。

我当然想像玉莹她们那样尽兴,可我不想惹得郭夫人心有他想,便一直陪在她身旁。

“我等北方人不惯水,听说丞相要将雍池辟为教场,cao练水军?”陆夫人一手紧紧扶着木栏,将一枚蜜饯放入口中。

“正是。”郭夫人道。

“这是要南进么?不知是梁充还是吴琨?”有人道。

郭夫人淡笑:“军国大事,我等妇人怎会知晓。”

“正是。”陆夫人赞同道道,“我想到打仗就心慌,改日还要到庙里拜拜才好。”

众妇人纷纷附和,我在一旁听着,心底却暗暗一沉。

裴潜还在淮扬,如果魏傕要打吴琨,他就会与魏氏对阵吧?我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这时,忽然瞥见对面,乔缇正瞅着我看。与往常不同,她的目光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直的,像一个饥饿多时的人在盯着食物,或者……仇人。

从舟上下来,郭夫人说身体不适,让我留下来,自己带着魏嫆回府去了。

妇人们各自游览,舅母与陆夫人相谈甚欢,我则与玉莹她们择了水边一处名寺游览,出来之后,已经是huáng昏。我望见璧台那边已经亮起了点点烛火,问家人,他们说宴席已经散了。妇人们也要各自回去,告别之后,我往回走,想去看看魏郯是不是还在璧台。

可是还没到璧台,去探听消息的家人却回来告知,魏郯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去了何处?”我问。

“不知。”家人道,“他们说大公子饮醉了。”

我朝璧台上望去,乐声仍然传来,舞伎身着彩衣的身影在余晖中翩翩,笑语阵阵。心中略一思索,我让家人留下来照应,若有魏郯消息,回府告知一声。安排罢了,我朝停放车马之处走去,意yù打道回府。

今日来璧台的宾客大多已经离去,空地上,车辆寥寥无几。驭者牵马去了,当我来到自己的车前,却发现这里立着一人,是乔缇。

“表妹?”我讶然看着她。

乔缇望着我,微微一笑,道:“表姊今日走得好迟,我在此等候了许久。”

“表妹在等我?”

“正是。”说罢,她看看阿元和身后的家人,目光盈盈,“我有些话想与表姊说,不知可否。”

我狐疑地看她,片刻,对阿元说:“尔等且退下。”

阿元应一声,看看乔缇,与家人走开。

四下里无人,我看着乔缇,她也看着我。

“我来见表姊,是有一事相问。母亲想让我嫁入魏府,表姊也知晓,是么?”她抿抿唇,轻声开口道。

我已有准备,听得这问话,并不太讶异。

“舅母是曾提过。”我淡淡回答。

乔缇道:“我母亲曾说,若我嫁不成二公子,就让我与表姊共侍大公子。此事,表姐也知道么?”

“哦?”我看着乔缇,神色不改,“舅母这么说过?”

乔缇颔首,低头蹙眉:“母亲说大公子迟早要纳侧室,与其让人,不如自家先占。”

“舅母不曾与我商量。”我顺着她的神色,也微微皱眉,“舅母怎知大公子要纳侧室?”

“母亲说表姊会答应。”乔缇道,“她说表姊不能生育……”话出口,乔缇像惊觉失言一样捂住口,望着我,眼神闪烁,“母亲无恶意,表姊莫怪。”

这戏演得并不高明,至少比我当年装病不去学堂的时候差多了。

我弯弯唇角,以示大度。

“表姊,”乔缇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神色真诚,“我听得此事,亦觉不妥。表姊高洁,从不肯将己物与人,何况共侍一夫?我虽有助表姊之心,可这分宠之事,断不可为。”

“哦?”我觉得还有后招,语气轻柔,“表妹好意,我便愧受了。”停了停,又道,“只是舅母那边恐怕盛qíng难却。”

乔缇即刻道:“有一法可解。”

“何法?”

乔缇看着我,暮色中,双眸异常明亮:“听说下月,雍都有使者往淮阳,我yù同往。”

我定住,淮扬二字久久不去。

“淮扬?”我重复片刻,道,“表妹去淮阳做甚?”

乔缇脸色通红,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道:“去寻季渊公子。”不等我开口,她紧握我的手道,“表姊且听我一言。表姊如今跟随大公子,虽有权有势,可我知晓表姊心中必放不下季渊公子。你我姊妹,不若且将成全,我若跟得季渊公子,必悉心侍奉,不辞劳苦。你我qíng义各自成全,将来荣华并蒂,岂非美谈?”

我不知道自己表qíng如何,看着她,一时间失语。

乔缇对裴潜的心思,当年还小的时候我就敏锐的嗅到了,不然,我不至于那么讨厌她。可是现在,当她亲口对我说出来,我却不像从前设想的那样扑上去抓花她的脸。

我觉得可笑,又不知从何笑起。就像一个表面光鲜的漆盒,未开启之时教人揣测,可突然打开,却发现里面装着一堆莫名其妙的陈谷子烂芝麻。

裴潜果然是块香糕,乔缇从以前盯到现在,终于决定下手,并理直气壮地说,他现在不是我的了。

好一会,我才慢慢顺过气来:“表妹与我说这些,不怕我告知舅母么?”

乔缇一愣,看着我,目光微微一变。

“表姊若告知母亲,那是正合她心意。”她很快恢复镇定,“母亲会同表姊说起让我入府之事。”

我忽然为舅父和舅母感到悲哀,他们有乔恪那样连魏郯都欣赏的儿子,却生出了这样一个没头脑的女儿。

“我兄长不会喜欢你。”还未开口,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我和乔缇皆是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辆车上,窗上的布帘撩起,露出魏安睡眼惺忪的脸。他揉揉眼睛,看看乔缇:“你没有我长嫂好看。”

就像一场热闹的chuī打突然噤了声,我看着魏安,瞠目结舌。

乔缇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脸上的神色像染缸里出来一样jīng彩。

“你……”她结巴地开口,又看向我。

我虽然也不自在,却已经定住了神气,觉得自己该把场面收拾一下。

“表妹且回去吧,”我看了魏安一眼,对乔缇说:“今日之事,就当未说。”

乔缇脸上的慌张这才收起一些,脸色却更红。她看也不敢看魏安,应一声,连行礼都忘了,低着头快步走开。

那背影匆忙得láng狈,我看着,只觉啼笑皆非。再看向魏安,他已经从车上下来,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尴尬归尴尬,魏安方才那句话,我却莫名地觉得心qíng大好。

“方才之事,四叔勿与他人说才是。”我微笑地说。

“嗯。”魏安回答得简短。

“四叔酒醉来歇息么?”我闻到些酒气,问道。

“嗯。”魏安说,“我醉了,兄长就带我出了来。”

“哦?”我讶然,“夫君何在?”

“那里。”魏安抬手,指了指我的那辆漆车。

☆、汤药

我一向知道我是个擅长假装的人,当我撩起车帏对上魏郯那双清醒的眼睛时,我居然忍住了羞窘而没有转身逃走,不禁自己都在佩服自己。

“夫人这车甚是舒服,为夫一睡就忘了时辰。”魏郯单臂枕头,伸个懒腰,似笑非笑。

我觉得我大可以顺势撒个娇发个嗔,说“咦,夫君怎在此处”将此事轻轻揭过。但是我实在做不出来,维持脸上不抽搐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能耐。

这时,阿元他们赶了过来,见到魏郯和魏安,皆露出诧异之色。

我没有解释的心qíng,魏郯则不慌不忙地下了车,吩咐驭者把马牵来,把车套上,回府。

在车上,我听着辚辚的车马声,不断回想着刚才与乔缇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七上八下的。

我有点恼魏郯在车里闷声不出偷听我和乔缇说话。但是论理我不能指责他,是他先到了车里睡觉,我把他吵醒又说他偷听,怎么看都是理亏。

我与乔缇的对话,细想起来也没什么。舅母想让她入魏府的事,大多是乔缇在说,我并未表态。不过,她后来说到了裴潜,虽然我也没说什么,可谁知道魏郯的心思会转到何处?

回到府里,家人说魏傕喝得大醉,歇息去了。郭夫人身体不适,也在房里休息。

心还是发虚,我和魏郯回到屋里,还未更衣,我就装着忙碌起来。收收这里拣拣那里,吩咐家人烧水,又让阿元取炉子来烹茶。

魏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自己去椸前宽下外衣。

等我把案上几本书换了个方向摆好,回头,却发现屋子里已经没了外人,魏郯靠着隐枕半躺在榻上,手里翻着一本棋谱。

“忙完了?”他似乎发现了我的窥视,书本一低,视线睨来。

“夫君今日奔波,该沐浴了。”我只作未闻,去收拾椸上的衣服。

“歇息片刻再去。”魏郯道。

“如此,妾先去沐浴。”我即刻道,说罢就要出去。

魏郯的声音缓缓传来:“今日之事,夫人不解释两句么?”

我停住步子转头,只见他双腿jiāo叠,书已经丢到了一旁的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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