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_我想吃肉【完结+番外】(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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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诸人随官家入了偏殿,心中皆是不安,似这等阵仗已许久未曾出现了。且昨夜有人叩阍事,许多人都知道了,都在猜是否有大事发生。再看一眼官家,眼下青痕宛然,眼泡儿还肿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须得内侍扶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皆有疑惑。苏正甚是担心,唯恐他这学生走着走着倒一头栽倒。梁宿看一眼田晃,田晃回他一个苦笑,心道:眼下你心急想知道,等会儿听了,怕你宁可不知道了!
赵王府报信之人因田晃之议,叫秘密拘在宫里,旁人不知,此时一夜也不曾好眠,又叫拎来说了一回。众人听了,一时竟想不着是赵王所为,盖赵王平日实是个“温和王子”。他有甚胆子做下这等事体?渐次便回过味儿来——纵使不是赵王做的,齐、鲁二王合家罹难,后头两宫又岂敢gān休?
恰在此时,“护卫”赵王之禁军处又传来赵王之亲笔上疏。官家看了,肿了的眼睛都瞪大了。梁宿不得上前问:“官家?赵王可是有甚发现?”
官家抿一抿嘴儿:“朕唯余此一子了。”语气中竟是无比坚定。
赵王疏中奏称,孝愍太子之薨,他五内如焚,然上自禁宫下至朝廷竟然没个说法儿。他于孝愍太子薨后曾亲往为其穿衣,见其面容不平,四僵扭曲,显是非常之状,问过御医,道是与服食马钱子中毒而死相类。不想周围人等竟无一人说出,实是叫人心寒。[1]
孝愍太子薨后,众人唯知问新太子是谁,竟无人关心孝愍太子身后无嗣。他请以长子为孝愍太子之嗣,过继之日,他往侍孝愍太子,以全兄弟之义。又言,自幼颇受孝愍太子照拂之恩,鲁王以继后之子,推他于地,扶他起来的唯二哥一人而已。
官家也不将奏疏与众人传阅,便只说出一句话儿来:“吾意立赵王为太子,诸卿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你都已经说了,唯余此一子,除了他、那也就是他了。众臣只能附议。至如孝愍太子继嗣之事……世间有哪个死了无嗣的太子能得即时立后的?如此置新君于何地?众臣都晓得这个道理,是以从先便无人提及。纵立后嗣,也须得新君践祚,江山稳固之后,由新君施恩。便是苏先生,也不yù此时生事。
管那赵王是不是瘸了,便是聋了瞎了哑了傻了,也只剩下他了,总不好叫官家大好的江山送与旁人罢?换了谁,也是不gān的。想当初魏王李泰言以百年之后杀子传位与弟,太宗便知其伪。个中内qíng,真个唯有在玄武门下弑兄杀弟的太宗方能明察秋毫了。好歹赵王还是个男人,还能生儿子,所出两王虽不特聪颖,也不愚笨,更不残疾。——这是众人心里想的,却不敢直白说来刺官家的心,官家……只剩这个残疾儿子了。
这等消息是瞒不得人的,此事一定,便要传出消息来,道是三王饮宴,二王家遇难,赵王家受惊。无论皇太后抑或淑妃、皇后,先时皆知有人叩阍,正好奇有甚大事,是否是二王晋身的机会,哪料却是二王讣闻?一时后宫几乎陷入疯狂。
何者?盖因几人都疑起了赵王来!赵王是官家亲生,官家回护他,他却不是皇后、淑妃亲生,虽是皇太后之孙,他那防克之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谁个指使散播的。一头是心头ròu叫剜了去,一头是块烂泥眼看要镀了金子贴上墙,你说焦心不焦心?
既不叫喜乐蒙了眼,便要疑惑起来,淑妃甚疑赵王真个是命不好,克这许多人。皇太后:“休胡说!他那命格是怎生算来的,旁人不知,我还不知么?且,甚样疾病好叫旁人一家子死绝,独他一家子活来?!必有隐qíng!去,把皇后叫来。”
大家孩子都死了,却也免了一时争斗——报仇要紧!
不一时,皇后眼睛红红地来了,见面便扑到皇太后脚下,与淑妃两个抱头痛哭。皇太后直呼:“这是作的甚么孽哟~”又说,“叫人去大哥、四哥府上看着你,记着叫他们舅舅带着懂事儿的忤作、御医,我疑这死因有蹊跷。若真个是赵王,你我死无日矣!”
赵王并不曾想瞒着,哪料官家却想他做太子来?皇太后等人却使了懂医的人伪做原侯等人随从,随着看了一回尸身。亲舅侯爵要抚尸痛哭,也只能由着他了,懂医的人趁势瞧了,几具尸身者是一个死因——中毒。
陈氏一脉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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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禁令既解,虽则长子叫吓着了惊悸发烧,他却须得奉召入宫来谢恩。官家神色复杂,看他那一歪一倒的样儿也不觉碍眼了,只说:“你好生活着,我即日立你为太子。”
赵王当地一跪:“儿不愿,儿心里太子只有一个!齐王不行、鲁王不行、儿也不行!儿请以子继二哥后。”官家一拍案道:“你懂个甚?!你那儿子才多大来?我一日归去,你叫他靠着哪个?他出继,便不是你的儿子了!是慈宫曾孙、中宫之孙!你能管得着他?好叫他再娶个陈皇后来?”说着便是喘气。
赵王一愣,依旧道:“官既知,何不早行?二哥便也不用死了。”说便大哭。正哭间,慈寿殿传了话儿来,叫官家与赵王同往。官家道:“你随我来,到了慈宫,你甚话也不许说,与你茶水也不许喝,点心也不许食!”
赵王无畏,官家看得眼角直抽。到得慈寿殿,里头三个女人看官家便是泪眼汪汪,看赵王便是目yù噬人。赵王一丝儿不乱,一歪一倒上来,行个礼儿,官家还说:“你腿脚不便,免与皇后、淑妃行礼罢。”将二女噎得说不出话儿来。
皇太后却细细打量这个从前不曾正眼瞧过的孙儿,越看越觉心口疼。他就活着恶心你!依旧是那拱肩缩背的样儿,依旧是那细里细气的声儿,连说话都还是一般的口气。偏生是他害了二王,又成了仅存的一个皇子,先时太子薨,朝廷不狠计较,便因继承大统之人要出自二王,今日因这般想法儿受益的竟成了这个凶手!
因果轮回……皇太后也不由去想这四个字来。又镇定了下来,说赵王道:“大哥、四哥往你那处去,合家不得回还,你竟全须全尾,倒是好!”赵王无谓一笑:“我命硬哩。”听得官家眼角一跳。皇太后拍案,又不知说甚好,那头皇后、淑妃一齐哭将起来。此事不了了之,官家带着他这儿子跑了。
皇太后并不肯gān休,说两个侄女儿道:“就知道哭!今日之事你们也看着了,这个祸害,真个成了祸害了!使他活着,陈氏族矣!”
皇后道:“如之奈何?官家唯余一子了……”皇太后板脸道:“那又如何?事以事此,你道他还能奉你如母?”皇后语塞,淑妃切齿道:“纵是身死,我也要叫他身败名裂。”
淑妃一生,自以悲苦之qíng无以言表。官家是她姑母扶上位的,却因有了元配,她只好做个妃子,先于元后生了儿子,便安慰自己:天下总归是我儿子的,她便做了皇后又如何?未及说完,元后生了太子。熬到元后死了,自以能扶正了,又为大臣所阻了,弄来一个先前她都瞧不上的堂妹做了皇后,压了他一头。压便压,当成你与我守着位子了,弄倒了太子,大哥依旧是长子。哪知皇后又生了个儿子。
到得最后,他非但儿子没了,孙子也没了,一丝儿留恋也没了,淑妃如何能不疯狂?
淑妃咒誓要赵王死,引得皇后也恼了,官家身子大不如前,这几年宫中一个婴儿也不曾生下来过,连抱养一个都不成。此时若由着赵王得意了……李才人可是叫她们一道bī死了的。
三个女人抱成了团儿,又传言出来,道是赵王害死了二王,赵王真个是命硬,先克太子、后克生母、继克二王全家,若容他活着,下一个便要克了官家。
流言传得极快,半日后街知巷闻,许多墙上都刷了揭帖,梁宿急调了禁军,不消半日揭了个gān净,京城中却是人人知晓了。——人都不信是赵王做的。赵王听了街上流言,却又说:“他们对不起孝愍太子,孝愍太子去了,与孝愍太子死状一样,乃是因果报应。”众人却都愿信了,实因两宫待这太子不如二王好。
民间尚且如此,文武官员等更知悉内qíng。连同二王死状、赵王宴请等一并都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出来了。
洪谦张大了个嘴,一声儿也发不出来,竟是傻眼儿了——万没想到赵王竟然如此果决疯狂!他肯扶赵王,乃因与齐、鲁二王实合不来,又赵王也不是那等yīn狠之人。眼下……他简直想哭,好似又回到了洪妈妈一家死的时候了。
我怎地这般命苦?遇上了这么个人儿?官家又只有此一子,简直非他不可!这可要如何找个下家?
愁的非止他一个,苏正、梁宿等人头发原是花白,是再急不白了,却开始往下掉来“浑yù不胜簪”。这些个人,原因二王薨逝想的也是赵王,然这等手段,不能不叫他们心寒。一个个往宫中寻官家:“怕是赵王做的罢?”这等老油条,闻着风儿便知上风头站的是龙是凤,如何猜度不出内qíng来?先时不知内qíng便罢,眼下知道了,哪怕唯余赵王一个,这样的人也不好叫他做太子了。
官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那样儿,已叫人猜着八分了。却也不敢即说,若问罪赵王,官家便无子了。不问?如何能放心叫这样一个人来做太子?不是赵王,又要如何善后?真个愁煞人!以苏正的见识,赵王所为真个是失德,出手灭两门,xingqíngbào戾,实不堪为君。然赵王一脉又是官家仅余骨血,苏正便要说出“远蹿边州”,也要先在肚里苦恼一回。蹿了赵王,官家只好过继,则赵王一脉,还能活命否?
慈寿殿里皇太后却有主意:“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儿了,事关合族存亡,那等yīn毒之人,要他活着,我们俱没了活路。他既害我两孙xing命,我便要他死上一死!”
淑妃道:“赵王尚有两子,亦是官家血脉。”
皇后冷道:“他害我孙儿时,却不曾这般想过!”
三人便想,必要赵王合家偿命来。哪料不等他们动手,赵王长子因受惊发烧,竟没挺过去,吃了几天药,竟死了。慈寿殿称快,皇太后又有计较,宣了原侯来,要他悄悄儿看一回,看京中宗室近枝,有何等亲近好男儿,合适过继。且要原侯看那:“不可太幼,恐不得看到他成长,我便要去了,届时皇后占着长辈名份,你们抗她不过。要个年长些儿的,又不曾娶妻的,将三姐许与他,我便助他入继。”
原来这陈二姐早有人家了,今年科考后不久便定了亲,这三姐少她两岁,豆蔻年纪,较乃姐更沉稳有度。皇太后虽觉她有些儿拘谨无趣,却觉要做大事,三姐总qiáng过二姐,是以有此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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