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碰见心悦的女子一定要真诚以待,衍儿,别学我。”
“……”
顾衍很想说,我同您可不一样,见伯父又说不出口,闷闷点头。
“这是我同你娘亲的事,衍儿就不必进去了。”
顾老爷子走向再衙门门口的姜氏,步伐缓慢且沉重,目光再次不由得自主的落在她身上,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她了。
犹记得当初他挑开头盖时,被她那双眸子惊艳过,只是太过平静的新娘子让他沮丧,她看他是那么的平淡,犹如只是看一个陌生人。
他虽然不比四郎,但也是有才有貌的美男子,京城有多少人家的闺秀想做他的续弦?
偏偏只能遵从父命娶一个家底单薄,门第算不上高的女子,她对他还那么的淡漠,不在意他的宠爱。
他仿佛同她较劲,也仿佛同自己较劲,妻子越是平淡,他越是宠爱欧阳姨娘,让欧阳姨娘生下庶子……以前的自己是那么的可笑,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到姜氏面前,蠕动嘴唇半晌,慢慢低垂下眼睑,“进去吧。”
说什么?
说他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心生爱慕?
他只是个不懂qíng的笨蛋?!
都到这一步,何必再给她平添烦恼呢。
姜氏蓦然的点头,落后他一步,迈进衙门,笼在袖口的指尖轻颤,在见到和离书入档后,她反而彻底的平静下来了,身上似卸掉沉重的枷锁,她从未有过这般愉悦轻松的感觉。
她是爱慕过他的,只是痛苦比愉悦更多。
“我在顾家留了话,衍儿接任族长。”
顾老爷子同姜事作别时,嘴角多了勉qiáng之色,“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注意打算,我说的话他们未必能肯听,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不过有你在衍儿身边,我也不需要担心。”
“你是打算云游去?”
姜氏自然不怕顾征顾律的算计,以前是嫡母有些手段不能用,如今她只是衍儿母亲,顾家无论是谁再算计衍儿一次试试?
以前他们见面就争吵,互相对视猜忌,互相怀疑指责,和离后反倒能气氛反倒好了,他们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做夫妻?
顾老爷子洒然笑道:“四处走走看看,没准哪****真能逆转……炼成丹药。”
下马车来迎姜氏的顾明暖听到这句话,脚下一顿,是逆转过去么?
他二十几年一直炼制的丹药又是什么?不是世人苛求的长生不老?
前生他到底去了何处?
顾明暖默默掐着指头,眼珠瞪得滚远,又不甘心的仔仔细细掐算伯祖父的命运,依然是空白的,天哪,一个个诡异的念头砸得她有些头晕。
顾老爷子没察觉暖姐儿的异样,深深的,最后看了一眼姜氏,“你我有缘的再见。”
到那时他绝不会像今生一样的愚蠢再看不清自己的真实心意,再任由那些不相gān的人伤她的心,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他看过去,燕王萧阳到了,目中无人的眼波落在暖姐儿身上时,柔和许多。
昳丽贵气的燕王让守在衙门口的众多眼线一哄而散。
萧阳比自己懂得qíng,也好,她最疼的暖姐儿由此佳婿,也能稍稍弥补她的遗憾。
“衍儿记得孝顺你娘,别惹她生气。”
最后他忍不住jiāo代顾衍几句,拍顾衍肩膀的手顿了片刻,慢慢移动到顾衍的脸上,心又被锥子扎得很疼,隐隐却又有一丝的骄傲,“衍儿,你很好。”
萧阳拉住顾明暖的胳膊,低声道:“让他顺意一次。”
眼前的顾老爷子就是活生生的教训,萧阳把顾明暖向自己身边拽得更紧,自己绝不是走到他那一步。
“顾家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体统,你想守就守,不想守就不守。”
他大笑着揉了揉顾衍的脑袋,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了。
从今儿以后,谁也没有再见过他,他仿佛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一般,不过他和姜氏的和离却被记入了史书之中。
顾衍整理好被揉乱的头发,莫名其妙的问道:“伯父是怎么了?”
萧阳和顾明暖同时楞了片刻,彼此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难道推断错了?又几乎同时笑着摇头,这样不是最好吗?
第六百五十章
在衙门处理好和离的事后,萧阳护送姜氏等人回到平郡王府。
顾衍自然拽着女婿去喝酒,姜氏望着勾肩搭背的两人离去,顾衍热qíng的渲染下,萧阳仿佛也不那么的冷傲,漆黑的瞳孔有了暖意神采。
屁颠屁颠跟在岳父身后的萧阳让顾明暖嘴角不由得勾起。
姜氏欣慰的笑道:“你爹现在有话都不同我们说了,整日女婿女婿的。”
偶尔泛起酸意。
前世今生,直到此时顾明暖才见到姜氏如此舒心愉悦的笑容,回道:“以后的事qíng就让他的好女婿管去,伯……”
姜氏温柔的眸子看过来,顾明暖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唇,“祖母尽管享受我爹的孝顺就好。”
“下次再叫错,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根指头戳在顾明暖额头,姜氏把她带到了库房,顾明暖一进门便觉得眼睛有点不够用了,钱嬷嬷指挥着小丫鬟捧着两三本账本翻来翻去,嘴里念念有词:“明明登记了,怎会寻不到?”
和田玉jīng雕的摆件随意放在架子上,半人高的珊瑚树盆景堆在墙角,祖母绿翡翠配饰塞在盒子里,不是婢女找东西碰掉盒子的盖子,顾明暖根本见不到上辈子姜氏送给自己填妆的头面。
顾明暖拿起上辈子时常佩戴的珠钗,前生她嫁妆算得上丰厚,却最喜欢这支珠钗,在想到今生姜氏给自己的嫁妆,祖母偏心起来也相当的过分呢。
“我以为……”
“你以为我的好东西都给你了你做嫁妆?”
姜氏从她手中抽出珠钗随手扔进盒子里,大方的说道:“你喜欢一会连盒子也拿走,省得占地方,明后两日还有一批送过来。”
顾明暖不知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前生难过,指了指架子上另外一匣子坠角珍珠,“我还要那个。”
“你看中的都拿走,算是我给你补妆了。”
姜氏又岂会在意这些小玩应儿,只有年轻的姐儿或是新妇才爱这些,“给你做嫁妆的财物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上次从顾家般过来的。”
“你看到得是我同你姑父一起做生意的分红,还有一些我准备养老用的银子金子。”姜氏略觉自豪,抬手指了指架子上密密麻麻的盒子,“我上次没给你,不是舍不得,而是这些东西见不得光,咳咳,你应该记得陛下兵败被俘的事……”
顾明暖点点头。
姜氏嘴角噙着玩味,“当时太后娘娘慌乱得很,听从我的主意用金银珠宝收买蛮王身边的人,陛下刚刚登基,内库里还有先帝英宗留下值钱珍玩珠宝,纪太后当时只求陛下能平安,便是她的私房都告诉了我。”
“所以……您就小小的贪了一把?”
“咱们国朝的好东西送到蛮族手中,我岂不是成了国朝的罪人?何况他们蛮族茹毛饮血,似野shòu一般,只懂得金银,哪里懂得这些?先帝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珍玩绝不能为救陛下就毁在蛮族手中,我是截留了一批。”
姜氏满嘴的道理,义正言辞的味道仿佛‘贪污’‘节流’都是高尚的。
不知楚帝和纪太后知道会不会被气吐血。
顾明暖随手掀开盒盖子,欣赏先帝英宗的私藏,突然回头问道:“祖母有没有先帝时的账册?”
“账册?”姜氏纳闷的皱了皱眉,“你要账册做什么?”
撇下奇珍异宝,顾明暖几步窜到姜氏身边,“听起来您有账册了?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嘛。”
“好了,好了,你别晃我。”
姜氏被顾明暖撒娇般晃悠的头晕,既然她当初贪了不少,自然会把原本的账册拿走,当时太后娘娘六神无主,前有大臣bī宫另立帝王,后又有各地勤王的士兵攻城,纪太后哪里还会记得账册?
纪太后甚至连内库被搬空了都不知道呢。
“我记得……”姜氏目光在架子上搜寻,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被姜氏装在大箱子离埋入地下,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用不到了,被有缘人得了去,也比便宜顾家那群人qiáng。
和离后,姜氏觉得自己还是得给衍儿多留下点家底,省得衍儿太豪慡,将来没银子用。
便让人从庄子上把大箱子起出来并搬到了平郡王府。
“找到了。”姜氏把楠木匣子从架子上取下来,chuīgān净上面的灰尘,递给顾明暖,嘴上抱怨道:“古里古怪的鬼丫头,拿去可以,不能让旁人看到。”
顾明暖一点都不嫌弃盒子有灰,跟抱着宝贝似的,一心只想尽快见到账册,自然没心思再去看祖母到底有多少好东西,笑嘻嘻向外跑,“我先回去了。”
“疯丫头!”姜氏赶忙加了一句,“你慢点跑,别摔倒了。”
眼见着顾明暖一溜烟的没影了,姜氏又好气又好笑,“满屋子的珍宝赶不上几本账册?我是越来越不明白暖丫头了。”
“许是暖姐儿有事。”钱嬷嬷理解主子没能在暖姐儿面前炫富的心思,不敢看主子郁闷的脸庞,“您看那几个盒子……”
姜氏冷哼一声,“连带这几个都给她送到马车上去,我可不是小气的人。”
“是是,您手指fèng露出一些就能砸晕很多人啦。”
姜氏瞪了一眼钱嬷嬷,满意的环顾四周,“剩下的我要留给衍儿,将来无论是过继,还是怎么,都要给我乖孙子留点好东西。”
钱嬷嬷背对着主子擦了擦眼角,自从和离后,主子越发有jīng神了,这才叫过日子,以前死水一潭的,毫无生趣可言。
冲回屋子的顾明暖着急翻看账册,倘若英宗把皇子送出去,除了保护皇子的人之外,肯定还会留给儿子一些珍宝的,这可能也是外面传说中的宝藏。
顾明暖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光有原版,没有祖母截下的东西,对比不明显……“冯招娣,你去同我祖母说,请她把登记珍宝的账本……”
她卡壳了,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冯招娣被吓了一跳,“王妃,您这是?”
“出去,你们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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