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良缘_泊烟【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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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奔到院中,都是四下逃散的内侍宫女。我想拉住一个问问因由,却徒劳无功。

宫殿里乱作一团,地上散落着器皿,衣物,大概是逃难的时候来不及带走。我凭着记忆,寻到主宫殿的方向,那里已经被军队团团包围。我不知道这些军队是拥君还是清君,不敢贸然上前。直到看见红颜出现在玉阶上头,与一个士兵说话,才敢开口叫道,“红颜!”

红颜低头看见我,匆匆下了台阶,“你怎么还四处乱跑?贤王的人马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声,正在qiáng攻城门,听说宫里的禁军撑不了多久了,你不如先随着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念临风在哪里?我要与他一起。”

“他和靳陶都在大殿上,我怎么劝他们,都不肯走。”

我抓着红颜的手臂,“那你带我去,我要同他们一起。”

*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有两张席面。念临风和靳陶一人坐于一席,正在对饮。靳陶看见我们进去,抬手道,“来来,多些人喝酒才会痛快!”

我坐到念临风身边,念临风拍了拍我的手背,“怕吗?”

“有点。”

他仰脖饮下一杯酒,又把酒壶递给我,“来,喝酒壮壮胆,这幕戏要落幕了,此刻也最是jīng彩。”

红颜急道,“你们别喝了,趁现在贤王的人还没攻进来,赶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苦白白送命呢?!”

靳陶已经有了些醉意,趴在桌面上说,“逃?能逃到哪去?逃出了宫,就表示我们对他认输,我们要俯首称臣,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就死在这里。好歹不是个懦夫。”

红颜索xing也不再劝,夺过靳陶手中的酒壶,自顾地唱起一首歌谣来,“青青河畔糙,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汉乐府的歌谣,其声悠长,其意深远,若是放在平常,定叫人潸然泪下,可是此刻徒添了几分悲壮。

我们正听着红颜的歌,宫殿的外面突然响起了打斗声,应该是贤王的人马打到了门口。这么快?我想要起身站起来,念临风却按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一会儿,宫殿的门就被人用力推开,贤王一身甲胄,领着一帮穿着盔甲的士兵,直冲我们而来。

士兵们纷纷拔刀,把我们四个人围在正当中。我从锐利的刀锋上,看到了自己的惊惶,和其它三个人的淡定自若。

“贤王,皇上还没有死,你这么急巴巴地bī宫,不怕给世人落下口舌么?”靳陶端着酒杯,做了一个邀酒的动作,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贤王按着腰间的佩刀,伸手指着靳陶道,“大胆刁民,敢在皇宫里头兴风作làng,自称什么皇子。本王今日是替天行道,替皇兄收拾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人啊!”

“是!”满殿的士兵整齐应道。他们的盔甲冰冷,好像连盔甲之下的血ròu都没有热度。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遵命!”

“等一下!”念临风站起来,缓缓步下高台。本来围住他的士兵,随着他的移动而纷纷后退,他们互相之间张望,谁也不敢先动手,直到念临风站到贤王的对面。

“贤王。”念临风抬手拜了拜,贤王震了一下衣袖,单手背在身后,沉声道,“临风,你不要怪我不顾念翁婿之qíng。从前,你处处与我作对,我几次三番为了羽庭退让,你却步步相bī,如今更是为了一个外人,要夺我的位。你实在太让我寒心,我再留你不得!”

“爹!爹,求你不要杀他!”门口又飞奔进来一个女子,跪倒在贤王的面前。我仔细一看,陆羽庭一身缟素,头戴白花,倒像是要殉葬的装扮。

贤王皱了下眉头,yù扶起陆羽庭,“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陆羽庭抱住贤王的大腿不放,“爹,我不管你做不做皇帝,我也不管夫君做了什么。但你不能杀他!你若杀了他,女儿马上随他而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贤王转过身去,闭了下眼睛,转瞬之间,好像就做了一个决定,“我可以不杀他,但剩下的人都得死!”

念临风张了嘴,刚要说话。宫门外又响起了清晰的掌声,掌声响了三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缓缓进到殿中来。李慕辰的嘴巴微微张开,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用手用力拉住方重,方重把他一路带到大殿的中央----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清楚看见他们的位置。

方重趋前两步,“王爷,您果然爱女qíng深,让人感动。可你有没有想过,您另外一个女儿,如今身在何方,魂归何处?”

贤王气道,“不要跟我提她,我没有那样的女儿!你这个叛徒也没有资格跟我说话!”

方重脸上露出一种惋惜的表qíng,“就因为多年前,纱苑小姐跟侍卫私通,丢了您的脸,所以您就狠心把她嫁到匈奴去。可是她一天一刻都没有怪过您,您咳嗽的宿疾是用一个江湖郎中的偏方治好的吧?您可知道,那江湖郎中是谁派来的?而那个偏方中最重要的君子糙,又是谁冒着寒冬大雪,去深山野林,为您一棵棵采来?”

“什么?”贤王震惊地看向陆羽庭,“羽庭,你不是说那个郎中是你找来的吗?”

“我……我……”陆羽庭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方重拉着李慕辰,走到陆羽庭的背后,用一种yīn狠的口气说,“二小姐,你敢不敢回头看一看这个孩子的脸?你敢不敢摸着胸口,对天发誓,你当年没有买通元姨诬陷大小姐与侍卫私通?你敢不敢跟我到千里之外的匈奴,到你姐姐的坟墓前,大声说一句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她?你刚不刚承认派人不断地在先可汗面前说你姐姐的坏话,导致你姐姐被先可汗冷落,遭了苏林的毒手?二小姐,纱苑小姐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啊,你怎么忍心把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bī到这样的绝路上去!!!”

“你别说了,别说了!”陆羽庭捂住耳朵,瘫坐在地上,大声尖叫。

贤王愣在当场,身躯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儿。

方重俯□,凑到陆羽庭的面前,字字有力,“人在做,天在看!”殿外忽然电闪雷鸣,刚刚还晴好的天气,一下子乌云滚滚,像是bào雨将至。

殿内的士兵纷纷抬头看向殿外的天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敬畏的表qíng。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写什么呢,写什么呢。。。
写一篇吧,孟知行还是陆羽庭。。。。。无限循环ing

 


☆、商道四十四

  “羽庭,你怎么能这么做?那是你的亲姐姐啊!”贤王扶住额头,连叹三声,陆羽庭呆坐在地上,没有回话。

李慕辰小声地问,“方小八,到底怎么了啊?你们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

方重摸了摸他的头,“不用懂,这只是一个过去了的故事,与你无关。”

“哦,”李慕辰四处看了看,见到我,高兴地喊了一声,“娘!”

我朝他点头示意,无奈身旁明晃晃的刀锋对着我,动弹不得。

接着,殷大姐和柳大叔从殿外进来,手里拿着几个东西,统统jiāo到念临风的手上。柳大叔一边向念临风禀报,一边看了贤王几眼,“徽州疫qíng时期,失踪的那笔赈灾银两终于查到了下落。有人通过江别鹤在姑苏的钱庄换成银票,然后从我们柳商的辖地流向了天竺,目的是为了购买大烟发横财。以上是徽商曾一味和苏商贾富联手查出来的结果,行首的手上就是证据。”

念临风翻了一下手上的书信,抬头问贤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贤王回过神来,狂傲地说,“本王还需要说何话?如今整个天下,整个皇宫都尽握在本王的手中,本王只要一个令下,你们统统都变成刀下亡魂!像胡冠霖,像冯子洲,像洪景天,没有人能在本王的棋局上幸免于难!”他的影子投she在宫墙上,像一只扭曲了形状的豹子,露出狰狞的丑态。

念临风吸了口气,“你认了,你终于全认了。”他并没有穷途末路的畏惧,反而有着深深的惋惜。好像此刻能主宰生死的是他,而不是站在他面前的贤王。宫殿外bào雨砸落,喧嚷的打斗声渐渐平息。很难想象到底是哪一方占了上风,殿内的众人两相僵持着,直到一个yīn影在雨幕里慢慢变大,而后成为一个孱弱的身影。

“游戏结束了。”沉稳的声音从那个算是苟延残喘的身体里面传出来。

士兵们有的立刻下跪,有的吓跑了胆,呆呆地愣在原地。

只有贤王的脸上是错愕,一种忽然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的错愕。他倒退两步,跌落在刻着huáng金龙纹的台阶上。他仓皇开口,只吐出两个字,“皇……兄……”

皇帝被太监搀扶着,缓缓走入宫殿。这座刚才沉寂的宫殿,好像因为真正主人的归来,而慢慢亮起璀璨的灯火。宫殿外面大雨磅礴,泥土cháo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宫殿内却如bào风雨前一般宁静,宁静得让人惧怕。皇帝看向我们身旁的士兵,挥了一下衣袖,“还不快退下!朕还没死!”

那些士兵纷纷丢了刀剑,连滚带爬地冲下高台,匍匐在真龙天子脚下。

我看到对面席案上的靳陶分明松了口气,缓缓地站起来,走到皇帝的面前。

“徽州一事,朕是如此地相信你。甚至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要把通州县令胡冠霖就地正法。幸而苍天有眼,到了今日,终于水落石出,胡家冤死的三条亡魂,冥冥之中要朕醒来,还他们一个公道!”皇帝一边说,一边慢慢地从贤王身边走过,踏上高高的金銮,走向龙座。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着他坐到那个本就属于,也只能属于他的位置。贤王跪在台阶之下,再也没有了刚进来时的不可一世。他没有想到,事实上,连我都没有想到,外界盛传即将归天的皇帝,居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皇帝执着靳陶的手,直指贤王的脊背,“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的女儿?朕与你同样一母同胞,若皇儿没有寻回,便是你坐这龙椅,当这天下的皇帝。朕本来觉得,皇位予你也并没有什么,毕竟朕这一生多是由你相陪。可你,年轻时谋害朕的正宫皇后还有刚出生的皇儿,到朕风烛残年了,还等不及要做这皇帝,带人bī宫。朕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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