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怕吃苦。而是——”沈玉阑心道,又不用像是以前那样,一读就是十多年,还不一定能学成,所以哪里就能吓住她了?之所以不同意,还是因为沈峻之的态度罢了。沈峻之不同意,她就算死犟着去了,怕也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而且,现在的时代,注定了沈峻之若是不同意,她是绝对去不了的。所以,她也实在是没有了法子。
常俞这样热qíng的态度,让她觉得很是惭愧,只觉得对不住他。
“沈将军不同意?”常俞也不傻,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就知道了症结所在。
沈玉阑苦着脸点了点头。“父命难违。”
常俞沉默半晌后长叹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qíng,是我们唐突了。”顿了顿又道:“若是你他日找到了那本书,还请一定给我们看看才好。至于你现在吃的百花玉露丸,你吃完了只管让人来取就是,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也省的我惦记着,让人送过来。”
“嗯,多谢你了。”沈玉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是能挤出这么几个字来。她不是听不出常俞语气里的失望之qíng,而是这件事qíng她自己也没了法子。所以,只能这么着。
“既然没有别的事qíng,那我就告辞了,还要去出诊呢。也是顺路过来看看。”常俞起身告辞道。
沈玉阑也赶忙起身:“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太阳毒得很,你一个小姑娘家,晒坏了不好。”常俞抿了抿唇,浅浅的扬起一个笑容来:“那医书你若是喜欢看,我那儿还有。看完了就让人来取吧。纵然不能学,多看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沈玉阑点了点头,心头感慨——常俞看似面冷,可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不过,他这么大年纪的人里,他这样也算是少年老成了。正是这份沉静,才能让他在如此年纪有这样的医术吧?换做旁人,定然没有法子如此沉浸在医术中钻研的。毕竟,这么大的年岁,正是跳脱飞扬的时候。
不过沈玉阑常俞出了二门,常俞脚下一顿,忽然低声道:“你屋子里的那香,还是别用了。小小年纪,用香也不好。伤身。”
沈玉阑一怔,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常俞已经走远了。常俞走路的速度有些快,看上去矫健有力,身形虽然还有些长身体时候特有的瘦削,可是却不觉得弱。反而让人想起一竿劲竹来。
直到常俞天青色的袍子角彻底的看不见了,沈玉阑这才苦笑起来——“香么?伤身么?”她只当郭氏应该是不会动她的,可是看来郭氏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她!只是这一次做得十分隐蔽罢了!毕竟,用香的话,见效肯定是缓慢的。少说也要一年以上吧?而且效果也不会让人觉察出什么——她若是因为身体不好病死了,谁能说什么?只会说她福薄消受不住这样的千金小姐待遇!
明明是站在明晃晃的太阳下,可是沈玉阑却是qíng不自禁的有些战栗。一股寒气,就那么从脚下升腾而起,让她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太阳的暖意。
跟着沈玉阑出来的是藿香,藿香自然也是听见了常俞的话的。沈玉阑能想到的,藿香自然也能想明白。所以,藿香的反应,和沈玉阑几乎是如出一辙。
要知道,既然是香出了问题,那么很自然的,就不可能只有沈玉阑中招。所有能接触到香的人,都会和沈玉阑是一样的下场。
此时此刻,沈玉阑觉得最能形容她感受的只有那一句话——最毒妇人心。真真是果然如此,古人诚不欺我也!
半晌,藿香最先回过神来,轻轻的搓了搓手臂后,颤抖着开了口:“大小姐,咱们先回去吧。小心中暑。”那声音里的恐惧,却是无论如何都没能掩饰住。
沈玉阑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紧紧的握住藿香的手。藿香的手冰冷得厉害,几乎如同寒冰一样。自然,她i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惊魂未定。
沈玉阑定了定神,然后镇定的开口吩咐:“这件事qíng不要告诉任何人。”
藿香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奴婢知道轻重。主子放心,这件事qíng,藿香从没听见过。”此时此刻,就连称呼,藿香都是换了。这分明就是藿香在向沈玉阑表示忠心——以后只尊沈玉阑为主子。
“嗯,就烂在肚子里吧。”沈玉阑笑了笑,手上又用力几分:“虽然是我连累了你,可是咱们如今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不团结起来,劲儿往一个方向使,肯定是不能度过这关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但凡是我在一日,我一定会保你一日。”
既然藿香做出了表示,那么她自然是要有所回应的。不过这话却也并没有半点敷衍,而是认真的。
藿香笑了笑,不过这笑容却是比哭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半晌后,藿香又出声劝道:“咱们该回去了。不然的话,怕是真会晒中暑了。”
“嗯,回去吧。”沈玉阑收敛了神色,重归了平静后,便是动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后,便是又道:“这个事儿先不忙处理,你回头打探一下,看看那香是谁送来的。平日里又是谁负责点的。”
藿香低声应了,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语气有些迟疑:“可是总不能这么着一直下去,找出帮凶固然重要可是身子却更重要。”
“若是咱们突然要换掉这个香,自然是不妥当的。我回头想个法子再说。”沈玉阑缓缓言道。她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所以需要些时间好好想想。她自然明白,这个香是不能再用了。可是眼下,却不能打糙惊蛇。否则惊动了郭氏,那就只会将她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如果她是郭氏,在做了这样的事qíng之后被发现,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而不是就此罢手。
而且,郭氏的心如此狠毒,连她这么一个小丫头都不肯放过。她是绝不敢冒险的。
可笑的是,她之前还觉得自己流氓的行为有所作用,能镇住郭氏。而郭氏,也被她气得够呛。她还洋洋得意,志得意满。可是实际上呢?原来她就是个跳梁的小丑。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
不过,却也足见郭氏城府之深。表面上一副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拿她怎么样的样子,可是背地里,却是早已经动了手,只等着见效了。郭氏这样的表现,那么将来等到她丧命,谁也怀疑不到郭氏的头上。甚至,沈峻之还会觉得,郭氏也算是不错了,一直多有忍耐。
怪不得最近郭氏在沈峻之的面前表现得如此温顺,又对她如此的和婉。
如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沈玉阑想通了这层层的关节,只觉得心像是在沿着一个冰窟窿往下沉,一点点的,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惧。
死神的yīn影,似乎一下子从吴氏死亡的qíng形里跳出来,笼罩在了她的头上。似乎,下一刻,她就会步了吴氏的后尘。
她到底,该怎么办?
沈玉阑攥紧了手指,掐得掌心一片尖锐的疼。可是她却是紧紧抿唇,毫不在意——这样的疼痛,在这个时候,反而能让她在这层层恐惧中清醒冷静。
章节目录第四十九章 恐惧来袭
沈玉阑的样子吓了金荷一跳:“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呢。”
不怪金荷会如此惊慌。而是沈玉阑现在这样子的确是有些吓人——脚步虚浮,面色苍白,神qíng恍惚,外加一脑门子的冷汗。
藿香到底年岁大些,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而且,纵然藿香聪明,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沈玉阑那样想得深,想得远,更没有沈玉阑那样深切的体会,所以此时倒是镇定下来了,见金荷这样忙解释道:“可能是方才出去晒到了。”
金荷狠狠的瞪了藿香一眼,毫不客气的便是重重斥道:“既然知道太阳大,也不知道让你主子走yīn凉的树荫底下?就让她这么晒着?”
藿香也不敢分辨,更不敢解释,压下心底的委屈赔笑道:“是,是我的不是。下次我再不敢了,还请表小姐饶了我这一回吧。”
金荷却是不肯——在她看来,平时里沈玉阑对待这些下人就太松散了。所以才会让这些丫头们做事不当心。如今,是该好好教训了了。
不过沈玉阑却是适时开了口,拦住了金荷,勉qiáng笑道:“是我自己不听劝。只当一会儿没什么。谁知道就成这样了。是我身子不够qiáng壮结实,哪里能怪她呢?荷姐姐,你给我熬点绿豆汤喝吧?我渴得很。”
既然沈玉阑发了话,金荷自然是不好再驳了沈玉阑的脸面的。而且看着沈玉阑那副可怜难受的样子,金荷更是心里一软,再舍不得闹下去。最后只没好气的瞪了沈玉阑一眼,埋怨道:“你呀,就是对她们太宽容了。”说完这话,却是忙不迭的去熬绿豆汤了。
沈玉阑歉然的看了藿香一眼:“你受委屈了。”
藿香眼底浮起水雾来,却是含笑摇头:“能为主子分忧,是我的福分。”
对于藿香来说,被卖掉做了丫头之后,还能被主子这样尊重疼惜,怎么能让她不觉得高兴感激?
沈玉阑也笑了笑,心头同样感激——她和真正的古代人不同。她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忠心耿耿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会感激,会想要回报。
“去请林妈妈过来说话吧。”沈玉阑低声吩咐道。
藿香却是有些迟疑——趁着沈玉阑此时就她一人在近前伺候的机会,她还是开了口:“这个事儿告诉林妈妈,妥当么?林妈妈会不会——”
“我心里有数。”沈玉阑笑了笑,有些缓过劲儿来,喝了一口水后把玩着被盖,意味深长道:“她也跟了这么一段时日了,正好用这个事儿,看看她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看看林妈妈,到底是拿沈峻之当主子呢,还是拿她当主子。
藿香有些不明白,不过却也知道沈玉阑是真的心中有数,当下就去叫人了。
金荷端着绿豆汤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玉阑捏着杯盖漫不经心把玩的样子。虽然是漫不经心,可是面上的神色,却是肃穆得让人心惊。
金荷心里悚然一惊,只觉得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qíng。当下神色也是凝重起来,在沈玉阑旁边坐下,正色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沈玉阑抬头看向金荷,在触到金荷关切的眸子时,顿时灿然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天我又惹了太太不高兴了。正犯愁呢。还有学医那个事儿,觉得怪对不住常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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