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康熙哼了一声,“海东青产在辽东,最是耐寒,悬崖结冰百丈,犹自jīng神抖擞,又是放在隆科多大帐的箱子里,怎么可能一夜就冻死了。”
康熙的言外之意是有人故意把鹰弄死,胤禵何尝不知,只是他不敢说,也不便说,毕竟他也是经手人之一,脱不了gān系。前前后后经过四五个人的手,究竟在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谁也不敢打包票。
康熙看出胤禵的顾虑,竣然道:“你也不必畏惧,朕并不怀疑你。虽免不了瓜田李下之嫌,朕也没糊涂。”
胤禵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替胤禩担心起来。很明显,康熙既然不怀疑胤禵,说明他也并不认定这事一定是胤禩做的,但他却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胤禩,甚至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就要断绝父子关系,这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只怕打击胤禩一党的气焰还只是表面,康熙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谁也猜度不出。想到这里,胤禵出了一身冷汗。
康熙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安,说了句,“你真该和你四哥学学,遇到事qíng就这样心神不宁的,一点沉不住气。将来……”他话说到一半,咳嗽了起来。
胤禵听他提到胤禛本心有不喜,但康熙最后那句“将来”,让他不禁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康熙仍在咳嗽,胤禵忙上前替他捶背。“好了,你下去吧。”康熙深吸一口气,凝住了神。胤禵刚走到帐殿门口要掀帘子,康熙又叫了他一声。
康熙指着矮桌上的一个锦盒道:“这是回疆进贡给皇太后的雪莲丹,给你额娘拿一盒回去。”胤禵忙谢恩,提着盒子出帐去。他惦记老九、老十等他的消息,径直走向胤禟的大帐,走到半道才想起自己提着东西,被他俩看见少不得要解释几句,若是因此起了误会则百口莫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匆匆转身向自己的大帐走去。把东西收拾好之后,他才放心的前往胤禟的大帐。
刚到大帐外就听到十阿哥的笑声。“十哥什么事笑得这样开怀?”胤禵好奇的看着他俩。胤誐指指胤禟,笑道:“你问九哥,他出的好点子,难为他想得到。”胤禵询问的看了胤禟一眼。
胤禟道:“有什么好笑的,十六弟有些发烧,我不过顺势而就。”胤誐向胤禵眨眨眼,撇着嘴道:“九哥在十六弟的药里下了巴豆,害得十六弟上吐下泻,把伺候他的嬷嬷吓坏了。”胤禵疑惑的看了胤禟一眼,“九哥你——”
“你什么,这不是照你的主意去做的吗?不会伤了十六弟,又要让他舒坦不得。”胤禟挑着眉道。胤禵猛的一拍巴掌,不无担忧道:“巴豆xing热有毒,十六弟这次像是寒热症,肠胃虚弱,已经素食好几天了,你给他下巴豆,怕是要糟糕。而且巴豆味儿大,御医一闻就闻出来了。”
胤禟和胤誐这时有点傻眼,胤禟不信道:“你还懂药理?”胤禵道:“我懂得不多,偶尔看些杂书。九哥,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就——我真是服了你了。”胤禟忙道:“你也别说这个了,现在怎么办吧?”
胤禵两眼望天,表示他没辙。胤禟脑子一转,诡异一笑,“这会儿只好委屈大家,下一处是下,下十处也是下。皇阿玛无从查起。”胤誐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胤禟白了他一眼,他忙捂住嘴。
胤禟想起什么,问胤禵:“皇阿玛问你什么了?”胤禵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就是问问那两只鹰送到营里来的经过。我照实说了,还说昨儿管家送来时还活蹦乱跳的。”
胤禟点点头,向胤誐道:“老十,你去看看十六弟。要是皇阿玛去了,你主动向他请命送十六弟回京。”“我?”胤誐不解的看着他。胤禟冷冷一笑,“你去弄碗巴豆喝,不就去不了了,我就可以代替你去了。”
“嘿,你可真是诡计多端,拿我当枪使。我不喝那玩意儿,到时候拉的腿都软了。”胤誐甩手不gān。胤禵只是笑,看胤誐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才道:“你不会装成你喝了呀,皇阿玛又不会派人跟你到茅厕去。”两人笑成一团,似乎忘了胤禩正处于凶险之中。
还是胤禟最清醒,他拍了那两人的肩,烦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笑得出。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已经有人向八哥放冷箭了,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到?只怕下一步咱们谁也逃不了。十四弟,劳烦你去隆科多那里一趟,探探他怎么说。十弟,你去十六弟那里。我继续整巴豆去。咱们仨分头行事,我就不信,这事儿我办不成。哼!”三人又商量了几句,分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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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 如胤禟所料,十六阿哥病qíng有加重迹象,康熙怕耽误了他的病qíng,即刻着人送他回京。胤誐主动请缨,康熙却没答应,胤禟怕康熙派别人去,但又不敢太出头给康熙疑心。
康熙沉思片刻道:“也罢,胤禟跟着去吧。你五哥捎信来说,太后这两日身子也不大好,你代朕去看看她老人家。”胤禟应了一声。
胤禟护送十六阿哥回京后,先去看了太后,见太后身体并无大碍,给康熙报了平安。他赶到汤泉时,胤禩已经得知了死鹰的事。
胤禟打量胤禩瘦削的脸,担心的问:“八哥,才一个月不见,怎么瘦了一圈?”胤禩揉揉太阳xué,无限烦闷。胤禟知他心里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了一遍。胤禩听了,眉拧的很深。
“这件事太蹊跷,皇阿玛根本没下令严查,就认定是你gān的。其实我只怀疑两个人。”胤禟想起整件事,始终有份疑虑。胤禩摆摆手,“不要怀疑十四弟,不会是他。他现在还没有这么深的心思。”
胤禟好奇的望着他,他微一沉吟道:“做这件事的人处心积虑,是要给皇阿玛一个处置我的借口。我再傻也不会把事qíng做的这么明面儿,巴巴的送两只死鹰过去,不是找死吗。皇阿玛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他不过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绝了我的念头。”
胤禟点了点头,“八哥说的很对,我也疑心皇阿玛另有用意。他查也不查,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定是你gān的,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胤禩惨淡一笑,“yù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在皇阿玛眼里我是日薄西山了。”胤禟见他颓唐不堪的样子,也不好劝,只跟着叹气。
半晌,见胤禩不说话,胤禟试探的问:“事已至此,你预备怎么着?”胤禩道:“皇阿玛既然已经定了我的罪,我再多辩解也是枉然。不过一句话不说就认了,我吃的哑巴亏更大。无论如何,解释是必要的。”
胤禟道:“好,你即刻便写个奏折,我替你呈给皇阿玛。”胤禩摇摇头,“这事你不能出面,我会让隆科多转呈给皇阿玛。”他叹了口气,走到书案前提笔写奏折。
胤禟打量了一下他的这间书房,只一张书案和一架子书籍,除了文房四宝,任何器物摆件皆无,雪dòng一般,可见胤禩也没心思布置,心里的苦闷可想而知。
胤禟又看了胤禩一眼,见他提笔微微颤抖,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竟去了大半,知道自良妃死了以后,他便有些消沉。经了这次的沉重打击,不知何日才能恢复。想到这,胤禟暗觉康熙绝qíng的可怕。
胤禩的折子还没有递到康熙那里,康熙就已经在行营里下令将胤禩的rǔ母之夫雅齐布捉拿。雅齐布在一废太子之后,因胤禩被圈禁而受到牵连,被康熙下令发配边疆。雅齐布却仗着胤禩一党在京师的势力,潜藏在京城。康熙早就听人密报此事,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想找个恰当的时机,再重重处置胤禩一伙。
康熙下令将雅齐布处死后,隆科多才递上胤禩的奏折,康熙看也没看,冷笑着向众人道:“他必定在奏折中大喊冤枉,替自己诡辩,说他不是藐视朕躬,是被人陷害云云。消息这么快就能传到他那里,足以证明他党羽甚多,他有何冤可诉。只怕朕处置雅齐布的消息传到他那里,他又要开始谋划为雅齐布报仇了。”说完,康熙狠狠瞪了隆科多一眼,隆科多心里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又qiáng自镇定。
胤禵自从被康熙招去问话之后,一直老实待在自己的大帐里,他知道这时候稍有行差踏错,就可能引火烧身,落得和胤禩一样的下场,葬送了政治前程。去隆科多那里查探,也没探出什么结果,胤禩又被康熙斥责,他不禁有些失落。
仰面躺在大帐中的羊毛毯上,他心不在焉的读着十四福晋写给他的家书。十四福晋为人端庄持重,她写的信和她的人一样,胤禵都觉得无甚趣味,无非是汇报府里jī零狗碎的拉杂事儿,不像绾绾写的信那样有趣。只是信末尾的一句话,让胤禵欣喜万分。
十四福晋信中提到:公主自科尔沁差人送来书信一封,她已亲自送到胤禵书房里,本来想着叫府里家人送到行营,又不知道他们行至何处,怕家人弄丢了书信。
想到很快就可以看到玉穗儿的消息,胤禵jīng神一振,他从怀里取出玉穗儿送他的那只金钗反复看了看。那金钗及其jīng致,以金丝挽成金凤,金凤身上尾部都有点翠,还镶嵌着珍珠。几年过去,仍然金光灿烂、栩栩如生。他闻了一闻,似乎还有些桂花油的香气,
这时,有人掀开帐帘进来。胤禵收好金钗,坐起来,见是十七阿哥胤礼,忙招呼他坐。胤礼已是十七岁的少年,比小时候瘦多了,爱玩的脾气却不改。“十六哥回京去了,我无聊的很,也没处去玩儿。咱们一块儿去打野兔如何?”他和十六阿哥胤禄年纪相仿,感qíng最好,胤禄一去,他便没趣起来。
“皇阿玛这几天心烦,大家都夹着尾巴以免触怒他,就只你无忧无虑,还想着到处溜达。”胤禵笑着打量他一眼,见他腰间挂着一个荷包好看,随手拿起来看。胤礼忙推了他一下,“别乱动,这是十五姐送给我的。”胤禵白了他一眼,“切,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看几眼就看坏了。”
胤礼笑了一笑,解下荷包jiāo给他,“你不一样啊,有十四嫂和绾绾嫂子绣给你。我长这么大,除了我额娘,就只有玉姐姐对我最好。她送的东西,我怎么能不慎重。”胤禵“哧”的一笑,“馥儿不会绣吗?”
胤礼撇撇嘴,“她个笨瓜,难得见她拿针线,也不知道她爹娘怎么教出来的。德妃娘娘又宠她,什么针线活儿也不叫她做,每日里就只是好吃懒做。”他说着大笑起来。
胤禵也笑,揶揄道:“笨瓜你还喜欢她,岂不是比她还笨。有本事,你把刚才的话当着她的面说。”胤礼虽知道胤禵是故意激他,嘴上却不服软,辩解道:“当着她的面又有何不能说。”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胤禵听了直捂耳朵,“行了行了,到底人大了,声儿都变了。别吼了,跟叫驴一样。”胤礼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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