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迟疑的皇帝,再看看满脸为难丶yù言又止的陆博涵,太后脸上的笑容一收,带了些不悦的道:「怎麽,皇帝是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多事,还是认为安国侯府的姑娘配不上齐云侯府的少爷?皇后,你觉得呢?那可是你的侄女,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太后都把话说到这这个份上,哪里还有人敢跳出来说不是的,陆博涵脸上满是恭敬,眼神中却带了些不满和焦躁,而陆涛羽为了不让人看出他脸上的喜悦,把头垂得低低的,因为紧张,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捏成了拳头。
璐姐儿很想跳起来告诉所有的人,那个与陆涛羽议婚的人是她,可是四夫人狠狠地拎了她一把,大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明白,这里不是她能够所以开口说话的场合,她只能死死地坐在凳子上,不敢用愤怒的眼光看向将她的美梦打碎的皇太后,但不妨碍让用怨恨的目光盯着顺姐儿,在心里将顺姐儿凌迟了无数次。
皇后心里暗自摇头,对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侄女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好感,太后的反应居然在年前就被她给猜中了,早有准备的皇后脸上带了些无可奈何,口中却道:「母后都这般说了,他们定是十分相配的。」
皇后都松口了,皇帝自然乐得顺从太后,他清清嗓子,道:「齐云侯府陆涛羽,安国侯府郭怡昕上前听旨!」
顺姐儿紧张的站了起来,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双腿微微的颤起来,两手死板的垂下,走路的时候都不敢摆动,用蜗牛爬的速度走到了皇帝御座前,颤巍巍的跪了下去,发让有的人窃笑,有的人皱眉,也有的人暗自叫好的「噗通」声,她自己却恍若不知的跪在那里,浑身僵硬,不知道该做什麽。
皇帝暗自摇头,同是太夫人跟前长大的,可眼前的郭怡昕和二十多年前的皇后完全就没有可比xing,这样的一个姑娘又天生异常,齐云侯府和安国侯府这回还真的是要结成仇家了。
太后却很满意的看着局促不安的顺姐儿,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天生的与众不同让她从小就面对亲人的冷眼和歧视,就算养在那位很厉害,养出了一个让她觉得不好对付的皇后的太夫人身边,也无法改变她上不了台面的事实。当然,也可能是那位年纪大了,虽然将她养在身边却没有jīng力教导,所以才会这般的小家子气。
看看迟疑的皇帝,太后轻轻的咳嗽一声,算是提醒皇帝。
「陆涛羽,郭怡昕,朕赐你们结为夫妻,择日完婚!」皇帝说的很简单,这麽一门赶鸭子上架的婚事他有什麽好说的,在场的怕没有人猜不出来皇太后的心思了。
「谢皇上!」陆涛羽洪亮的声音却掩不住顺姐儿带着颤意的声音,倒不是顺姐儿的声音大,而是她那种几乎要哭出来的语调和陆涛羽的声音实在是不搭,自然一听就听出来了。
「齐云侯,我看他们年纪也不小了,那些繁琐的议婚程序可以适当的简化,让他们早点完婚,你也能早点抱上曾孙子。」太后显然觉得这样还不够,再添了一句。
「微臣遵旨!」齐云侯努力地忍住心底的喜悦,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失落,他觉得郭怀旭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能够算计到皇太后。好吧,皇太后其实也没有多麽的了不起,要算计她也不见得就是不可能的事qíng,但是他能够未雨绸缪,却不得不让人赞服。还有顺姐儿,夫人说她从容大度,说话做事极有章法,她这一番完全和本xing不符的表现也说明她也不是那种天真,无知的闺阁少女,这样的一个孙媳定然会给孙儿添助力,比那个不成器的儿媳qiáng多了,等她进门之後稍微教导一下,应该就可以掌家,让老妻松松气,好好的颐养天年了。
「怡昕是六月生的吧?」太后随意的问了一声,不等顺姐儿回答,就自顾自的道:「那麽今年六月你也就及笄了,我看婚期定在怡昕及笄之後的一两个月内最妥当,至於是七月还是八月呢,就看你们怎麽选择吉日了。」
陆涛羽听着太后絮絮叨叨的说着,心里着实有些不耐烦,他微微一偏头,想近距离的看一看顺姐儿,想看看她是不是有一双滟滟的双眼。
顺姐儿这个时候也刚好偏头看过来,四目相投,看到映在对方眼中的自己,心底都是一甜,太后那令人烦心的絮叨似乎也成了天籁之音……
第三十五章 六指
「哀家赐你们御酒一杯,望你们早日成亲,成亲後幸福美满!」太后终於絮絮叨叨的说完了无关痛痒的废话,轻轻的一挥手,立刻有宫女端着酒上前,来到陆涛羽和顺姐儿面前。
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顺姐儿早就已经料到了,太后既然给自己和陆涛羽指婚,那麽必然会将自己天生六指的事qíngbào露在众人眼前,让齐云侯在她眼面前就尝到坚持与安国侯府结亲的苦果——除了知道内qíng的寥寥数人以外,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与陆涛羽谈及婚嫁的本来就是自己。
不过戏要唱全套,目的已经达到了,满足一下太后,让她当一回胜利者,享受一下胜利者的感觉也很重要,最起码不会让她立马翻脸,觉得自己上当受骗而恼羞成怒。
想到这里,顺姐儿怯怯的抬起头,右手极不自然的缩回衣袖,想要去端宫女托盘里的酒,却又不敢伸手的样子,牙齿轻轻的咬住下唇,bī出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身体也微微地颤抖起来,让一旁的陆涛羽看了心里泛起疼惜,而皇帝也有些不忍,只有皇后在心里暗自叫好——虽然祖母没有将她教导得大气雍容,但她敢在太后和皇帝的眼皮下做戏,还做得这般bī真,也实属难得。
太后很满意的看着顺姐儿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在今天之前,她就已经让人调查清楚了,眼前的顺姐儿虽然比侯府的其他姑娘都更幸运,被已故的太夫人养在身边,可她的幸运却源自她的不幸,天生的六指是她的原罪,她普一出生,就遭到了亲生父母的厌弃,形同被弃一般的丢在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由几个奴婢照料,两岁第一次见到母亲,却因为母亲的怨恨而xingqíng大变,五岁那年更差点被狠心的母亲害死。
大难不死必有後福说的也就是像她这样的人,侥幸活下来的她被已故的太夫人养在身边,可因为幼年时的yīn影,让她再也无法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开朗,总是怯懦而自卑,躲在太夫人的羽翼之下,不敢在人前露面。等太夫人一死,没有了庇护的她甚至被庶妹一再欺负都不敢伸张,府中的姐姐妹妹没有那个瞧得起她,而她的嫡亲妹妹更是视她为污点,几次三番的下毒手,想要了她的命——要不是她命大的话,或许已经死了。
就连今天,要不是自己特意拍了亲信的太监,她也不可能进宫来——侯府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把她当成了隐形,而她身上的衣着首饰,却是那个倒霉的侯府八姑娘为了给她的嫡亲妹妹添堵,故意借给她的。
她那个嫡亲妹妹倒是个狠角色,为了不让姐妹有机会越过自己,就提前下了毒手,让她无法出席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李公公见了沅姐儿的láng狈样子,稍微一打听,自然也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qíng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让太后确定,齐云侯确实已与安国侯府谈论联姻,但却还没有确定要娶安国侯府的哪个姑娘,让她横加一脚,指定顺姐儿更多了些可能。
这样的一个女子注定是不可能成为优秀的主妇丶合格的命妇,把她指婚给陆涛羽不过是太后的第一步,让齐云侯知道,拒绝自己的好意可不会有什麽好果子吃,当然,也为自己的下一步埋下一个伏笔。
看着顺姐儿想要端酒杯,却又迟疑得不敢露出右手的样子,太后轻轻一咳,道:「郭怡昕,怎麽不端酒?难道你担心哀家会赐给你毒酒不成?」
顺姐儿彷佛受到惊吓一般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刻伸手去端酒杯,在她刻意的qíng况下,右手的六个手指映入太后的眼帘——
「你的手……」太后似乎大吃一惊,看着她的手皱起了眉头,而心里却得意的笑了起来,话说了一个开头就没有接下去,只是皱着眉,然後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陆涛羽,似乎很是懊恼的摇了摇头——皇帝轻轻地皱了皱眉,连郭怡昕是六月所生都知道了,还不知道她天生六指?就算是要装样子,也要装得像一点吧,也不怕寒了朝臣们的心?
顺姐儿早有准备,立刻彷佛受惊的小鹿一样,缩回了手,身子缩了又缩,恨不得钻到地fèng里面一样,头更是低到了胸口,在眼眶里转了半天的眼泪终於落在了地上,她自己心底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让眼泪保持在眼眶中转动可是一件高难度的事qíng,就算她演示了无数次,可以不那麽费劲就做到,但也挺辛苦的。
「母后莫惊,臣妾的这个侄女天生便与常人有些不一样,让母后受惊了!」皇后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为太后受到的惊吓而有所表示,她雍容的站起来,在皇帝欣赏的眼光中盈盈下拜,道:「虽然她是臣妾的亲侄女,更因她与臣妾一般,由祖母养大,臣妾对她比对其他的侄女更亲近一些,但她的xing子和这天生的缺陷实在不是陆涛羽的良配,还请母后明鉴!」
皇后的话让所有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顺姐儿的异常,但却都猜到了她的手可能有什麽奇怪,忍不住的小声议论丶探听其中究竟,对此,太后早有安排,立刻有云氏一系的官员透露顺姐儿天生六指的「秘密」,众人看齐云侯的眼神中多了些同qíng,而看安国侯府的眼神则满是玩味。
四夫人柳月卿背挺得直直的,脸上除了冷冽之外再无任何神色,她现在最後悔的是自己没有在顺姐儿刚刚生出来的时候就一把掐死她,让她成为自己多年的梦魇,更在今天让京都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不一样的色彩。
璐姐儿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现在後悔自己居然蠢得没有向顺姐儿下手,而是让沅姐儿进不了宫,但是她同时也在心里升起了一点点希望——或许,太后会因为顺姐儿的缺陷,会给皇后娘娘一点面子,不让齐云侯那麽丢脸,然後取消了顺姐儿和陆涛羽的指婚,而把指婚的对象改成自己?
太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再看看跪倒在地,忍不住浑身颤抖的顺姐儿,还有地毯上被她大滴大滴眼泪浸湿的痕迹,还有一脸紧张的陆涛羽,心里大为解气,但她不可能顺了皇后的心意,而是为难的看着皇后,再看看齐云侯,叹气道:「哀家本来想着你们两家既然已经有了联姻的意思,那麽定然是想把涛羽和排序最长,又养在已故太夫人身侧的怡昕凑成一对,才让皇帝下了旨,成全了他们。没想到……唉~也怪哀家xing子急,没有弄清楚……要不是皇帝已经下了旨意,金口玉言不能更改的话,定然依了皇后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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