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瑶芳的口气里可以听出,元和帝并不讨女人喜欢,瑶芳的口气甚至是厌恶的。大概元和帝上辈子没gān什么好事儿,从宫中几年的观察中也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伺候这样一个人,何等的战战兢兢,比上战场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姜长焕陷入了沉思。
瑶芳却全身心投入到了整件事qíng中,再一次跟张真人确认了一些小径,又与观主进行了一番密谈。观主打理道观,还在道箓司领职,做事qíng也是有条有理。经瑶芳提醒,决定去堵狗dòng。
此时已经过去两日了,第二天圣驾就要过来了。
瑶芳道:“不急,你现在急急忙忙的,叫人看着了不好——说你没有早做准备。不如到半夜里,叫几个火工道人担两担砖,漏夜将狗dòng堵上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就当没这回事儿。还有旁的疏漏的地方,都悄悄地做。”
她是有意挑选这个时候的,不管是谁,想要陷害叶皇后,都得事先踩点儿。等他们踩完了点儿,一切都准备好了,才发现dòng被堵了,到时候,嘿嘿。她相信叶皇后治下有方,除非故意疏忽,身边的人很难被渗透,携带的包袱也很难被人夹杂进私货进来。圣驾到日,戒备森严,哪怕是锦衣卫、御马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夹带进来东西,也是不可能的。除非吴贵妃亲自将东西带了来,没人搜捡她的包袱。元和帝又会时常到她那里去,万一被元和帝撞破……吴贵妃是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样“高深”的处事方式的。
那就只有另外的选择:由其他人,从小路带进来,再从小路跑掉。这个倒容易做,只要有人放水就好。比如御马监的李太监。
观主听从了师妹的建议,先不声张,叫了几个火工道人,担了两担砖夹在柴禾里。等天黑了,亲自监工,去砌狗dòng。张真人趁着天黑出来放风,见大徒弟如此之蠢,黑暗里敲敲手杖,摇头叹气走了:傻人有傻福呐!
姜长焕掺着他的胳膊,将他带离了围墙:“老神仙,您当心脚下,咱没打灯。”
张真人道:“不碍的不碍的,这条路我走了多少回了。”
姜长焕依旧将他的胳膊紧紧挟住,张真人的手杖在山路上一点一点的:“丫头跟你说过了?”
姜长焕一个哆嗦:“嗯,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他以为张真人说的是灵异事件。
张真人口气里却透着惊讶:“什么过去的事qíng?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么?不是说明天暗中布防的事儿?”
姜长焕被噎了一下,很快改口:“嗯,事qíng很快就会过去了。我已经跟宫里打过招呼了,我们在后山小住,我带人陪伴着她。锦衣卫清场,已经将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这个您不是知道的么?”当时您老人家正躲在灶底呢,出来头发都染黑了。
满天星光,张真人狡猾地一笑,姜长焕没有看到,只听张真人说:“是啊,我都知道了。明日一过,再有一件大事,就可高枕无忧啦~”
以姜长焕的胆子,还是没敢问另一件大事是什么,他决定等这件事qíng结束了,回去跟瑶芳好好谈一谈,问她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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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天气出奇得好,老君观上下紧张不已。虽然接过圣驾,也接过凤驾,似这等帝后奉慈宫,还携了妃嫔的排场,还是
第一回遇到。老君观在道观里不算小了,宫里来的人更多,从山脚下到半山腰,塞得满满当当。先期就有人来布置,虽然只是呆大半天,吃过斋饭就走,天不黑就回宫,一切依旧准备得一丝不苟。
午憩的房间、上香的拜垫、宫女宦官们的安置,又有,因是祈福,宫中诸人要侍奉的祭物、青词,都要事先做好。
元和帝等人自然不用步行上山,皆乘步辇。
到了山上,观主领诸徒弟道人参拜,请诸位往退步更衣,稍事歇息,即做道场。待诸位更新毕,观主亲自引着元和帝到三清面前,韩太后、叶皇后等携宫眷紧随其后。
才走到大殿门口,就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在奏乐声中格外的刺耳。元和帝皱眉,李太监惊心不已。往叶皇后房里放东西,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悄悄往已经准备好、放到大殿旁边等用的祭物里夹点东西,无疑会略方便些。比如,将青词替换成符箓……
吴贵妃心内不安,越听越觉得围墙那里传来的狗叫声。
为了不扰着贵人,道观里的狗,今天被牵走了。也不知怎么的居然找了回来,在围墙那里狂吠,还夹杂着男人呼痛的声音。
李太监忙说:“老奴去看看去。”
观主担心地道:“贫道也去看看。”
李太监不想观主过去,便说:“真人要侍奉陛下进香,还是老奴去吧。”
“板子”冷眼旁观,凉凉地cha口:“一条狗,惊动两个人?”
元和帝不耐烦地道:“着锦衣卫去看看!”
过不多久,锦衣卫连人带狗地带了回来,还夹着个大包袱。不及禀明,姜长焕又押着两个人过来求见了——后山小径发现了贼人。
第100章 诡异的发展
捉jian拿双,捉贼拿赃。
从一开始,姜长焕和瑶芳就是打的这么个主意。魇镇是件大事qíng,几乎是触必死。但是,如果涉事的人是吴贵妃,没有被抓到现行,元和帝又宠她,她还生了个元和帝喜欢的儿子,就极有可能脱罪。一旦被她脱罪,就是在以后又埋一祸患。哪怕是李太监,被他挣脱了,也是极大的隐患。
所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将证据攥住了,定成铁案,排除掉隐患,以防反扑。哪怕只抓到李太监,姜长焕也要掺和进去把吴贵妃也拖进案子里。
前世就是这样,娘娘如何自辩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娘娘脱身之后,只有李太监受了责罚,吴贵妃几乎是全身而退。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这一回,是万不能再让她逃脱了。至于吴贵妃定罪之后,王才人之子受益之事,那可以再筹划。那不止是王才人的儿子,还是元和帝的儿子。想要绕开他,需要更多的耐心才行。
元和帝令人齿冷的地方还在于,在他做出了“皇后是无辜”的判断之后,只办了一个李太监,而回护了吴贵妃。对叶皇后很有一种“既然你是有办法的人,那你就自己照顾自己吧,我照顾别人去了”的恶意。每每想起他对这件事qíng的处置,都让人心寒。
以元和帝的脑子,瑶芳不信他看不出别有隐qíng,然而他选择了无视,出手将事qíng压了下来。无论外面御史如何讲,他都只推出一个太监来顶罪。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想不明白,瑶芳就不去想了,认准了这是一朵大奇葩,只要他活着,大家就没好日子。一直忍忍忍,忍无可忍了,弄死他了事。
瑶芳这么想,也是有些冤枉元和帝了。他确实对叶皇后有一种复杂的qíng感在,一个男人,如果老婆太能gān了,多少会有一点违和感。尤其元和帝见天儿被谏,要他不要耽于享乐,别整天神神叨叨的想升天,别废长立幼,以及护着小老婆的娘家人护得太厉害了……诸如此类。御史们拿他刷声望,谁骂他骂得最狠,谁最光荣。
与此同时,朝野上下说起叶皇后,没一个不字。系出名门,不奢不妒,凡进宫见过她的命妇,没有不说她端庄大方的。宫里的妃嫔,她都一视同人。嚣张如吴贵妃,她压得住。失宠的妃嫔,她也多加照顾。
两相对比,元和帝这个聪明人也撑不住了,竟起了一点瑜亮之意。这点心思太隐秘,隐秘到元和帝自己都不是那么清晰,于是在日常处事的时候,就容易让旁观者莫名其妙。况且,在他的心里,吴贵妃是天真娇憨的,是直慡可爱的,她做不出这么可怕的事qíng来。吴贵妃以往的风格,看到得宠的宫人,直接打过去才是正理。对于叶皇后,元和帝一直以为她把吴贵妃克得死死的,吴贵妃对她构不成伤害。
相反,当元和帝想把身为次子的吴贵妃之子立为太子之后,叶皇后的立场就微妙了起来。众所周知的,吴贵妃与叶皇后,有点不大对付。叶皇后自己脱了身,再要穷治,让吴贵妃连坐,元和帝的心qíng就微妙了起来。叶皇后深明其意,只一意照顾着当时受了亏的瑶芳,任由外面御史们吵得激烈,任由李太监说是吴贵妃的主意,他一概不信,只当李太监为了活命,胡乱攀咬。
至于李太监构陷皇后一事,那就没得说了,死奴才,敢诬陷皇后,真该活埋!
瑶芳是经过这件事qíng的,对元和帝的下限已经不指望了,只有自己动手。姜长焕与叶皇后感qíng很好,几乎将叶皇后当作另一位母亲,也不愿意宫中有对叶皇后满怀恶意的人存在。一个出主意,另一个执行,发誓要将这件事qíng办成。
瑶芳忽悠了观主,让他临时堵上了狗dòng。姜长焕正好带着人来陪未婚妻,第二天一早,瑶芳就在小院里足不出户,抄写经文“怀念师傅”。姜长焕记着张真人说的小径,伪称是学道家的吐纳之法,到山林之中“修炼”。守在小道附近,等半山腰上狗叫声响起,故意说:“狗子怎么会叫?圣驾还在老君观,快,随我去看看!”
“慌不择路”,冲到了那条人脚踩出来的小径上。说是小径,连土石都不曾露在外面,只是灌木杂糙被踩平了一些,隐约像是个路的样子。也不宽仅共一人通行。走的时候还得小心,周遭的树枝将衣衫都刮破了。
跟随他来的军士心里并不很乐意跑到荒郊野外喂蚊虫,秋天还没凉透,蚊虫还没绝迹,跑到糙窠树丛里,那滋味!何况圣驾在前,他们在后山,连露脸儿的好处都没有。姜长焕多发了红包,才让他们将怨气压下。现在听说前面出事,jīng神都是一振——要是圣驾面前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qíng,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赚个救驾的功劳,那滋味真是太美!
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跟姜长焕往老君观里奔跑。内里还有两三个体力好的,跑得比姜长焕这个日日锻炼的还要快些。兜头便撞上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道士!
军汉一把将这小道人揪住,急切地问:“喂,小道长,观里出了什么事qíng?你这般着急往外跑?”
小道士一脸惊惶之色,话都说不清楚了,拼命地挣扎。姜长焕赶到了,命人将小道士捆了——就用这小道士的腰带。军汉们上手扒道袍,扒下深蓝的道袍,发现道袍里赫然是一件青色的襕衫!抖一抖,袖子里还掉下一顶帽子来!普通军士或许还不明白,锦衣卫,尤其是北镇抚司当差的人,要再觉得这事儿正常,那就白瞎在北镇抚司混这么多年了!
便有人嚷道:“二郎,这小道士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