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哼了一声,“姑娘这话说的奇怪,我就算求qíng难道还求错了。你这时倒想起八哥来了,早gān什么去了。”
洛灵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毫不示弱的回敬道:“这是我的事,不劳十四爷费心。倒是您自己,对八爷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您自己最清楚。”胤禵瞥了她一眼,怒道:“我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洛灵秀眉一扬,冷冷道:“有些话不消我多说,各人心里有数。十四爷,你是个不知足的人。”
“你!”胤禵恼怒的指了她一下。洛灵面不改色,“宫里宫外,有你这样造化的人有几个?皇上圣恩眷顾,德妃娘娘疼爱关怀,家中贤妻美妾、儿女绕膝,你深爱的那个人她也爱着你。可八爷呢,八爷有什么?皇上对他连最后一丝父子之qíng也消失殆尽,这还不叫人寒心吗。你又何苦在这时候来刺激他。”
她的话如刀子,胤禵似乎自己深心处的隐秘都被看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洛灵瞧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想起远在塞外的玉穗儿,不忍心再说下去,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宫门走去。
胤禵愣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长出了口气。什么都有了,这便是什么都有了?难道在外人看来如此完美的这一切就是他真正想要的不,远远不够,这些幸福只是假象,他想要的更多,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他朝思暮想。
回到宫里,洛灵去见了梁九功,梁九功告诉她,康熙问了她两次。洛灵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进了暖阁:“万岁爷。”洛灵福了福,便站在了康熙身侧。
康熙单手支着头,歪靠着软枕,看着她:“去老十四家了?”洛灵看着他的神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康熙冷哼了一声:“什么意思?”“奴婢确实是跟十四爷走的,可去的却不是十四爷府上。”
康熙微愣了一下,随便笑着坐了起来:“你这个丫头,心眼儿是越来越多了。”洛灵忙伺候他穿上鞋,康熙拍了拍她的肩,她便就势坐了下来:“万岁爷,奴婢知道什么也瞒不过您,您要怎么责罚,奴婢都听着。”
康熙低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拉着老十四一起,朕怎么罚你也得连带着他。哼,鬼丫头。”洛灵不禁偷笑了一下,才道:“奴婢谢万岁爷恩典。”
“丫头,跟朕说实话,你现在心里还有老四吗?”洛灵有些意外地抬头看着康熙,半晌,才道:“奴婢心里一直有四爷,只不过,以前想他则喜,如今,念他生悲。”“你现在如此回护老八,难道……”
“万岁爷,八爷对我有qíng,奴婢一直心存感激,正因如此,看着他现在心qíng索然,我不忍心……”洛灵见康熙提到胤禩仍是一脸不悦,担心康熙若知道了她答应胤禩的终身之约,会更迁怒于他,只得不轻不重地回着话。
“哼!”康熙垂目看了她良久,才沉声道:“如此为qíng所累,朕担心你以后会把心都伤透了。”洛灵心中一颤,微惊地看着他。康熙叹了口气,口气缓和了一些:“下去歇着吧。”洛灵忙起身磕了安,转身退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日又一日,洛灵无事,撑了伞去了乾西五所,遥望着院中巨大的海棠树发愣,想起玉穗儿住在这里的岁月,那些欢乐忧伤的日子,如今只剩她一人孤身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无依无靠。真真是一样心qíng,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有时她也常常站在皇城的角楼遥望南方,那是她梦里的故乡,如今也只剩点点斑驳的残片。在这样冷落的秋日,灰蒙蒙的天空下,空dàngdàng的院落里,不禁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一个人发什么愣呢?”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洛灵听出是胤禵,忙拭了泪,回过头:“和你一样,想念一个人而已。”洛灵直言不讳的说。
胤禵望着院中那棵海棠树,不无感慨的对洛灵道:“这棵树,是那时我和她亲手种的,如今快十年了。”
“日子过得真快,她离京也好几年了。皇上一直不让别人住进来,有时他还会来坐坐。”两人望着景物依旧,主人却早已离去,心中均伤感不已。
“你是真的要跟着八哥吗?”胤禵忍不住问了一句。洛灵知道他对自己的转变仍有些疑心,也不多辩解,只是点点头。
胤禵见她脸上有一丝惆怅,道:“你可要想好了,八哥是再也经不起打击了。”“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他。”洛灵淡淡一笑,回答得十分肯定。
“你放得下四哥?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虽然他和胤禛关系并不好,但是就事论事的说,也并不怀疑胤禛对洛灵的心意。
洛灵轻抚着粗糙的树杆,轻叹了口气,“我承认,我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他,可往往越在意,却偏偏不能如愿,所以,放不下也得放,于我于他都是解脱。”胤禵没有立刻答话,半晌才幽幽道:“女人的心可真是善变。”
洛灵听到他的话,冷冷道:“不是女人心善变,女人的心再坚qiáng,也经不起望穿秋水的等待,何况还是一份遥遥无期、除了失望还是失望的等待。十四爷,放不下的,不只是我。”胤禵听她的话,知她是在说自己,不禁叹了口气。“遥遥无期……”他默念着,眼神中说不出的落寞。
“如果公主就这么不回来,你就一直这么着?”洛灵侧目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说她会回来吗?”胤禵低声说了一句,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洛灵。洛灵想了想,“我也说不好,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胤禵苦笑一声,“我不了解她。”
洛灵心想,你不是不了解,你只是不肯承认,她或走或留都是为了你。胤禵见她狐疑的看着自己,转过脸去,也不说话。
两人从乾西五所出来,默默的走在回乾清宫的甬道上。雨湿路滑,洛灵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提着裙角。胤禵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便停下等她。
洛灵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有一次,我见到绾绾,她说把公主送你的荷包收了起来,你跟她恼,我瞧她是有点疑心了,劝了她几句。但我看,她那人心重,这事儿必定放在心上了。”洛灵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他。
“切!”胤禵没好气的出了口气。洛灵知他并不十分在意绾绾,又说了一句:“她虽和公主长得像,但毕竟是另外一个人,你对她好不好,她不会没有感觉。”
“你是什么意思?”胤禵有点疑惑的看着她。洛灵淡淡一笑,“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提醒你,她就是她自己,不是别人的替代,你这么对她不公平。”
“你真是多管闲事。”胤禵笑了起来。洛灵横了他一眼:“别以为你是贝勒爷,我就怕你,就许你数落我,不许我数落你?”胤禵叹了口气,“那天是我多心了。”
洛灵道:“好,那天的话,就当没说过。我今儿和你说的,你回去且得想想。绾绾要是说出什么来,对你和公主都没什么好处。”胤禵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她要说什么尽管说,我才不在乎。为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儿整天小心翼翼,累不累啊。”
见洛灵一副不以为然的神qíng,他又补充道:“我原本以为,感qíng和感qíng都是差不多的,玉儿走了以后,我才知道,不一样,根本没法替代。时间越久越能感觉到,能忘的早就忘了,忘不了的,已经刻在心里。”胤禵很有深意的看着她,洛灵迎视着他的目光,不禁秀眉一紧。
他们都一样,在无可奈何中,选择了相伴终生的人,而心中的最爱,只能深深藏在心底,成为永远不能触及的禁地。
她会不会忘了胤禛呢,纵然忘得了他这个人,难道那段感qíng也可以忘得gāngān净净?原来忘记一个人,甚至比爱一个人更难。
洛灵边走边想,失神中伞偏向一边,大半个身子淋在雨里,她却恍然不知。胤禵摇了摇头,将自己的伞遮在她头上,默默地跟着她。
胤禵送她到乾清宫外,就转身走了。洛灵独自在雨中伫立,看着胤禵撑着伞离开的背影发怔,直到魏珠看到她,说康熙找她进去说话,她才不得不收回了思绪。
☆、第七十六章
? 转眼间已是康熙五十五年十一月,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从月初开始下雪,天气时晴时坏。这一天又是漫天雪花,雍亲王胤禛穿着厚厚的貂皮披风穿过畅chūn园的甬道,匆匆往澹宁居走去,雪地上的脚印很快就被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
澹宁居暖阁里,胤禛一进门便看到洛灵侧立在一旁,眼光禁不住锁在她的身上。洛灵看到他,忙福了福,转身去倒茶。
康熙正在听胤禵禀报西北军qíng,见胤禛进来,忙问:“理藩院有什么消息?”胤禛边解下披风扔给太监魏珠,边向康熙道:“准噶尔的大军已经往藏北去了,大概是准备往纳克产去,经腾格里直趋达木。”
胤禵握拳道:“这个策妄阿拉布坦果然包藏祸心,他叔叔噶尔丹死后,他一直蠢蠢yù动,暗地里招兵买马,妄图东山再起。”
康熙沉吟片刻,问胤禛,“拉藏汗有动静吗?”胤禛摇摇头。洛灵进来,捧了热茶放在胤禛手边桌上,便退了出去。胤禵看了她一眼,微微轻叹了一下。看胤禛,却似没有表qíng。
康熙拿火棍子随手拨了拨脚下炭盆里的火,道:“策妄阿拉布坦给朕上了道折子,说是护送拉藏汗的儿子丹衷夫妇回乡。朕料到他此举不过是掩人耳目,没等朕下旨,他就擅自行军了。”他挥手示意胤禛坐下。
胤禛道:“据额伦特派出去的探子回报,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行动诡异,专捡崎岖险绝的路走。”胤禵哼了一声,“yù行不轨,当然鬼鬼祟祟,只怕桑结嘉措那老匹夫的残兵也藏在他们的军队里,yīn魂不散等着向拉藏汗报仇呢。”胤禛点了点头。
提起桑结嘉措,康熙一肚子火,当年五世达`赖圆寂,他的弟子桑结嘉措为了独揽西藏军政大权,对朝廷隐瞒了五世达`赖去世的消息十五年之久,直到康熙亲征噶尔丹才知道五世达`赖早已圆寂。
后来桑结嘉措和西藏的拉藏汗发生冲突,桑结嘉措败亡,他的残部投奔了准噶尔。此时策妄阿拉布坦向西藏派兵,其心昭昭。
康熙沉思不语,胤禵和胤禛对视一眼,兄弟二人心里均各怀心事。胤禛道:“此事紧急,还请皇阿玛早日裁断。策妄阿拉布坦此人心狠手辣、胆大妄为,绝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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