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一笑,又把眼光转到书上:“见到隔辈人都这样。”
洛灵见他连笑时都习惯xing地皱着眉,抬手抚了抚他的眉心。胤禩握住她的手,抬头看她:“皇阿玛一直不放心你,他对我,是彻底失望了。”
“傻话。”洛灵看着他失意的眼神,就会忍不住心疼他:“他即把我给了你,怎么会不放心呢。”
“我总觉得,如果不是你的意思,皇阿玛不会把你指给我。”
“你呀,人都是你的了,还想这些gān嘛。难不成你还想把我退回去。”
“你倒想呢。”胤禩用力捏了下她的手,疼得洛灵直打他:“别说皇阿玛那儿,就我这关你都过不了。”
洛灵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甜甜的:“那就别想这些没用的了,皱着眉跟老头儿一样。”
胤禩看着她绝美的眼中似嗔还娇的神qíng,心神一dàng,笑着搂过她坐在自己腿上,闭上眼,与她头顶着头:“那你也跑不了了。”洛灵偷瞧了他一眼,笑了笑:“皇上每日忧心国事,没有jīng力顾忌到每个人的感受,你是他的儿子,多体谅他一些。”胤禩轻轻点了点头,将她揽向自己,封住了她的唇。洛灵吓了一跳,担心别人看到,用力地推了他两下,胤禩却不为所动,反而把她搂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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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康熙下令让大将军王胤禵返回西北军中。这一决定让朝野中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康熙此举的用意。
康熙的身体时好时坏,此时把胤禵调往西北,一旦京中有什么事发生,他赶回来也来不及了。但也有人认为,康熙觉得自己的健康并无大碍,他想让胤禵创立更大的功勋,以便将来顺利接位。如此猜测纷纷,不一而论。
临行前,胤禵到畅chūn园向康熙和德妃辞行。
胤禵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宫去?”玉穗儿点点头,“府里的管家说科尔沁来了人,我要回去看看他们为了什么事来。”“我送你吧。”胤禵望着她。“也好。”两人一同坐马车出了宫。
玉穗儿默默的坐在车上,胤禵见她眉宇间始终有一丝郁郁,“别担心,科尔沁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玉穗儿摇摇头,“我不是想这些。”“那是什么?”胤禵好奇的问。
玉穗儿想起康熙那些话,望了胤禵一眼,忍不住道:“十四哥,你明儿便要去西北,有些话我想和你谈谈。”胤禵见她一脸严肃,“不如我陪你下去走走?”玉穗儿点点头。胤禵跳下马车吩咐车夫远远地跟着。
此时城门早已关上,街上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几点昏huáng的烛光自路边的店铺透出来。玉穗儿望着天边新月如钩,心里涌出阵阵轻愁始终难解。夜风阵阵chuī拂着她的斗篷,她不禁拉了拉领子,裹的紧些。
胤禵解下披风披在她肩上,“夜里风凉,你每年一到chūn天身子便不大好,不要着凉了。”玉穗儿侧目向他微微一笑,“你不冷?”“不冷!”“那就好。”
她沉吟了片刻,才道:“十四哥,我知道这次皇阿玛让你回西北去,你心里存了疑问。”胤禵心中一震,却道:“为国尽忠为君分忧,是人臣人子应尽的本分。”
玉穗儿哼了一声,淡然道:“这话是你在朝堂上说的,跟我又何必说这些,此时只有我们两人,难道不能和我说句心里话吗?”胤禵犹疑着。
玉穗儿道:“你是怕我跟十三哥和四哥说吧,我早就说过,我对你们几个哥哥一视同仁,不会偏帮谁。十三哥虽是我亲哥哥,但你应该明白,你们这些人里,只有他没有存夺嫡之心。”胤禵闻言不禁默然,半晌才道:“玉儿,你是深知我心思。可有些话我是真不知该如何说。”
玉穗儿叹息一声,“你原来和八哥走得近,如今我看你和八哥之间也渐渐生了嫌隙,你被封为大将军王,代天子出征,惹了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议论,可是谁又真能猜透皇阿玛心思呢,不过是妄加猜测罢了。”
胤禵听她说的郑重,不禁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心道:难道皇阿玛对玉儿说了什么,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穗儿知道他心中所想,故意道:“你也别不承认,好些人说皇阿玛之所以派你去西北打仗,就是为了让你建功立业,以便将来安排大事,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过呢?”这句话分量太重了,胤禵听了大吃一惊。
“玉儿,你……”胤禵疑惑的看着她,猜不透她的心思。玉穗儿笑笑,“你gān嘛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奉旨的钦差。你也别以为我是奉谁之命来试探你,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因为咱们都是爱新觉罗后裔子孙,平日的qíng分又与旁人不同。”
胤禵勉qiáng一笑,“你跟我说这些,真把我吓了一跳。你常在皇阿玛身边,无论说出什么来,总是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分量不同的。”
“咱们都是皇阿玛的子女,只不过我是女子,皇阿玛便多疼我一点。说到分量,还是你们重。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些客套话。刚才我说的话,你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玉穗儿看着前方,夜里街道静谧的可怕。远处团团的黑云仿佛要将人间笼罩。
“皇阿玛已近古稀之年,身体时好时歹,这十年来因为你们兄弟的缘故,他寝不安枕、食不知味,你们闹得实在太凶了,皇阿玛早已心力jiāo瘁。我不只一次看到他孤独的坐在乾清宫里,那qíng景看了真叫人心酸。”玉穗儿想起父亲苍老的样子,眼角有点湿润。
胤禵叹了口气,“谁叫咱们生在帝王家,历朝历代为夺嫡不知道出了多少刀光剑影的事。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形势比人qiáng。”玉穗儿也知道这时劝他什么,他也不会听得进去,也就不再勉qiáng。
胤禵见她沉默不语,问她,“假如我将来和十三哥不得不成为对立面,你向着谁?”玉穗儿瞥了他一眼,嗔道:“你不如直接拿刀把我劈成两半儿。”胤禵苦笑一声,“你大可以放心,无论将来怎样,我总不会使你为难便是。”
玉穗儿侧目看着他,黑夜中他的面目模糊,表qíng也依稀不清。“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像你说的,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你这人心高,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这脾气想来是改不了了,只怕将来吃亏也是在这上。”玉穗儿不无担心的说。
胤禵冷哼一声,“让我俯首帖耳,那不如杀了我算了。”
“你还真是——”玉穗儿话未说完,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花盆底一歪,若不是胤禵及时的扶了她一把,差点就要摔倒。
“嗨,这路不平。”玉穗儿跺了下脚。胤禵笑道:“自己走不稳要摔倒,倒抱怨路不平,你当这是宫里的青石板路呢。”
玉穗儿也笑,低头看了看脚面,“都是这鞋穿的,这花盆底鞋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走起路来并未袅袅婷婷,倒经常磕磕绊绊,还是汉人的绣花鞋好,多稳当。”
胤禵看了一眼,“汉人对女子的规矩更多,不要说半夜走在大街上,单是那缠了足的小脚,走起路来就跟老太太似的。”玉穗儿扑哧一笑,“瞎说,密嫔娘娘走路就不曾跟老太太似的,灵儿也不。”
胤禵笑着回望她一眼,“你说这路不平,我牵着你吧,别把脚扭了,皇阿玛可离不开你。”他伸手去牵玉穗儿的手,两人默默的走在深夜冷清的街道上,心里都想人生这一路就这么走下去也不错。
夜深萧索,不远处有一点微微烛光,胤禵仔细一看是一个卖馄饨的摊子。“这家馄饨摊子收的倒晚,夜里也没人光顾啊。玉儿,你走累了吧,不如我们过去歇歇。”玉穗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馄饨摊并不大,随意的搭了个棚子摆在路边。
摊主正要收拾东西,见两位服饰华丽的贵客走近,忙拿抹布擦了擦凳子,殷勤道:“两位贵人这边坐。”胤禵扶玉穗儿坐下,自己则坐到她对面。玉穗儿道:“我有点饿了,店家,你的馄饨还有吗?”
摊主替他们倒了壶茶,道:“有啊,今儿收的晚就是因为白天吃馄饨的人不多,剩了几碗。平时小人这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呢,早早的就卖完了。”
胤禵知道玉穗儿不喝粗茶,也就没给她倒,只给自己倒了一杯。“西北旱地到了夜里,风声呼啸,好像山鬼夜哭,兵士们都不敢出营,生怕被风卷跑了。兵马驻扎在荒野,在大风天出去,huáng沙漫天,什么都看不见,张嘴说话就是一嘴沙子。”
玉穗儿听他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行军的苦处可想而知,不用他细说,她也可以猜得到。
玉穗儿还未答话,那卖馄饨的摊主cha话道:“小人的弟弟也在西北大营里,前儿捎了信来说打了胜仗,敢问这位爷可是大将军王麾下?”胤禵只笑笑,并不说话。
那摊主见多识广,瞧他俩均是满人服色,胤禵的朝褂上更是绣着五爪团龙纹,心知必是京城的亲贵,见玉穗儿梳着满洲贵妇的两把头,笑着讨好道:“福晋看着好面善,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玉穗儿脸上一红,啐道:“谁是福晋,别胡说,这位爷是我哥哥。”摊主忙赔笑道:“小人该死,认错了。看您这面相,不是亲贵夫人,也是公主格格。”
胤禵看着玉穗儿忍不住一笑,玉穗儿向摊主道:“你还真会说话。好啦,去把馄饨端来吧。”
玉穗儿看着馄饨的热气扑面,望着胤禵道:“这qíng景倒像是梦里。”胤禵道:“你不常出来,我那时和八哥九哥十哥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去上早课,在这种摊子上吃过好多回。”
“府里不是有现成的吗,怎么在外面吃?”玉穗儿不解的问。胤禵笑道:“一年到头在府里吃多没趣,偶尔和兄弟们在外面吃才有意思。”
“你们多好,我出嫁前难得出宫玩一次,十三哥那年带我去东市看花灯,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热闹的qíng形,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玉穗儿感慨的向四周望望。
两人走的事后,胤禵扔给摊主一个金锭子,那摊主欢喜的连连称谢,望着他们走远了才收摊。
月亮钻进云里,四下里更加昏暗,静悄悄的,只有玉穗儿的花盆底鞋发出的“嗒嗒”声。“我快到家了。”玉穗儿不无伤感的说。
胤禵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有机会这样走走。这些年,经过这么多事,我们都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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