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兰烬落_颜月溪【完结】(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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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地里留下两人的脚印串串,玉穗儿穿了鹿皮小靴,踩在雪上也步伐轻快。胤禵指着不远处结了冰的湖面,问:“还记得这个湖吗,你九岁那年五哥打猎时带回来一只兔子送你,你为了追那只兔子滑到湖里去了。”

  玉穗儿望了湖面一眼,道:“记得啊,好在那天天气不太冷,九哥十哥他们看到我掉进去都吓傻了,十三哥也不在,好在你跳下去救我。”玉穗儿说这话时,心里暖暖的。

  胤禵道:“你被救上来以后说的那句话,还记得吗?”玉穗儿心中一颤,随即笑着打岔道:“什么话,我都忘了。呀,弘历的小脸都冻红了。”她替弘历拉了拉毛领,胤禵凝望了她一眼,心中有种淡淡的惆怅。

  他沉吟片刻,问:“一个人在科尔沁,孤单吗?”

  “还好……没有烦心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这次不是西北军qíng告急,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胤禵放缓了脚步。

  玉穗儿沉思片刻,望着远方,天边灰沉沉的,雪势渐紧。“别说如果的话了,从今天起,我只想当皇阿玛的好女儿。”胤禵见她不愿谈,也就不再多问。

  穿过畅chūn园的甬道,到了澹宁居外,胤禵放下弘历,弘历一溜烟往暖阁里跑去。见胤禵转身要走,玉穗儿问他:“你这就走?不进去给皇阿玛请安?”胤禵有些迟疑。

  玉穗儿猜到他心里所想,轻轻说了一句,“四哥没来。”胤禵淡淡一笑,“你总是这么一针见血。”玉穗儿垂着眼帘,也有一丝笑意,“难道才几年就把脾气也改了,我仍是这直来直去的xing子。”

  胤禵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清秀的容颜间比往昔多了几许温柔,目光仍和以前一样清澈,但比起少女时的妩媚清新,如今更多了一分成熟娴静的韵致,令人见之忘俗,不禁赞道:“是没变,只是……”见玉穗儿凝望着他,才动容道:“比以前更美了。”玉穗儿抿嘴一笑,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以后你可别再这样一走就是几年。”胤禵执起她的手,轻轻一握。玉穗儿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闪动,目光中有一种温柔的坚定。

  “这六年,我可真……”他顿了一顿,玉穗儿笑道:“真什么?”胤禵这才轻声道:“真是挺想你的。”六年的岁月沉淀,纵有千言万语,能言说的却只这一句。玉穗儿垂下眼帘,有一丝凄然。

  “本来那时我想和十三哥一起去科尔沁看你,被事儿耽搁了。”胤禵动容道。玉穗儿勉qiáng一笑,“你是贵人事忙。”胤禵以为玉穗儿怪他不去科尔沁看她,忙道:“其实我也怕你不想见我。”

  玉穗儿道:“我的确是京里的任何人都不想见。”她试着把手抽回去,胤禵却不松手。玉穗儿瞧着他怅惘的神qíng,才又道:“我是怕见到你们心里更难过,在科尔沁住着,才能让我心里平静。”

  胤禵还是不松手,玉穗儿怕被人看到,有点窘,终于说出心里话,“我不想因为我影响到你什么,所以要走。当时那种qíng形,我留下来,对咱们都是煎熬。六年过去,我想我们可以平静相对了。知道你过得很好,我才放心,才能坦然回来。”

  胤禵凝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没忘吧?”玉穗儿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都记在心里。”胤禵的神色这才轻松下来。

  洛灵从暖阁里出来,看到他俩的qíng形,心中一笑,“快进来吧,天这么冷,在雪地里站着gān什么。”她走到跟前,弹了弹玉穗儿身上的雪,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也不在这一时啊。瞧瞧,都快成雪人儿了。”

  玉穗儿向她耸耸鼻子,往暖阁里去。胤禵向洛灵笑了笑,洛灵却故意骄傲的下巴一扬、两眼望天,也跟着玉穗儿走了。

  玉穗儿回京后为陪伴康熙,只在自己府里住了两三天,仍搬回畅chūn园的兰藻斋居住。这些年康熙思念玉穗儿时,会常去她原来的住处坐坐,回忆着玉穗儿在时的qíng景。洛灵知道康熙的心思,故意让人保留着玉穗儿的一切东西,就象她在时一样。

  玉穗儿回园子的第一晚,就拉了洛灵来做伴,两个人靠在chuáng上紧围着棉被聊天。“你跟四哥就这么完了?”洛灵跟她说了胤禛的事,玉穗儿握着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四爷是心怀天下的人,他心里容纳了太多的东西,而我,很在意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也许有些自私,但我确实容不下他身边有太多的女人。”洛灵一直刻意地回避着关于胤禛的一切,但面对玉穗儿,她无法掩饰心里的失望和痛苦,虽然过了多日,但只要一提起胤禛,她还是会禁不住伤心。

  “那你,真的喜欢八哥吗?”玉穗儿有些担心,她太知道洛灵对胤禛的感qíng,如果只是为了一时的失意而跟了胤禩,她怕她以后会后悔。

  洛灵擦了擦眼泪,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懂,只是觉得他不好,我也会心疼,会忍不住地关心他,这种感觉我说不准。”“傻子,如果你只是这样就答应了他,日后你会后悔的。”

  洛灵苦笑了一下:“既然万岁爷不许我嫁四爷,与其将来被指给一个陌生人,还不如跟了八爷,毕竟他对我有qíng有义。”

  “有qíng有义!”玉穗儿突然想起从前康熙所说的话,心里一沉:“你想好了?” 洛灵反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想好了,无论将来有什么结果,我都会跟着他,他需要人陪伴着。”

  玉穗儿见她心意已决,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咱们俩都这么命苦?为了他们搞得自己心力jiāo瘁。”洛灵揽着她的肩,与她头挨着头:“一样的命,好在我们能互相陪着,心里有什么苦,能说给彼此听。”

  “这些年,你为亡父伤心,为四哥痛心,为八哥悬心,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灵儿,你太苦了。”“你又何尝不是呢?现在你回来了,我们都不必再独自承受了。”

  康熙因玉穗儿返京,龙心大悦,传旨恢复玉穗儿和硕公主的一切用度。她原来的宫女红绫已染病身亡,想起幼年时和四个宫女嬉戏玩闹的qíng景,而如今四个人死了一个,嫁了一个,玉穗儿总会伤感不已。

  好在身边还有紫绡素绮做伴儿,洛灵又经常过来陪她,缓解了她不少寂寞。德妃来看过她两次,见只有两个丫头在身边,怕她宫里的人不够用,便把自己身边的馥儿派给了她。

  馥儿此时已是十六岁的少女,亭亭玉立、秀美绝伦。玉穗儿见了她不禁赞叹,“馥儿长的好标致,宫女里竟是拔尖的。”馥儿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笑而不语。

  洛灵道:“可不是,你走那时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有次跟德主子去给皇上请安,她还拉着我的手问,公主怎么不来了?我跟她说,公主出远门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她点点头说,公主是不是去了香山呀,敢qíng香山就是很远的地方。呵呵。”

  洛灵这么一说,馥儿更加不好意思,忙拉着洛灵的衣襟道:“灵儿姐姐别说了,怪难为qíng的,我那时什么也不懂。”她一抬眼瞥见十七阿哥胤礼远远走来,便向匆匆向玉穗儿行了个礼就退了下去。

  玉穗儿也看见胤礼,悄悄问洛灵,“怎么十七弟一来,馥儿就走了?”洛灵笑着在她耳边道:“两人是冤家。从小打到大。”玉穗儿听了这话笑起来。

  十七阿哥胤礼此时已逾二十,早已不似少年时那般胖胖的模样,而是神采奕奕、英姿飒慡的青年。

  玉穗儿一向与他合得来,见了他很是欢喜,笑道:“十七弟果真变了样子,德妃娘娘一直夸你长的好呢。”

  胤礼向她打了个千,“老十七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吉祥!”“坏小子,这脾气一点没改,还是这么贫。”玉穗儿笑嗔一句,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捏了他脸,“嘿,小胖脸上的ròu少了,如今竟捏不起来了。”

  胤礼笑了一笑,打量她道:“玉姐姐,这一晃有六年不见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这六年里,我可没少想到你。”

  玉穗儿扑哧一笑,“嗯,想我!想我带你去爬树摘石榴,去太液池喂金鱼,在御花园里逮蛐蛐儿。”

  胤礼见她笑颜如花,想是已经走出了六年前丧夫之痛的yīn影,心里一宽,“你又打趣我,我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是惦记你一个人在科尔沁,想去看你,皇阿玛和额娘都不让,好在你回来了,我总算放了心。”

  玉穗儿撇撇嘴,向洛灵道:“听听,这小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呀,嘴上抹了蜜似的。”洛灵看了胤礼一眼,轻笑不语,见他目光似在寻觅,胳膊肘捣了捣玉穗儿。

  玉穗儿心里一笑,知道他是在找馥儿,笑着揶揄他,“东张西望的找谁呢?你不是来看你十五姐的吗,难道是来看别人的?”胤礼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跟我们俩你还打马虎眼。”洛灵边说着边轻轻用手往东南角一指,胤礼立刻便会意。“去吧去吧,我正好也要往皇阿玛那里去。”玉穗儿拍了下他的肩,胤礼这才走开。

  馥儿正在兰藻斋后的园子里打扇坠儿,听见胤礼的靴声靠近,想转身藏起来也来不及了。

  胤礼道:“你大爷来了,快磕头!”馥儿撇撇嘴没理他。胤礼轻轻的拍了她脑袋,笑道:“早知道你在玉姐姐这里,我也不用跑到德妃娘娘那里被宝璃她们笑了一通。这回好了,你在这儿,我别提有多放心了。”

  “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馥儿撅嘴说了一句。“嘿,我不放心的事儿可多了。上次我瞧你给十六哥奉茶,态度怎么那么谄媚呀,眉开眼笑的跟朵喇叭花儿似的。”胤礼不屑的拉长音。

  “谁谄媚了,你倒是说说,谁谄媚了?”馥儿板着俏脸,连生气的样子在胤礼看来都是可爱的表qíng。

  胤礼学她的语气,细着嗓子道:“十六爷,您请喝茶,这是皇上爷赏给主子的,是最好的铁观音。哎呦喂,你这还不叫谄媚呀,声音里能滴出蜜来。”

  馥儿心里一乐,知道他是吃醋,便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道:“难道我要这样说,十六爷,您喝茶,这是最好的铁观音。这不得把十六爷给吓死,哪里来的夜叉。”胤礼哈哈大笑,直笑的前仰后合。

  馥儿看他笑的开怀,也跟着抿嘴一笑。胤礼见她笑颜如花,一双漆黑如寒星的双目正看着自己,收敛了笑容,向她伸出手去,却只拢了拢她鬓边轻垂的一缕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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