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个?」罗瑶撇撇嘴,然後很是不屑的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生活安逸惯了的人脑子里在想些什麽,不过是多个一个手指头,算什麽大不了的事qíng,你怎麽会觉得自己好像低人一等……」
「瑶儿!」惠云打断了罗瑶的话,警告的瞪了她一眼,然後笑着对怡昕道:「瑶儿和自家姐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个口无遮拦的样子,说话从来就是不用脑子的,你别理会她。」
「说话本来就是用嘴,而不是用脑子好不好。」罗瑶反驳道:「我又没有说错什麽,多个手指头算什麽啊,晴儿坏了一只手也还不是过得挺好的,也没有见她就觉得自己比什麽人差。」
「晴儿?」怡昕满脸疑惑地看着罗瑶,虽然罗瑶说话很直接,也左一句多个指头,右一句多个指头的,但怡昕没有半点不悦,更没有因此对她有什麽不好的感觉,她的语气实在是太平常,彷佛那不过是件司空见惯的事qíng。所以,怡昕更感兴趣的还是她嘴里的晴儿是何方神圣。
「晴儿是我妹妹。」罗瑶满脸都是光彩的道:「是我的双胞胎妹妹,长得和我很像很像。我们九岁那年,羌族的攻势很猛,当时陆大将军发动全城一起抵御羌族的进攻,我们一起去帮忙。羌族在城外架起了登云梯,试图qiáng登城墙,我们就支起了很大的锅把油烧滚了倒下去,我们是小孩子,帮着搬一搬柴火什麽的。晴儿倒霉,不小心一只手被滚油烫了,烫得很严重,虽然大夫及时的给她救治了,可左手基本也就废了。」
滚油烫伤了?怡昕瞳孔一缩,那要遭受怎样的痛苦啊!
「就这样,晴儿等於失去了左手。」罗瑶声音也有些低落,然後又笑起来,道:「不过,除了有的时候确实很不方便以外,也没有见晴儿有什麽不一样,她前年嫁给了杨大哥,去年还生了一对胖大小子,过的照样挺好的。」
方少卿微微笑着,带着善意,道:「瑶儿说的没错,生有六指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qíng。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在钦州长大的,打小就见惯了因为战事伤了残了的人,所以对我们来说,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qíng,其他的都不重要。而弟妹生於京都,又从未离开过这个富庶之地,更没有见过那些真正伤残,却仍旧坚qiáng活着的人,所以才会觉得这是件很重要的事qíng吧!」
曾祖母说的没错,真正见识过生死挣扎的人是不会在乎自己是五指还是六指,只有那些从未经历过风雨,娇生娇养的才会把它当成天大的事qíng,可是……怡昕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和她们说话,说自己其实也没那麽在意,不过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的不一样当成了一种掩护色,还是说自己听进去了她们的劝说,以後不会因此而自卑,但心里却不知不觉的接受了她们……
●● 第74章
「放纸鸢好玩吧!」陆涛羽给怡昕递过一杯茶,看着她因为奔跑而红润的脸色,自己的心qíng也飞扬起来,她刚刚拗不过陆妍卉那小丫头的拉扯,和她一起去放纸鸢了,惠云几人虽然已经成了亲,但玩心不减,也一起笑闹着玩了起来,去前面林子里打了几只野兔几只野jī回来的陆涛羽回来就看到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妻子还能有如此活力的一面,眼睛都看直了,倒是让林子涵他们一阵打趣,都说见了再美的女子都不会失神,冷静自若的他遇上了命里的克星,周从文更笑哈哈的说他这一辈子都会像林子涵一样,被妻子吃得死死了的。
对周从文的说法,陆涛羽虽然大呼小叫的和他辩论了一番,但心里却没有丝毫的不快,祖父一辈子被祖母管得死死的,不见得有什麽不好,而母亲管不住父亲,也不见得有什麽好。
「好玩!」怡昕喝下茶,嘴角快乐的扬起来,开心的道:「我还是第一次放纸鸢,没有想到还真的很好玩呢!」
陆涛羽心里浮起怜惜,笑着道:「喜欢就好,以後有时间我们经常出来玩!你是休息一会,我们再去骑马,还是现在就去?」
「现在去吧!」怡昕笑笑,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玩耍,舍不得làng费一点时间,何况她知道,回到沁园之後,她就该做回另外一个自己去,这样的肆意和快乐是不能带回去的。
「和惠云嫂子她们相处的怎麽样?」骑在马背上慢慢的往前走,陆涛羽轻声道:「惠云嫂子是个很好的人,和姐姐处的很好,姐姐出嫁之後,她也经常到家中给母亲请安,陪卉儿说笑,母亲也很喜欢她。过些日子,我会请子涵他们一起到家中,到时候让惠云嫂子和你一起陪着母亲说说笑笑,母亲一定会对你更好,更少些挑剔。」
原来还有这麽一个目的在里面!怡昕心里一暖,点点头,然後笑着道:「我明白了。」
「她们几个中你可能不大能够和罗瑶相处,她在钦州长大,大小就野惯了,对男女之防从来都很不以为然,她有卉儿这麽大的时候基本没有几个闺中密友,反倒是和我们这些男子来往的多一些。方罗两家一向走的很近,她和少杰也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年纪一般大,小的时候没有少打架,现在也是,只要一有时间,夫妻两个就在家里切磋比较。不过相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她就只是心直口快了些,没什麽坏心,更不用担心她会给人下绊子。」陆涛羽笑笑道:「方少卿是少杰的姐姐,她在几个人中最是聪明,虽然不像罗瑶一样喜欢舞刀弄枪,却爱研读兵书,最是聪慧不过,和她在一起你倒是要多留几个心眼。」
「我感觉她们都是很好的人,虽然说话做事的方式都和我见过的人不一样,却透着一股真诚的味道。」怡昕轻轻一笑,知道陆涛羽是看自己每日闷在家中,除了在蒙氏面前立规矩,给老夫人问安,管理家里的事qíng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事qíng了。他是担心自己太无聊,所以让自己认识这几个对他来说还算了解的人,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可以走动走动。
「她们的父亲都是武将,母亲要麽是出身贫寒,要麽就是相似的家庭,都没有多少心机,有的人看她们会觉得稍显粗俗,但就如你说的,她们说话做事都透着真诚,都值得来往。」陆涛羽轻轻笑着,这几个的父亲都算是有名的武将,但都不是出身显赫之家的,少了大家的气派,却也少了世家的虚伪,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不是那种完全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她们不会像京都那些娇生惯养的世家贵女,总是将目光定在怡昕的六指之上,把它当成天大的事qíng。对她们来说,怡昕长了六个指头和旁人长了一个胎记没多少区别。
「比较让我感觉意外的是在她们眼中,我的天生六指好像很正常一样。」怡昕淡淡地道,她当然能够分辨出惠云几人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装出来的,所以,虽然只是在一起坐了一小会,大多时候也都是她们谈话,她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但对她们也有了深深的好感。
「其实你天生六指还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qíng。」陆涛羽笑笑,虽然怡昕从来没有表现出什麽来,但他也能从怡昕的一些小习惯中发现,她虽然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在乎自己的与众不同,可有些东西越是想让自己不在乎,就越是表现了她实际上是很在乎的。
他也能理解这是为什麽,毕竟天生六指给她带来了太多的苦难,太多不一样的眼光,要想忽视它还真是件不可能的事qíng。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临时改变主意,把原本只带着她和妹妹一起出游的计划,改成了约上几个好友一起,他完全相信,这几个女子一定会给怡昕带去不一样的感受。
怡昕偏着头看着他,嫁给他快两个月的时间内,她一直都为自己当初的坚持感到满意——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知道体贴自己,也懂得尊重自己,对自己还很喜爱,除了因为年纪不大,偶然冒出来的孩子气让她有点哭笑不得以外,他真的是很好。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尤其是他一点都不客气的打破了云茉芸的幻想之後,怡昕觉得他还真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只是,怡昕也知道,自己很难完完全全相信一个人,就像曾祖母临终前说的,自己是一个聪慧的孩子,也是一个冷静的孩子,她终其一生,不会吃太多的苦,她会好好的掌握自己的人生,能够冷静的对待一切,但是她却很难将自己的心房打开,去接受一个人,除非那是她自己的孩子。
「我说的是真心话!」陆涛羽认真地看着怡昕,道:「我知道你因为这天生的与众不同吃了很多的苦,也知道很多自恃出身名门的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他们也会在背後议论我是一个倒霉蛋,娶了你,那些和我有过节的,甚至还会故意当着我的面议论,试图看到我生气丶难过丶愤怒,但是我真的不认为这算什麽。不,或许我还要感谢你天生的六指,要不是它,你不可能成为现在这个独一无二的你,而是和安国侯府其他嫡出的姑娘一样,而我们也不会有缘在一起了。」
怡昕看着陆涛羽,想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看到的是他满脸的坦然,一点虚伪的成分都没有,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彷佛被人触动了,她轻轻一笑,喟叹一声,没有说话,看着陆涛羽的眼眸却水汪汪的,彷佛那是一汪清泉,里面全是浓浓的qíng意。
「我听罗瑶说起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怡昕说起那个在罗瑶嘴里让她很自豪的妹妹,她很好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说的是罗晴,一个很不得了的女子!三年前我跟着叔父去了钦州,在那里认识她的,在钦州不认识她的人很少。」陆涛羽道:「她的左手在年幼的时候被滚油烫伤,所有的经脉全部损毁,左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摆设。她在钦州具有很高的威望,每逢羌族进攻的时候,她就带着老弱妇孺在後方准备後勤,所有的人,包括叔父见了她都称一声『晴姑娘』。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受过伤,深知其苦,所以她自学医术,还是一名很有威望的女大夫。她嫁给钦州一名常驻的轻骑将军,据说她成亲的那天,钦州城的百姓都自发的打扫街道,清水洒地,整个钦州城就像是过节一般。相比之下,罗瑶就比自己的双胞胎妹妹逊色太多了!一个宛如当空皓月,一个就是地上的萤火虫。」
「真有这样的女子?」怡昕感叹一声,忽然想起曾祖母曾经透露出来的过往,再叹了一口气,问陆涛羽:「是不是觉得我们在乎的都是些很无聊的小事qíng?」
「所处的位置,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在乎的东西自然就不一样了。」陆涛羽摇摇头,道:「安国侯府的四爷和四夫人我也略有了解,他们都是家中的幼子,自小就是娇生惯养,没有经历过半点风雨的人,自然会将本该平常视之的事qíng看着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而你以前身边都是些娇娇女,对她们来说绣花针戳破了手指就已经是疼痛难耐的了,又能有多少韧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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