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姚采澜倒是有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枕头底下赫然是一本书,薄薄的一本,深蓝色微微发huáng的封面,端端正正写着书名:诗词集注。
姚采澜一惊之下,随即猜到,准是香芬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放下的。
抚摸着这久违了的封面,闻着久违的墨香,姚采澜忍不住泪如雨下。
青梅这可下了一大跳,赶紧来劝。谁知越劝哭得越厉害。姚采澜又不敢放声,抽抽搭搭哭了半天,眼泪跟不要钱的似的。
半晌才收了泪,由着青梅给她打水擦脸。
看她平静下来,青梅才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道:“这到底是怎么啦?”
姚采澜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低头摩挲着书,应付道:“我见了这书,高兴地呗。”
青梅叹了一声,道:“您这一高兴不要紧,可把奴婢给吓坏了。芬姨娘也真是,怎么专门惹您哭的啊这是。往后可不能让您再见着书啦。”
姚采澜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书中自有huáng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于是,小院子的烛火几乎整夜都没灭。睡在外间的青梅每每醒过来,只看到姚采澜专心致志看书的qíng景。
第二日,见了香芬,姚采澜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香芬淡淡的笑着受了。两人之间很是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梅却拉着香芬絮絮叨叨的告状,说她哭了半天,又整夜看书伤眼睛等等,让香芬管管她。
俩人却全都装没听见,青梅只好愤愤的甩了一下手中的抹布,转身擦桌椅板凳去了。
姚采澜接茬做昨儿个的褙子,香芬在旁边不时的指点两句,看她掌握的差不多的样子,就反身到绣架前边去绣姚采澜的大红帐子。
却听得姚采澜出声道:“姨娘,我昨夜也记了几首诗,背给您听可好?”
香芬欣然点头应允。
于是,qíng景的小院里响起一个轻柔和缓的声音: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香芬也不抬头,只掐断了手中丝线问道:你觉得这词是何意思?
姚采澜便慢慢的把自己的理解道来:我喜爱雪花,不在于其轻盈的形态,更在于其在寒处生长。雪花,虽与牡丹、海棠等人间富贵花不同,而是另具高洁品xing。谢道韫是咏雪的著名才女,在她死后已无人怜惜雪花了,只落得漂泊天涯,在寒冷的月光和悲笳声中任西风chuī向无际的大漠。
香芬听她讲完了,轻轻颔首,也不管姚采澜看的看不见。又跟姚采澜说起这首词的作者,以及写这首词的背景等qíng况。
“此词作者以雪花自喻,既写了雪花的品xing高洁,也寄托了天涯行役之苦,如雪花之漂泊无依。谢娘是个典故,出自《世说新语》。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
忽然,香芬停下手中的活计,口中却轻轻哼唱起来,唱的正是刚才那首采桑子。
香芬嗓音略有带点低沉,唱起曲子来竟别有一番韵味了。
姚采澜已经站起来,一脸惊喜的一面听着,一面慢慢踱到香芬身边去,伸手亲昵的搭在香芬肩上。
等香芬唱第二遍的时候,姚采澜已经跟着哼了。两人均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等青梅把小院子里的东西料理好了,推门进来,已经听到姚采澜在轻轻柔柔的唱了。那声音很gān净,气儿很足,那拐弯的尾音也唱得十分到位,让人一听就觉得好听。
青梅不gān了,也吵吵的要学。香芬抬头看了姚采澜一眼,姚采澜会意,嘱咐道:“你学学倒也可以,只不过。。。”
姚采澜拖着长音看着她,一双眼睛也戏谑得盯着她。
那眼睛里的光彩使得青梅微微的失了一下神,随即明白过来,撅起嘴赌气道:“我知道,别去外边显摆,是不是?放心吧!怎么老拿我当不懂事的孩子似的!每一次不得嘱咐个十回八回的!!”
香芬闻言抬头看了看,十六岁的个子高的青梅正撅嘴生气,果然像个孩子;十三岁的瘦小的姚采澜正一脸正经,板着个脸,倒真像个大人了。
这场面着实诡异,终于让著名的冷面姨娘破了功,失声笑出来。
随即,小院里霎时充满了三个人的欢声笑语。
所以,这几天,小院里一直回dàng着低低的歌声,大多是姚采澜的,香芬只是教个两三遍就罢了,然后就静静的一边做活儿,一边听着姚采澜哼唱。
姚采澜钟爱此道,一下子便跟着了魔一般,也不嫌累得慌,终日不停。
青梅听个一时半刻还觉得动听,但是整天价“魔音穿脑”,却是受不了了。
香芬已经不动声色的提前了半个时辰下课,独个儿施施然走了,青梅可跑不出去,终于爆发:“我的姑奶奶,我求求你,别唱了,好不好?”
姚采澜抬头看了看天,摸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腮骨,乖乖的闭了嘴,休息了。
那本诗词,不几天就背完了,香芬也大略的讲了一遍,又挑了几首动听的词唱了教给姚采澜。
然后,姚采澜把书还给了香芬,第二日,枕下又多了一本《历代大事记》。
让青梅略感安慰的是,姚采澜不再彻夜看书了。闲暇里除了看书,又开始悄悄的做起鞋来。
青梅看了看鞋子的样式,是从给姚采澜做嫁妆的时候剩下的布头里面捡出来的,浅粉色,腊梅暗花。青梅又看了看鞋子的大小,奇道:“小姐,您又给夫人做鞋么?看着不像啊,好像要比夫人的要小上一些。”
姚采澜眨了眨眼睛,答道:“不是给夫人的。我已经给夫人做了两双鞋了。再多就不稀罕了。是给姨娘做的。”
青梅恍然大悟,又赶紧在姚采澜看了她一眼之后补充说明:“我不会透漏出去的。要给姨娘一个惊喜嘛。”
青梅低头又想了想:“其实,奴婢也应该送点什么给姨娘,谢谢她教了我那么多东西。”
说着就去翻腾自己的针线簸箩,看看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终于倒腾出一条huáng色的如意结来,满意的朝着姚采澜示意。
过了几天,香芬收到了姚采澜的第一件礼物,浅粉色缎鞋细密jīng致,上面没有任何刺绣,但布料本身的花样很好的弥补了这个缺陷,而且在鞋头上,姚采澜机灵的用打络子的方式挽了个大红色蝴蝶结,顿时使整双鞋画龙点睛一般的夺目起来。
香芬拿着鞋喜于言表,反反复复的看了,夸她这个蝴蝶结添的好。姚采澜非得要她穿上试试。香芬不太好意思的脱了鞋试了,正合脚。
姚采澜便在一边得意无比的笑。
青梅看了也忙献宝。。。
嫡女 第十一章 qíng愫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一,天气眼看的就凉了起来。
这天yīn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雨了。
临出门前,姚采澜披了一件厚点的披风,青梅还特地拿了把油纸伞。
姚采澜和香芬不过都是略坐坐,看李氏已有些不耐,便识时务的准备告辞。谁知,这时外边有人报说:“二小姐来给夫人请安了。”
几人均是吃了一惊,李氏更甚。
姚采澜低头整整自己的衣襟。二小姐?这恐怕是当着大家伙尤其是姚谦的面儿这样叫叫。平时都是“小姐、小姐”的叫,仿佛这府里一直没有另外一个小姐存在似的。称呼到自己时,也多是“那位小姐”,或是带了名字,“采澜小姐”。
姚采澜讽刺的笑了笑,也不甚在意。
对于不值得在意的人,或事,她懒得搭理,连多费一丝一毫的心,也是làng费。
她的眼睛只看着她在意的人,她的手只做有意思的事。
至于其它,一切由他吧。
一见打扮的明媚照人的姚惜澜进来,李氏忙一把拖了她的手道:“我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姚惜澜已经欢快的撒娇:“母亲,女儿本就应该日日给父亲母亲请安问好的嘛?您怎么这么说人家?前一阵儿女儿不是病了才没来的嘛。”
说罢已经腻在了李氏怀里不起来。
坐在上位的姚谦闻听此言也十分高兴,笑呵呵的看着姚惜澜扮痴撒娇。
姚采澜和香兰自然不想坐那碍别人的眼,赶紧告辞出来。
香芬害怕姚采澜见了那一家和睦的场景心里不痛快,见姚采澜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二人一出正房的门,便见远远地,张思丞走了过来。姚采澜忙拉着香芬快走几步,避到另一条道上去了。
然后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房吃饭。她们用饭并不在一起。在这个问题上,香芬坚持是因为规矩。姚采澜坚持是因为不想惹李氏注意。
饭后自然是开始新的学习。这次是刺绣。姚采澜很感兴趣,因为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因此有点兴奋的看着香芬手里五颜六色的丝线。
香芬把一块白色棉布绷在了棚子上,拿笔描了个简单的兰花样子,然后示范给她最基本的针法,姚采澜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屋里静谧一片。
忽然,咣当一声,两人吓了一跳。
透过敞开的窗子,便见青梅一脸忿忿的把一个木盆扔在了院子当中。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又重新投入到了手头的活计上去。
果然,青梅三下两下迈进了屋,一屁股在桌边坐下,抓了杯冷茶喝了,看她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己已经憋不住了说道:“表少爷和惜澜小姐在那里看花呢!有说有笑的,也不怕太阳把人给晒黑了!”
香芬一动不动。倒是姚采澜不想冷了场,歪头问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青梅顿时口拙,想了想,答道:“惜澜小姐都十三了,不怕别人笑话!”
姚采澜已经低头照着花样子开始绣花了,闻言又说:“虽然如此,但表兄表妹,骨ròu至亲,倒也说得过去。咱们这样的家世也不是特别讲究这些的。”
顿了顿,又道:“问题是,你生的是什么气?!”
青梅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忽的一下,站起来跑出去了。
姚采澜只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心里还有点隐隐的担心。
临到傍晚的时候,香芬理了理衣服,正想回屋,青梅也提了食盒进来,一脸轻松,嘴里还哼着前几天刚学的点绛唇,只不过,有点走调。
香芬走后,两人开始吃饭,姚采澜奇怪的问青梅:“你怎么不生气了?”
青梅脸一红,低下头:“我生什么气?!缘分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最后一句声音减低,几不可闻。
姚采澜最喜她大大咧咧的乐观天xing,佩服的看着她。青梅被她诡异的眼神看得发毛,忙塞了几口饭,就慌忙推说吃饱了,拿了只木桶打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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