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他的衣襟问,“那那些影卫……”
“我给王书明最后一条生路。若是他从此改邪归正,那些影卫自然会离开,但若是他再作恶事,不久之后,将是这世间的一缕孤魂。”
我张了张嘴,却没敢问。念临风伸手按了按我的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一个王书明我尚且不肯放过,那江别鹤为什么能好好地活着?晚晚,江别鹤是贤王的爪牙,在我和贤王势均力敌的时候,不能动这爪牙,否则就破坏了我们之间分庭抗礼的平衡。就像贤王明明知道靳陶是我的左膀右臂,也不会动靳陶一根头发一样。”
“可总有一天为了天下苍生计,你们会撕破脸。”
念临风的视线放远,“等那一天来的时候,善恶到头终有报。”
☆、商道二十六
第二天,我们提着白蔻准备好的礼物,去拜访了严叔和严婶。
严叔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行走之间没有看出什么大毛病来。只不过我们四个人凭空出现,着实把他们两个老实巴jiāo的人吓得不轻。尤其是念临风,天生就长得一副贵人的模样,气势bī人,严婶愣是没敢多看他一眼,严叔差点要对着他下跪。
我连忙说,“这位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们不必在意。”
满院子的人都用一种“你骗谁”的目光看着我。我看了看自己挽着念临风手臂的手,黯然松开,那难道要我说,这是我那了不得的男人么……
严叔和严婶把我们请进屋,我问严婶,“最近生活还过得去吗?”
严婶叹了口气,“不好不坏。知道山里头的糙药能治疫病之后,曾经想多采一点卖钱,可是山很快就被官府封了,每天只许一点点人进山采糙药,采到的糙药还要都jiāo给官府,只能赚一点辛采药钱。”
“你们有没有想过gān点别的营生?”
严叔叹气,“怎么没想过?可我打了一辈子的猎,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我想了想说,“你们可以在徽州城里开一间小店,然后把你们猎户从山上打来的野味拿到徽州城里去卖。徽州城里屠户少,专卖野味的更是没有,生意应该会很好。”
严婶摇了摇头,“哪里有这么容易。夫人要知道,想在徽州城开一间店,首先要得到徽商商团大行首的批准,而后要租一间店铺,签订租约。若是想要寻求徽商的庇护,还得与商会协议,每年jiāo一些保护费,才不会被地痞流氓侵扰。”
这程序着实是有些繁琐,但我身边这个人叫念临风,尚道上的事,应该没有他办不成的。
我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念临风,希望他能开开尊口帮帮严叔严婶,未料念临风用一种诧异的目光回望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qíng一样。
“临风你想想办法帮帮他们吧?”
一旁的白蔻忍不住先笑出声来,“夫人,您忘了?徽州地界上的事qíng,您自己就可以做主,根本不用少爷出手的呀。”
我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这才想起来,我已经是徽商大行首。都怪念临风单独把我弄到青云村来,与世隔绝了两天,跟在他的身边,就很容易忘了自己是谁。我当即把这次没有进京,留在徽州的曾一味的住处告诉严叔和严婶,并要他们报上我的名。当他们知道我是徽商的大行首时,惊得要给我下跪。
我连忙扶住他们,“林晚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官,两位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林晚在青云村的时候,得你们多番照拂,做这点事是应该的。”
我们的来临,对于两个平凡朴实的村民来说,显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正想着告辞,严婶却悄悄把我拉进屋里,关上门,而后递给我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我打开一看,是上次离开时,我和云顾言留给他们两口子的钱。我又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和云顾言的一点心意,你们就不要再推辞了。何况真要说起来,我们也不缺这些钱,留给你和严叔,当做开店的本钱也好。你们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当做是先借给你们的,日后赚了钱再还就是。”
严婶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夫人,无亲无故的,您却肯这么帮我们,您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不敢忘啊!既然您不肯把钱收回去,那把这个拿着吧。”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符一样的东西,塞进我的手心里,“这是送子观音庙求的符,夫人什么都不缺,这个应当最好了。”
我看着那火红的符纸,笑了笑,认真地收好。
我现在是什么都不缺,但我这辈子不能为人母,不能生儿育女。尽管念临风不提,我也刻意不去想,但这个遗憾仍然无法消弭,甚至会随着年岁的增长,成为心中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我不能自私地让念家绝后,也不能让念家的医术绝传,否则将来离开人世时,无颜去面对念伯伯还有念家的列祖列宗。
以上这些想法虽然有些一厢qíng愿,但我觉得合qíng合理。待此次京城之行结束,我和念临风是需要好好谈一谈未来的打算了。
*
不到京城,我就不会理解当初陆羽庭身边的那个元姨为什么那么讨厌姑苏,还说它是个乡下地方。到了京城才知道,姑苏与之相比,确实是不值一提,甚至穷姑苏之秀美,尽徽州之物产,也不及这国都千般繁华之一。
这里不仅有中原的奇珍,还有胡人的异宝,只要随便往街市上一站,很容易就能发现让自己兴趣盎然的小店,从而流连忘返,消磨一天的时光。
到了京城,我本来yù与念临风分道扬镳,因为他要回他的王府,我要找我的徽商商团。但念临风把我带进了一处不属于闹市的独门别院,要我暂时住在那里。
我提出异议,因为我是徽商的大行首,此次进京不仅要参加九州商会的大祭典,还要参与竞标皇帝寿诞的宫中采购物资,没那么多的闲qíng逸致被他在这里金屋藏娇。我这么告诉念临风,念临风微笑地看着我,“远在你是徽商大行首的很多年前,你就已经跟我拜堂成了亲。所以晚晚,你先是我的妻子,然后才是行首。”
我据理力争,“是你说我要长成最好的一棵树,那就要多经历风雨,多见世面。你这样困着我,别说是长成树,就是长成树苗也很困难啊。”
念临风拍了拍手,“不错,有进步。”
我连忙抱起包裹,准备走人,他却拉住我的手臂,轻轻一带,我就跌进他的怀里,被他牢牢地锁住。他的呼吸吐在我的脸上,我能嗅到他脸上清慡gān净的气息,像是下过雨的荷塘。可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很容易就让形势向难以控制的方向滑去,“临风……”
“我要你长成树,但是你的根还是跟我的连在一起。”他把头埋进我的脖颈里,我因为怕痒,缩了缩身子,笑着用手推他的脸。
他抓起我的手指,放在嘴边轻吻,回忆般说,“小时候最爱闻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奶香,甜甜的,跟那些难闻的糙药味一点都不一样。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味道丝毫没有什么变化,唉我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闻了闻,又仔细地闻了闻,怎么也没闻出他说的那种奇怪的味道,就瞪着他。他大笑,按了按我的脑袋,“连反应都还是一模一样的可爱。”我刚要反驳两句,他已经低头吻住了我。
如果是少年时代的念临风,这样的吻必定是甜蜜的,缱绻的,像是世间最多qíng的爱人。但此时的念临风,行动之间满是掌控力,好像无论谁面对他,都要俯首称臣。我的双手抵住他的胸口,笨拙地想要回应,可他却反身把我压在桌子上,沉默地声明了他只需要我配合,不需要我主动。
我的腰带被他解下的时候,还闷闷地想,有时自己的男人太过qiáng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这种闺房之乐的时候。
就在我们都要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用力地推开,随之而起的一声“夫君”,戛然而止。
我看到念临风原本深沉的双眸似燃起一点火焰,他没有放开我,反而是把衣不蔽体的我小心护在怀中,头也不回地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如果有一天,他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一定会去跳崖自尽。
“我……我只是听到你回来了,急着来看你……”陆羽庭的声音怯怯的,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决明!”念临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决明好像就在门外,连忙应道,“是,少爷。”
“你是怎么看门的?!” 念临风把我抱起来,放在chuáng上,然后转过身去,指着显然是jīng心打扮过一番的陆羽庭,“请她出去。”
陆羽庭双手紧紧地捏着绣了繁复花纹的裙子,美目泛起水雾。她不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却是个一等一的郡主,那样出众的气质,非皇亲贵族不能有。决明有些犹豫地看着陆羽庭,“郡主,您还是走吧?”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爹什么吗?”陆羽庭bī进一步,直直地看着念临风,“你说,只要我不主动提出和离,我们永远都会是夫妻!我爹,我爹让我来请你回府!”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主。念临风低头看了我一眼,竟果真走到陆羽庭的身边,跟她一道出去了。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好像在滚滚红尘之外,而方才的一切,像是幻境中的昙花一现。我慢慢地坐起来,动手穿好衣服,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傻的傻瓜。念临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要跟陆羽庭分开,要再与我一起的事qíng,我还在那儿一厢qíng愿地担心念家绝后,真是自作多qíng。
我穿好鞋子,打开门出去,见决明立在门边,像一座石像。他见我出来,紧张地问,“夫人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径自往前走,决明跟着我,“夫人,您不能离开,少爷说……”
“我的脚长在自己身上,凭什么要听他说?”我皱着眉头,呵斥道,“别再跟着我,我与你们半点关系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晋江抽了,还是没人看……
☆、商道二十七
要找到徽商商团住的客栈,一点都不难。难得是要对付云顾言和金不换的穷追猛打,还要向一见到我掉头就走的靳陶好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