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看到皇后这麽一说,皇帝果然就不再追问的怡昕心神似乎一松,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几分,皇帝自然将怡昕的神态尽收眼底,心里释然一笑:是个厉害的小姑娘,不过还是太年轻了一些,虽然学会了掩饰自己的qíng绪,但是功力始终差了一点。
「朕来的时候你们正在说什麽呢?」皇帝明知故问的问了皇后一声。
「怡昕刚刚到,才给臣妾请过安,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您就到了!」皇后笑着回话,而她的笑容带了一点点勉qiáng之色,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夫妻多年,彼此间够了解的话,皇帝 也不一定能够看得出来。
「那麽,怡昕可知道诏你进宫并不是皇后有话想要和你说,而是朕有话想要和你说。」皇帝看着怡昕,在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让他很是满意——看来自己来的确实是很及时,没有让皇后有机会和她说任何的话。
「不知道皇上召臣妾进宫有什麽要吩咐!」怡昕眼底有些慌乱和无措,似乎被皇帝这出人意料的话给吓到了一般。
「也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事qíng,你也不用慌张!朕也就是想问问你对生恩养恩孰重孰轻有没有什麽不一样的看法而已!」皇帝放缓的声音,似乎想要让怡昕放轻松一些,他的脸上带了淡淡的微笑,道:「朕知道,你虽然是柳月卿所出,但却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对生恩养恩一定有更贴切的认识。」
怡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轻轻的喟叹一声,道:「皇上,这样的问题您问臣妾,就像问路於盲,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老老实实的回答?」皇帝脸上的笑容一收,带着威严的看着怡昕,怡昕有些惶恐的跪了下去,却一言不发,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眼睛中的qíng绪变幻,显然心里十分的不平静。
众所周知的,皇帝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但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太后当初生皇帝时难产,虽然有惊无险,但也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故而当年是先皇贵妃的太后并不曾亲自抚养皇帝,而是将他jiāo给身为贤妃的骆太妃养育。
皇帝登基之後,自然要将自己的生母奉为太后,而养育他,并在他夺嫡的时候给予最大帮助的骆贤妃虽无太后之名,但是供养用度一应用度皆按太后份例,这让太后十分不喜,但也知道,在这件事qíng上,她不能左右皇帝,那样的话只能让皇帝对她愈发的疏远。
好在骆太妃十分的低调,除了不得不出现的场合以外,都安心的在自己宫中颐养天年,极少出门,和太的同时出现的场合也就更少了,至於和太后争夺 权力的qíng况更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这让太后勉qiáng满意,却也让皇帝对骆太妃充满了愧疚——他知道,骆太妃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惧怕太后,在他未曾登基之前,骆太妃和太后虽然没有势同水火,但是也并不和睦,在某些问题上更是针尖对麦芒,毫不相让。只是现在,为了不让他为难,骆太妃才会避让开来,免得让他左右为难。
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太后当然属意云德妃所出的三皇子,而骆太妃一反常态,对皇帝明白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她属意的是大皇子,理由很简单,大皇子是嫡长子,在有嫡长子的qíng况下,为了大局考虑,自然要立嫡立长,以免出现兄弟相争相残的qíng况。两人所属的人不一样,但是态度都是同样的坚决,不同的是太后一再的以母亲的身份压制皇帝,bī着皇帝听她的,而骆太妃却只是对皇帝说过一次这样的话,而後就再也没有提过,更没有bī着皇帝做出任何承诺。
到底要立哪一个儿子为太子,皇帝心里是充满了踌躇的!
他对大皇子是满意的,觉得这个儿子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很不错,立他为嗣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继承大统之後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但是三皇子同样也很出色,而且和大皇子不同的是,三皇子从小就很讨他的欢心,是他最心爱的儿子。每一个父亲都想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皇帝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有的时候他的心头还真的是闪过依从太后,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念头。
可是那念头每次都是一闪即逝,因为皇帝自己也清楚,立三皇子为太子会有很多的弊病和麻烦,骆太妃和皇后必然会激烈反对,朝臣会为此而喧哗,而大皇子也可能因此做一些让他心寒的事qíng,而那些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所以,皇帝才会在立太子的问题上一直犹豫不决,这一切他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太后沉不住气的一再用母亲的身份bī他表态,同时也没有忘记用亲qíng来拉拢他,这让他更加的难以决定。
另外在,感到欣喜的是皇后和骆太妃并没有给他添乱,对这件事qíng表示了沉默,而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很能沉得住气,该做什麽就做什麽,没有相互攻讦,表现的极为优秀,而这让他满意的同时,更加的难以做决定。
但是,就在这段时间宫里开始出现流言蜚语,将他一直刻意模糊的事qíng翻了出来,那就是生恩养恩孰重孰轻的问题,甚至隐隐的传出他yù立大皇子为太子,视太后的意见於不顾,罔顾生恩的消息。
听到这样的消息,皇帝自然是勃然大怒,他不知道这是皇后传出这样的消息,让他顺势而为,立大皇子为嗣,还是太后传出这样的消息,让他对大皇子和皇后反感,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也命人彻查此事,可是查来查去,到最後还是没有查出来源头何来,但是经历过相似qíng况的皇帝毫不犹豫的认定了这件事qíng和太后脱不开gān系。他可没有忘记,後宫之主理应是皇后,可是太后却一直把持着後宫的大权,频频gān涉皇后理事,而皇后为了不让自己和太后生隙,让人诟病,对她一再忍让。
更让皇帝生气的是太后居然以此事为由,到骆太后宫里大闹一场,将骆太妃狠狠的训斥羞rǔ了一顿,字字句句都剜骆太妃的心,说骆太妃没有本事生子,就算养大了皇帝,皇帝也只会认自己的亲生母亲……自皇帝登基以後,骆太妃第一次和太后针锋相对,没有让太后沾到哪怕是一点便宜,到最後,谁都没有吃亏,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但是,太后离开之後,骆太妃就晕厥过去,太医诊治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急火攻心。躺在chuáng上的骆太妃看到匆匆而来的皇帝,第一次没有对皇帝露出笑脸,而疲倦无比的说了一句:哀家没事,皇帝不用忧心。然後就闭目养神,怎麽都不愿意睁眼了。
骆太妃的疲倦和眼中深深的悲伤让皇帝的心时很不是滋味,对他来说骆太妃比太后更加的亲密,而太后却不依不饶的,非要让他表态,让他立三皇子为太子,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大皇子的皇帝自然不会听太后的。只是,他却还是想要找一个促使自己下决定,并和太后生分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生恩不如养恩,所以,昨晚他到了皇后宫中,想听一听和骆太妃更亲密的皇后是怎麽说的。
●● 第157章
皇后早就在等皇帝了,但是她却不能给皇帝任何的答案,虽然是夫妻,可是在他成为皇帝的时候,皇后就告诉自己,他对她而言,先是君而後才是夫,而她对他来说,先是臣之後才是妻。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皇后说话都会更仔细的斟酌,绝对不会让皇帝会因此不一样的理解和想法。
她当时苦笑着道:「生恩养恩孰重孰轻说起来简单,可是在生恩养恩发生冲突,并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却是极难的事qíng,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够知道其中的艰难。就像我那侄女,也是经过了激烈的挣扎之後才做了抉择,或许她能够明白该做怎样的选择。」
她口中的侄女指的是谁,皇帝自然清楚,思索一番之後,皇帝今日一早就让皇后诏怡昕进宫,不过却是皇帝派身边的人去齐云侯府宣召。而皇帝能够掐好时间,在怡昕给皇后叩拜行礼,刚刚坐下的就过来,也是因为她刚踏进皇宫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然後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想要听的是怡昕的看法,还不是怡昕转告皇后的看法。
而现在,怡昕的反应让皇帝很满意——他想,他一定能够听到怡昕真正的想法!
「唉~」皇帝叹了一口气,看着虽然害怕却仍旧有些倔qiáng的怡昕摇摇头,道:「你起来吧!」
「谢皇上!」怡昕起身,依旧坐到之前的位子上,但只坐了一小点地方,似乎随时准备起身一样,皇帝心里轻轻的一叹,怡昕这样的态度他见得多了,对怡昕的期许少了很多。
「你不用害怕!」皇帝脸上又浮现笑容,他和蔼的对怡昕道:「你是皇后的亲侄女,也就是朕的侄女,就算是说错了什麽,朕也不会责怪你,你安安心心的说话就是。」
怡昕嘴角扬起一丝涩涩的苦笑,她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悲怆,她看着皇帝,道:「臣妾刚刚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臣妾对生恩养恩真的没有什麽不一样的认识。」
「为什麽呢?」皇帝看着身上透着一股深切悲哀的怡昕,他淡淡地道:「皇后与朕说过,你在生恩养恩之中做过抉择,难道皇后说错了吗?」
「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麽会那样说。」怡昕的话让皇后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苦笑着道:「养育臣妾的是曾祖母,给臣妾生命的是四夫人,对於臣妾来说,并不存在需要在生恩养恩之间做抉择的qíng况,而臣妾也从未做过那样的抉择。」
皇帝微微一怔,是啊,她的qíng况怎麽能和自己一样呢?看来这一次是皇后失误了!看来皇后对这一次的流言也是猝不及防的,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你说你没有抉择?」皇后脸上带了一丝薄怒,显然对怡昕的话很不满意,她看着怡昕道:「难道你过继到四房的事qíng是父亲没有和你商量一声,就做的决定?难道你是被迫的?」
「娘娘息怒!」怡昕又跪了下去,她看着皇后,道:「祖父对臣妾自来就是十分疼爱,曾祖母仙逝之後更是如此,与臣妾息息相关的事qíng自然会与臣妾商量,但凡臣妾不愿意听从的事qíng,他从未qiáng加於身,过继的事qíng也是一样。」
「也就是说过继的事qíng也是你自己的选择!」皇后看着怡昕点头之後冷冷地道:「选择过继,与柳月卿断绝母女qíng分,难道这还不算在生恩养恩之中做选择?」
「在别人看来,祖父对怡昕一样有养育之恩,选择过继,成为祖父名正言顺的孙女,和安国侯府的四夫人从此断了母亲qíng分,是在生养之间做了抉择……」怡昕身上的悲苦愈发的浓烈起来,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悲伤的无力自拔的qíng绪中,她哀哀切切的道:「可是,谁知道这从来就不是臣妾的选择,臣妾从来就没有选择的馀地,只能屈服於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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