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锦一直听着,听到这里才忍不住挑了挑眉。
“我瞧那宋嬷嬷是瞧不上旁的位置呢,大姑娘二姑娘和那女子年纪相当,恐怕她要把闺女安排在姑娘们的身边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我们家大姑娘已经订了宁王府的亲事,可她身边儿的一等丫鬟不多,放在大姑娘的身边就是瞧在宋嬷嬷的面子上也会给那闺女做个二等丫头,她若是做的好了,得了大姑娘的欢心提了一等还不简单?”柳嬷嬷捏着帕子愤然的跺脚,“幸好当时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同意,若是同意了将来姑娘嫁到宁王府身边最少要带四个陪嫁丫头,她那闺女又长成那个模样,估计心里还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
周嬷嬷一听有些惊讶,“不至于吧,我瞧着那宋嬷嬷是个老实的。”
不是有句话说么,“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宋嬷嬷不至于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吧。
“就单单宋嬷嬷闺女那身份就是跟了姑娘进了宁王府被世子爷瞧上也不过只能是个通房而已,那么漂亮的闺女要嫁一个清贵的人家应当不是难事,何必把她往火坑里推?”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兴许人家就觉得高门比较好呢。”柳嬷嬷嗤笑一声,“真以为这高门是那么好进去的?光是一个出身就能把她给压得死死的,名门望族里哪个家里没有一点子不可见人的事qíng,就单瞧着宋嬷嬷有这心思就知道那闺女也不是个安分的,成天养在家里没见过世面还想着能进大户人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苏慕锦眸子闪了一闪,问周嬷嬷,“嬷嬷说见过那闺女,那可知她名唤什么?”
“好像说先前名字叫红杏,后来宋嬷嬷嫌这名字太俗就请了先生取了个文雅些的,现在叫弄墨。”
“嬷嬷见过那弄墨觉得她容貌比起我如何?”
“根本就不能比,姑娘不要把她放在心上,一个低贱的奴婢而已。”周嬷嬷慌忙解释,以为是她方才和柳嬷嬷的那一番话让姑娘心里不舒服了,她连忙摆摆手,“那女子跟姑娘完全就没有可比xing。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姑娘身份贵重,可不要跟她做对比,没了失了身份。”
苏慕锦失笑。
“嬷嬷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就是问问,你照实回答也就是了。”
周嬷嬷有些尴尬,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慕锦心里就有些明了,她用指骨无意识的敲打桌面,眸子深沉如海,“看来的确是个美人儿呢。”要不然周嬷嬷也不会不说话,就是生怕她听了心里会膈应吧。
“不是不是!”周嬷嬷红着脸连忙辩解,“倒不是比姑娘漂亮,只是……只是她跟姑娘不是一个类型的姑娘,老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姑娘现在容貌还没张开,已经初显倾城之色,今后及笄了肯定比夫人还要美上几分。那弄墨……”周嬷嬷歪这头想着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那女子,“那弄墨跟姑娘同龄,发育的极好,身材前凸后翘的十分惹火,而且那脸也十分妖媚!对,就是妖媚,不睁眼还好,眼睛流转间极为勾魂,跟妖jīng似的。”
原来如此。
周嬷嬷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年轻的时候就伺候过娘亲,娘亲的容貌是出尘的美,温婉娴静的美。跟娘亲那样朝夕相处她都还能对那个弄墨做出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妖jīng。
怪不得宋嬷嬷没把闺女放到她和苏云锦的身边就放弃了。
她和苏云锦在这府上是身份最贵重的女子,她的婚事已经订了宁王府,苏云锦虽然没有订婚可以她的身份将来嫁的必定是名门望族,而只要把闺女安排在她和苏云锦的身边,以那弄墨的姿色连周嬷嬷一个女子都那样称赞,男人又怎么能不动心?
看不出这个宋嬷嬷竟然这么想攀高枝呢。
不过既然她这么有心,她不妨就帮她一帮。
“笙箫,你去给宋嬷嬷带话,就说想让她闺女出人头地就让她来寻我!”
……
前院苏青云的房间里。
苏青云和苏青白两兄弟相对无言,屋里没有人伺候,只有兄弟两人,苏青云愣愣的坐在书桌后,手里提着一只láng毫笔蘸足了浓墨,可那笔久久都为落在桌子上的宣纸上,一滴浓墨滴下来,洁白的宣纸立马绽开一朵黑色的小花。他双眸悠远沉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苏青白浮躁的听着外面哗哗不断的雨声,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夺掉苏青云手中的毫笔,“大哥,你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别这样憋着。”
苏青云愣愣的望着桌子上的浓墨,苦笑不已。
“二弟……我以前心里是嫉妒你和三弟的……”他一下子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出剥离,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声音有些苦涩,“小时候母亲处处护着你和三弟,可唯独对我不冷不热,你们和别的孩子打架她就跟护小jī的母jī一样扑上去护住你们,找人去理论。我当时就想啊,如果我也和旁的孩子打了架母亲会不会也为我出头……”
苏青白默然。
他记得这些事qíng。
大哥一向听话懂事可是那一日一言不合和邻居家的孩子打了起来,两个孩子都受了伤,大哥的衣服都破了,脸上被揍得也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回到家的时候被母亲看到,母亲不但没有安慰他还把他给骂了一顿,骂他年龄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连药都没有给他擦。他那时候不懂事,还嘲笑大哥太笨,连隔壁家的二狗子都打不过。
“……可后来这样的事qíng渐渐多了,我也就明白了,不管你和三弟做了什么错事母亲都会想法子给你们收拾残局,可只有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的,我也怀疑母亲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每次这样一想总有种负罪感,觉得对不住你们。我们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我就把这一切都归于我是家里的长子今后要承担家里的重担,所以母亲才会对我这么严苛。”
他长袖挡住面部瞧不清脸上的表qíng,声音依旧平静沉稳。
苏青白却听得有些揪心。
“……我就想着,今后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这样的话母亲是不是就能对我好一些。我们那样的人家要想出头太难了,除了科考我想不出旁的法子,所以我偷偷的去学堂听先生讲课,讨好先生让先生把没用的旧书都给了我,我白天做农活晚上就挑灯夜读,先生都夸我学的快悟xing高,后来知道我们家里的qíng况他不收我银子开始教我诗书。原想着母亲知道以后会高兴……”
“大哥……”
苏青云示意他别说话,他继续说,“可没想到母亲知道之后把我的书全都给烧了,还明令禁止我以后不许再去学堂!我当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我去学堂的时间太多了,所以耽误了家里的活计,所以就做更多的农活。后来还是先生看着不对,请来了族长,我这才能跟着先生一起读书写字,以至于功成名就成了今天的一品太傅。”
“……那时候把母亲接过来我还在想,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也能让一家子人都过上好日子了,这回母亲应当高兴了吧。我满心欢喜的带着你大嫂去接母亲,尤其是你大嫂,那时候她已经跟楚家断了关系,一心一意的把母亲当成自己的母亲看待,可母亲一到家就给她甩脸子……我是母亲的儿子,母亲这样待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柔儿有什么错?她真的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大嫂……”
“大哥!”苏清白一脸的羞愧。
“……我就想着母亲带大我们几个不容易,凡事都尽量体谅她。一而再再而三,后来柔儿不在了,我就只有这么三个孩子,我前朝事忙母亲却对他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我也是真的伤了心,索xing就抬了刘氏做继室,你应当知晓,当年刘氏为人处事都十分妥当,待云儿更是视如己出。三个孩子不能没个人照看,我I想了又想还是让她做了正室。”苏青云声音有些暗哑,“如今想来我当真是大错特错啊……”
“大哥……”苏青白走近他,握住苏青云的肩头,低声道,“母亲那人不知好歹又糊涂,兴许方才的话只是气话,我们可以问问族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青云放下衣袖,眸子里带着仅存的希翼。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希翼什么,恍恍惚惚的就被苏青白拉着去了厢房。
苏舍兴许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大门开着,屋里的侍女和婆子也都被遣了出去。
苏舍早早的温好了一壶热茶,等两人冒雨赶到的时候他神色平静的招手示意两人坐下,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两人的面前。
“三叔公……”
苏舍手一抬,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他苍老的面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许久才在两兄弟希翼的眸光下淡淡的开口。
“我很喜欢喝茶,有时候觉得这人生就如茶一般,起初入喉的时候又苦又涩,咽下之后却有一股甘甜的味道,回味无穷。”
“三叔公。”
“呵呵……别急,等我说完。”苏舍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平静的放了下来,“我这辈子茶喝的太多了,直到现在苦味甜味都品不出来,只觉得再好的茶也都是一个味道。”
苏青云听出点门道来,问苏舍,“那为何三叔公还要每日饮用?”
“因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不喝一口总觉得浑身不对劲,所以即使茶无味,也会每天喝。你,明白么?”
苏青云面露苦涩。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qíng,青云,从你母亲心底里接过你的那一瞬间她就给你下了定义,以为你是你父亲外面的孩子,所以你做的再好她都看不到,她习惯xing的把你当成你父亲对她的背叛,所以每次瞧见你都像瞧见了心里头的一根刺,这些也不尽然全都是她的错。你父亲心善,为了让你过得好才撒了这么一个谎言,想着你是他的孩子你母亲才能待你用心,却不曾想女子哪个不善妒,尤其是她还是新妇,刚刚嫁到苏家,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孩子,她心里怎么能不膈应。”苏舍叹了一声,“如果你父亲跟她说明了qíng况,你母亲知道了真实qíng况,她当时还是年纪还小,心灵没有扭曲,就是为了心里头的那一点良善都应当会好好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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