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洛灵不禁轻颤了一下:“在水里泡了一夜?”胤禛感觉到她的颤抖,忙安抚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可想着后怕啊。”
胤禛深深叹了口气,拉她入怀,轻轻地拥紧她:“别再想那些后怕的事,就这样呆一会儿。”洛灵抿嘴一笑,乖乖地靠在他怀里。
胤禛盯着她笑容,看了许久,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不舍之意,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道:“我这就得回去了,到京后府门还没进过。”洛灵神色一黯,忙笑着掩饰着:“哟,那快回去看看吧,一家大小肯定等着急了。”
胤禛笑着将她的手紧紧一握,点了下头转身离去了。洛灵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隐去,心里想着他回家相聚的暖意融融,只觉得一阵冷意一直寒到心里,不禁一脸茫然的跌座在石凳上。
果然不出胤禩所料,康熙在朝会上封了胤禛为雍郡王,却对同行的胤祥毫无封赏。
九阿哥胤禟瞥了胤禛一眼,悄悄对胤禵道:“他升的倒快。出了趟远门,便封了郡王。”“还不是踩着别人的肩。” 胤禵冷眼看着胤禛的背影,口气不善。
胤禟的目光又转向胤祥,声音压得更低:“可不,一同办差,老十三什么封赏也没捞上。”胤禵越想心里越有气:“八哥还赋闲在家呢。皇阿玛究竟是什么意思!”胤禟冷哼一声,“什么意思,灭灭咱们的气焰呗。”
出了养心殿,胤禵没有去南熏殿,只带了贺觞在皇城里晃dàng。边走边想着胤禛封王的事,心qíng更是烦躁不安,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处熟悉的所在。
他停下来四处望望,不远处就是玉穗儿所居的乾西五所。贺觞看了看他的背影,暗笑不语。胤禵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往乾西五所的方向走去。
刚拐进宫门,就看到素绮在廊下喂小猫,胤禵咳了一声,素绮抬头一看见是他,忙站起来请安:“十四爷吉祥。”胤禵打量她:“有些日子不见,你又长高了。”
贺觞听了这话想笑,看了看面前的素绮忍住了。素绮只是抿嘴一笑,轻抚着小猫金huáng色的毛没说话。
胤禵四处望了两眼:“玉儿在不在?”“在,奴婢这就去通传。”素绮刚要引胤禵去玉穗儿的寝宫,胤禵摆摆手:“我自己去吧。”素绮识趣地让了让路,看着贺觞笑了笑,贺觞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宫门。素绮愣了一下,不在意地继续逗着怀中的猫儿。
他沿着曲折的回廊往玉穗儿的寝宫走去,一阵清朗的古琴声入耳。胤禵听出来玉穗儿弹的正是她经常弹的那曲《潇湘水云》,不禁在碧纱窗外站定了,听的出神。
“làng卷云飞”后紧接着是“风起云涌”,此为全曲的□□,只听玉穗儿的琴声越来越急,似有说不尽的心事,“水天一碧”后本该接的是渐渐转回平缓的“寒江月冷”,她却越弹音越高。
胤禵在碧纱窗外隐隐约约看着她的身影,心里一紧,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一声刺耳的杂音过后,琴声戛然而止。琴弦断了,他在心里暗暗一叹,掀开帘子走近屋去,看到玉穗儿正对着断弦发愣。
“心qíng不好?”
玉穗儿听到人声吃了一惊,见是胤禵即刻便镇定下来,起身倒茶给他。胤禵看到古琴的断弦上似有血迹,下意识的看看玉穗儿的手指,果然指尖微红。
“这把琴还是当年皇阿玛去江南时带回来给你的吧,名琴‘玉泉音’。”胤禵轻轻把手按在琴弦上:“改天我找人给你接好这断弦。”
“你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玉穗儿注意到他神色间有一丝异样。“你总不肯见我,我只好来看你了。”胤禵坐到炕桌旁,并不看她。玉穗儿没料到他会说的如此直接,讷讷不语,默默的把茶碗放到炕桌上。
“十三哥大婚那天你和我说的话,我记在心里。以前你有什么心事,总会跟我说。如今妹妹你人大了,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上次在乾清宫外见着,你也不理我,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胤禵既关切又忧伤的看着她。
玉穗儿这才回望他一眼:“十四哥,你多心了,我并没有躲着你,也没有怨你什么。”胤禵看她攥着手帕,不停的绞,拾起她的手,看着她细嫩的指尖上脱了一层皮,血迹斑驳,冷冷道:“没有心事却把琴弦弹断了,你这是弹琴还是发泄?”
玉穗儿有点窘,用力一抽,手却没有抽回去。胤禵深深凝视着她,见她长长的睫毛低垂,随即缓缓的松开了手。两人久久无语,玉穗儿神色凄然,胤禵目光黯淡。
玉穗儿咬了咬唇,走到柜子旁取出一个jīng致的木匣,拿出一个绣的辉煌灿烂的荷包:“这是那时我答应你绣的荷包,穗子也是我自己结的。”
胤禵看了一眼,那荷包上绣着一只蝴蝶,荷包的穗子配的是玉色丝线。他刚要伸手去接,玉穗儿却不给他,捏了捏那荷包:“这里面有我一缕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咱们满人最爱惜头发。我自出生以来从未剪过发,日后你看到它就跟看到我一样。”胤禵接过荷包,慎重的放到怀里:“十三哥大婚那天你说的话,我记在心里。”
玉穗儿心中一痛,不想再纠缠这个些,顺手打开炕桌上的gān果盒:“不说这些了,你陪我吃些gān果吧。小时候一到了冬天,雪下得大了,咱们便在永和宫的暖阁里剥gān果吃,十三哥爱玩,总是找其他人去玩雪,只有你躺在炕上看书,陪我说话。”
她拿起夹胡桃的夹子,用力一夹,胡桃没夹碎,倒把自己的手指弄的生疼。胤禵心疼她的手,忙接过夹子替她剥胡桃壳。他把胡桃仁一颗颗放到炕桌上,玉穗儿放到嘴里轻轻的咬着吃。
“你怎么不吃”玉穗儿拿起一颗胡桃仁给胤禵。胤禵并不接:“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些。”“不喜欢吃你小时候gān嘛总跟我抢?”玉穗儿侧目问他。“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胤禵随口答道,“咔嚓”又夹碎了一个小胡桃。
“现在是现在……”玉穗儿轻声重复了一句。胤禵手上一滞,抬眼望着她:“我的心,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和从前一样。”他的语调不高,却异常坚定,玉穗儿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
胤禵按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目光:“玉儿,如果你明白我的话,就不要想太多了。冥冥中自有天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不管怎样,没有人能左右我们心里怎么想。”玉穗儿看着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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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 宫外,洛灵一眼看到贺觞站在门边上看着她:“十四爷来了?”贺觞点了点头,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等再进去。”“我知道。”洛灵点了下头,转身进了宫门。
暖阁里,胤禵还在剥胡桃壳,玉穗儿踌躇半晌,鼓起勇气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又怕你不高兴,一直也没有问。”胤禵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说。”
玉穗儿向他身边靠靠,悄声问:“你和四哥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怎么现在却越来越疏远了?”胤禵听她提起胤禛,脸色额角一紧,紧抿着嘴唇不语。这是他心里最深的隐秘,从来没有人敢问,他也只字不提。
玉穗儿见他态度忽然转冷,右手紧紧的握成拳,知道他心里不快,便轻轻抬手覆在他手上:“我和十三哥从小没娘,是德妃娘娘把我们带大的。我心里当她是生母一般,四哥便和我亲哥哥无异,你更是……你们都是我至亲,我希望你们都能和和气气的,谁生了嫌隙,我心里都不好受。四哥面冷心热,做事向来周全妥帖,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胤禵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些,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四哥之间裂痕已深,多说无益。”“我一定要你说呢!”玉穗儿加重语气。
胤禵知道她脾气,见她秀眉微蹙,似有嗔怒之色,自幼对她百依百顺惯了,此时也不忍拂逆其意,只好道:“四哥自小便送到佟皇后那里抚养,不常和我们在一处,兄弟间嬉戏打闹,他也很少参与,总是一副很深沉的样子。我跟他脾气不投,就是说话也说不到一起去。”
玉穗儿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儿,不禁想笑:“四哥一向不苟言笑,我小时候有点儿怕他。”胤禵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胡桃,拍了拍手上的渣子:“他对你还好,因为你是女孩子,皇阿玛又疼你,大家也都让着你。”
“我看四哥和十三哥挺投缘的,你那时和十三哥不是也不错吗,你俩还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呢。”胤禵淡然一笑,“十三哥多听他的话呀。”他看了玉穗儿一眼,见她犹疑的看着自己,忙道:“十三哥敬重他。当然他俩关系好。”
玉穗儿听了这话,更是不信他:“也罢,你不肯和我说心里话,我也不勉qiáng你。”胤禵笑着看了看她,并不再多言,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两人正沉默着,自鸣钟忽然响了起来,把两人吓了一跳。胤禵皱皱眉,拿出自己的西洋怀表看了一眼:“你这个钟是不是坏了,整慢了两个钟头。”
玉穗儿跳下炕去,用手指把钟拨准了,回头向胤禵道:“我上次跟你说,让你去琉璃厂给我找一只西洋怀表,你大概早忘了吧。”胤禵笑道:“没忘,我一直在找呢。想找两只一摸一样的可不容易。”
“gān吗要两只一样的,我只要一只。”玉穗儿从胤禵手里把怀表拿去,照着指针调整自己桌上的自鸣钟。她把表还给胤禵时,忽然明白了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我曾看过四哥戴着一只怀表,镂金嵌贝的壳,珐琅质地,可好看了,我想要来,又怕他不肯给我。嘿嘿。”玉穗儿笑笑。胤禵道:“你问他要,他肯定会给你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是个玩物。”
“那我让灵儿跟他要。”玉穗儿故意道。果然胤禵眉峰一紧。玉穗儿并不理会,自顾自说道:“灵儿和四哥感qíng非同一般,她要是开了口,只怕天上的月亮也要得到。”胤禵知道玉穗儿是在暗示他,洛灵和胤禛感qíng已深,旁人再难cha进去,不禁替胤禩叹了口气。
胤禵见外面天色已晚,站起来整整袍子,“我回去了。”玉穗儿也站起来,道:“你不吃了再走?”胤禵道:“不了,今儿晚上九哥府上有宴。”玉穗儿送他到门外,并吩咐嬷嬷提着风灯替他引路。胤禵回头望去,见她还站在宫门口,忙挥手,“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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