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兰烬落_颜月溪【完结】(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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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雍正颁旨,皇三子弘时,逐出宫廷,令为允禩之子。旨意到了府上,允禩谢恩后回到书房,随意地靠在椅子上,沉吟不语。八福晋推了推他,疑惑不解地问道:“好好的,把弘时过继给咱们?什么意思?”

  “哼。”允禩冷笑了一下:“弘时恐怕坏事儿了。”

  “弘时坏了什么事儿?他坏了事儿就过继给咱们?咱们成什么了?老四什么意思!”八福晋一提雍正就气不打一处来,言语间渐渐有些不敬。

  允禩也没心qíng计较这些,眼神一直瞄着屋外的寿山石影壁,心底隐隐冒出一股寒意:“什么意思?恐怕……”

  “恐怕什么?”八福晋觉得他话中有异,忙问。允禩拧着眉,转头看向她:“如果紧接着坏事儿的是我呢?”

  八福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事到允禩身上,也禁不住心中一惊:“那十四弟呢?”“但愿他没事。”允禩想着当日去汤泉的事,心里也直犯嘀咕。“他没事?难道只牵扯到你?”八福晋鼻尖已有些冒汗。“就算无关,也脱不了gān系。”

  八福晋听出允禩的意思,雍正是要以此下手了,她一向是个不怕事的女人,听了这话,心里反到不愁了,轻轻一笑,上前握住允禩的手:“不怕,就算进宗人府也有我陪着。平民百姓家常说,同患难容易同富贵难,咱们就给他们瞧瞧,咱们即是富贵夫妻,也是患难夫妻。”

  八福晋的率xing果敢允禩自她小时便十分明了,喜欢她正是因为她这样的xing格,紧握着八福晋的手,想着她一生荣华娇宠却要跟着自己受苦,让允禩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爷,没什么好难过的。”八福晋挨着他坐下:“到是灵儿,你要想想怎么办!”允禩闻言抬头看她,眼中满是疑问。

  八福晋笑了笑:“难道你没想过?” 允禩摇了摇头:“不是没想过,是没想好。你,不怪我?”

  “有什么好怪的。早做安排吧,别让她跟着受连累。”“谈何容易。”允禩起身到窗前,推开了面前的八宝雕花窗,看着隆冬满院的萧索,幽幽地道:“最难的,是如何劝她离开。”

  京城和硕公主府,管家回报玉穗儿说有客来访,已经引在前厅奉了茶。玉穗儿忙收拾了一下,整整鬓发去前厅。

  到了前厅,看到一身常服的戴铎站在堂屋中。戴铎见了玉穗儿,轻轻颔首施礼,“糙民戴铎拜见公主。”

  玉穗儿忙道:“戴先生如今官居大学士,怎么自称糙民?”戴铎知道她尚未得知自己请辞的消息,便如实告诉她。

  “怎么你也辞官了?”玉穗儿不解的问。戴铎笑了一笑,没有立刻回话。玉穗儿目光瞄了四周,见有家人在,便道:“咱们到园子里走一走。”两人离了堂屋,走到公主府的花园里。

  在花园里悠悠散着步,戴铎这才道:“我本就无心仕途,辅佐皇上,是为报答知遇之恩。皇上登基后,我请辞过一次,他没准。这一回,我是再也不想留在京里。”

  玉穗儿知道,这两年,眼见宗室亲贵被严厉打击,年羹尧、隆科多等功臣先后被杀被贬,他萌生退意也是人之常qíng。

  “走的远点儿也好,伴君如伴虎,无qíng最是帝王家。”玉穗儿不无感慨的说。戴铎道:“我明天就要离京,京中朋友不多,专程来探望公主,相识一场,愿公主珍重。”

  玉穗儿惨然一笑,道:“我能有什么好不好,走也走不得,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戴铎见她面色虽如常,但忧色已印在眉心,只怕再难化解,不禁叹了口气。

  玉穗儿见他神色间仍如当年一样俊逸疏朗,不禁笑道:“将来戴先生去了山水间,过着神仙日子,只怕我们这些凡尘俗子再难见你一面了。”

  戴铎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人生无处不相逢,相逢不必曾相识。公主,若不是这京里有您牵挂的人,我倒要奉劝您一句,早离是非之地。”

  玉穗儿秀美的眉目间浮现出隐忧,幽幽道:“我走不了。比不得当年,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去科尔沁,他在这里,我如何能无牵无挂的走。”

  戴铎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把竹萧,向玉穗儿道:“戴铎和公主相识多年,如今孑然一身,别无长物,这萧正是当年我在裕王府chuī奏的那管萧,赠给公主聊表纪念。君子之jiāo淡如水,公主,别后珍重。”

  玉穗儿接过那管dòng箫,想起了《诗经》里的一首。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有匪君子,大概也只有这样的诗才配得上这样的男子吧。如今,故友们一个个都要离去,不知何日才是相见之期。

  玉穗儿满心伤感,送戴铎到府门外,向他的背影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戴先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玉穗儿在此和故友拜别。”她屈膝向戴铎行了个礼,戴铎回头凝眸向她笑笑,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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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九章

  ?  就在弘时被逐出宫不久,雍正三年十二月,宗人府参劾允禵在大将军任内违背圣祖仁皇帝训示,任意妄为,哭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qíng糜费。雍正很重视这份奏折,和朝臣商议后,很快革去允禵王爵,降为固山贝子。朝野内外这才知道,雍正是要下决心处置允禩、允禵一党了。

  朝臣们瞄准时机,又将参奏允禵的折子呈上,说他在西北担任大将军王期间,结党营私、贪污银两、心怀悖乱,请求雍正立即对允禵处以极刑。雍正思忖许久,终究没有采纳朝臣的意见,只是下令将允禵囚禁于遵化景陵附近,命马兰峪总兵范世绎严加看守。

  十四福晋去世后,侧福晋绾绾便名正言顺成了当家福晋,眼看着天气严寒,她想去景陵探望独自在外的丈夫,又怕惹皇帝不高兴,便想着派人将允禵惯常用的物品送给他。家人蔡怀玺自告奋勇前往遵化,绾绾见他平时老实,又是允禵从西北带回来的,也没有疑心他,派了他前往。

  允禵在马兰峪兵营的住所听说蔡怀玺奉了侧福晋之命来探望他,吩咐让他进来。蔡怀玺一见了允禵,就带着痛惜的神qíng道:“主子爷,您这样的贵人怎么住在这种破败地方?”

  允禵冷一声:“不然你以为我是享福来了。”蔡怀玺将随身带来的物品jiāo给允禵,道:“福晋让奴才给爷送来这些物件,说是您在府里使惯了的。”允禵点点头,命小厮将东西抬到自己屋里。

  见蔡怀玺站着不走,允禵道:“你快回去吧,我这里有人伺候。”蔡怀玺忽然抹起眼泪来,“爷,您如今这样,奴才看了心里难受。想那时您在西北,大将军王的排场多威风。”

  允禵看不惯他婆婆妈妈的样子,斥了一句:“现在说这些gān什么,不怕给你爷招祸呀。”他说着向小厮看了一眼,那小厮会意,连推带拉的将蔡怀玺撵了出去。

  蔡怀玺不死心,站在院外望了半天才走。此时早有人回报给总兵范世绎,说有人来探望允禵。范世绎留了心,命人在半道上将蔡怀玺拦了。蔡怀玺不明所以,战战兢兢的被带到范世绎面前。

  范世绎故意做出一脸笑容,摒退左右侍卫,向蔡怀玺道:“先生不必惊慌,你来探望十四爷,本官循例要盘查你身份而已。”蔡怀玺这才略略放了心。范世绎打量着蔡怀玺道:“先生如何称呼?”

  蔡怀玺忙道:“晚生原是十四爷麾下的一名笔帖士,爷自西北回京后,晚生便在他府上做了门客。”范世绎点点头,“你是在旗的?”蔡怀玺道:“晚生是正huáng旗。”“呦,还是上三旗。”范世绎漫不经心的说,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我与先生一见如故,不如这样,反正今儿天已经黑了,你留在兵营里明早再走。我略备水酒招待先生。”范世绎笑眯眯的看着蔡怀玺,蔡怀玺受宠若惊,忙点头称谢。

  总兵府的偏厅里,范世绎亲自为蔡怀玺斟酒,把总华国柱作陪。范世绎道:“十四爷是个英雄啊,当年大将军王何等气派,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连我们看着都难过。”

  蔡怀玺道:“谁说不是,晚生跟随他在军中,对他的才gān了如指掌。十四爷才是天命所归。”华国柱听他居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不禁瞪了他一眼。范世绎却向华国柱使了眼色,暗示他稍安勿躁。

  范世绎又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下能者居之,将来怎么着,谁说的上来。没准就天翻地覆了。十四爷的能力、威望,哪样儿不是拔尖。”蔡怀玺点点头,“可惜在下一介书生,虽有报国之心,却无缚jī之力。”

  范世绎笑着给他斟酒,道:“先生高才,未必就不能效法刘伯温。”“总兵大人过誉了。如今十四爷心灰意冷,他是再没心思东山再起。”蔡怀玺颓唐的说。

  华国柱冷一声,嘲讽道:“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请将不如激将啊。”范世绎看了他一眼,华国柱却把视线移到别处。

  打发蔡怀玺走后,华国柱不满的向范世绎道:“你找这么个穷酸来,指望他栽赃给十四爷 ”范世绎摸着胡子一乐,“你我不正等着这机会了吗?”华国柱冷冷一笑:“只怕偷jī不成蚀把米,皇上可不是三岁孩子。”

  范世绎收敛笑容,一脸冷峻道:“皇上当然不会信这些把戏,可是他又非信不可,正愁找不到机会发难呢。”华国柱看了他一眼,这才隐隐有些明白。

  晚上,允禵躺在住所的炕上闭目凝神,听到有人进屋来,缓缓睁开眼睛。“十四爷,今儿晚饭送来的有点儿晚,来不及给您热一热,您将就一顿吧。”送饭的兵丁将盛了饭的篮子放到桌上,小厮接过去打开盖子,一碗一碗端了出来。

  “前面忙什么大事儿啊?”允禵问了一句。那兵丁道:“能有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来了一个跑江湖的骗子,不知怎么倒入了总兵大人的眼,正跟他在府里白活呢,差小人去买酒买ròu伺候他吃饭,嘛糙人……”兵丁颇为不满的骂了一句。

  “跑江湖的怎么跑兵营来了。”胤禵随口说了一句,也不在意,吃饭的时候,吃到一粒砂子,厌恶的吐了出来。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向身边的小厮道:“你去看看,范世绎请的是谁。”小厮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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