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变成魅魔以后_黑糖煮酸梅【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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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起进入餐厅时,桌上摆好了三副餐具,只是有一份的位置不太对称,大概摆得匆忙,事先没意识到我会参上一脚。国王陛下修养不错,哪怕他为此困扰,他也完全没显露出不满。他对我们点头问好,笑容和煦。

  “很高兴看到两位如此jīng神。”老国王说,“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吗?”

  “是的,感谢款待。”雷歇尔礼貌地说。

  老国王笑着点了点头,过了片刻,笑容又显出一点苦涩。“请不要如此客气。”他叹息道,“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母后在过世之前……”

  他说到一半,迟疑地看了看我。雷歇尔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他知道。”

  国王放松下来,笑容欣慰了不少。“真是太好了!”他感慨道,“我们的父母,也曾如此亲密,彼此信任。”

  我保持着矜持的笑容,对他得出的神奇结论不置可否。

  “我依然记得他们相处的样子,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国王说,“在母后过世之后的四十多年里,父王不曾亲近过任何女xing。他总说家人就是家人……命运待我们并不仁慈,但我想,恐怕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家庭。”

  前任王后,雷歇尔的母亲,很早便过世了。

  老国王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他们的父母亲,那副画像上的夫妇有个美满又让人遗憾的灰姑娘故事。美貌的平民女xing与出门游历的国王qíng投意合,后者突破重重阻挠,将前者娶为王后。他们的婚姻幸福美满,然而长子出生不久便遭遇了祸事。他们一直一直寻找,而在次子成年之前,悲伤的王后便黯然辞世。

  前任国王相当长寿,他的长寿铸就了痴qíng的美谈。这个一意孤行迎娶平民的国王,再没有选取第二位王后。四十多年的清心寡yù,想想就十分可怕。

  此时我想通一件事,它揭开了长久以来悬而未决的谜题。

  国王之死一定举国皆知,我却没什么印象,因为当年有别的什么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乃至盖过了记忆中国王的葬礼。前任国王二十多年前才辞世,那一年,雷歇尔成为了我的导师。

  这就是为什么,常年待在法师塔中的黑巫师,会来一个不能传送且施法都被监控的国度。我第一次遇见的雷歇尔,没有穿黑袍,反倒打扮得像个贵族。我不知道前任国王有没有在过世前见到他失踪多年的长子,但雷歇尔会在那时归来这件事,绝对意义重大。

  雷歇尔很少出门,去的地方很少有合适的学徒,需要亲自前往还不能传送的地方千载难逢,他遇见我,我遇见他,这是何等的巧合啊。如果前任国王没有在那一年过世,我便不可能在彼时彼地遇见脚踏实地的黑巫师,我的整个人生都将截然不同。现在回忆起来,就好似揭开眼罩回头看,发现自己闭着眼睛走过万丈深渊上的独木桥,我庆幸又后怕。

  而我说意义重大,不光在说概率问题。

  我们的相遇是几率问题,“雷歇尔因葬礼归来”这件事却是因果关系。自回到图塔隆认亲以来,他一直表现得相当冷淡,充满算计,仿佛对亲眷毫不在意,一切只为了破除魔鬼诅咒。可是,当年他父亲过世的时候,没有什么事能bī迫雷歇尔归来。

  冷酷的黑巫师,的确曾为了父亲的葬礼归乡。

  我感到高兴,尽管我根本不认识那位国王,而且对雷歇尔所有亲属全都没什么感想。

  说句题外话,我当游吟诗人四处表演的时候,好人和坏人的故事一样受人欢迎。很多人喜欢那种特殊的坏人,最好对别人像冬天一样寒冷,只对爱人像chūn天一样温暖。这种双重标准的残酷令人浮想联翩,乃至心驰神往。没什么,特权嘛,人人都喜欢。但他们怎么不想想,今天对外杀人放火毫无心理障碍的冷酷无qíng者,到明天转了个念头,会不会对你也一样残忍?

  雷歇尔如果在意亲qíng,我会真心实意为此鼓掌。这让我振奋,让我看到更明亮的曙光。

  整个早餐的时间,雷歇尔的弟弟都在絮絮叨叨讲述着家庭成员的故事,他偶尔抛出一些对雷歇尔生活的询问,得不到回答也不气恼。比起昨晚宴会上一大堆说套话的贵族来,这位国王言辞诚恳而亲近得多,更像在面对家人。

  “有一些东西,我希望能让你看一看。”他说。

  早餐后,国王站了起来,带着我们前往王宫另一处。

  我们走了很多级台阶,一路爬到东塔楼。楼梯不少,老人家行动不便,气喘吁吁却没有中断的意思,铁了心要带雷歇尔上去。我们爬到了城堡的最高处,打开门,塔楼的房间光亮如新,窗边安放着摇篮。

  “这是母后的房间。”年老的国王喘着气说,怀念地望进室内。

  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母亲的房间。帷幔之外安置着jīng美舒适的婴儿chuáng,摇篮内的chuáng铺看起来蓬松舒适,可以立刻放上一个孩子。我环顾这个不算小的房间,看到书桌,看到书柜,看到玩具。

  “这也曾是你的房间。”国王忧伤地微笑,指了指婴儿chuáng,“母后说,你曾睡在那里,你喜欢往窗外看。后来发生了那个意外,母后便住进了这里,希望你有一天能回来。”

  这里有小小的婴儿chuáng,上方悬挂着风铃状的玩具。衣柜中放着尺码不同的衣服,小的适合几岁稚童,大的适合青少年。书桌上摆放着纸笔,书柜里排放着书本,我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那些书有的浅显有的深奥,有讲述国家和礼仪的教科书,也有充满趣味xing的绘本。

  这里的母亲,一定等待了很久很久。

  “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保留了这个房间。父亲过世之后,换成我来维护它,哪怕我失踪的兄长早就过了需要这个房间的年纪。”国王眷恋地抚过书桌,又抬头看向雷歇尔,“尽管我们前几日才真正见面,但是,哥哥,请相信我对你的归来期待已久,请相信我们的父母,一直惦念着你。”

  雷歇尔默然无言。

  国王没有打破沉默,他没打算所求什么答案,只是想把房间展示给它离开多年的主人。经过这番jiāo流与攀爬,老人已显露出疲态。他在椅子上坐下,体贴地让我们先行离开。

  雷歇尔一直沉默不语,像在思考什么。我屏息静气,尽量缩小存在感,不去gān扰他此刻的qíng绪。我是个孤儿,但也不免被早上这一番jiāo流与房间触动。我不知道雷歇尔在思考什么,只希望他思考的结果能像好的方向发展,希望曾让他回到图塔隆的感qíng,能进一步扩大,变成能让他留下的东西。

  “你在期待什么?”雷歇尔说。

  一回到房间他就开了口,居然把矛头戳到了我身上。我立刻举手投降,示意自己没期待什么,只求不激发任何逆反心理。

  “我在想,您有何感想?”我把球踢回去,半开玩笑道,“看到高龄弟弟的心qíng复杂吗?”

  “衰老。”雷歇尔说,“凡人无法摆脱的东西。”

  我觉得这话题有点危险,要是割裂了他自己与亲属的属xing,正面感qíng很难在满怀蔑视时产生。我连忙转移话题,说:“那母亲呢?”

  他不说话。

  我一看有戏,立刻再接再厉。“那位夫人真是……”我不说完,只感慨地叹气,任由他自己脑补,“长子失踪后十年才生下次子,据说创立了收养流làng儿的机构,她一定很爱……”

  笑声。

  雷歇尔突然笑了起来,低笑不断,肩头耸动。他低头发笑,不用看他的表qíng我也能听出来,这笑声中没有半点温柔善意。

  我的老师笑了很久,仿佛这很可笑。等他抬起头,他眼中毫无笑意,只有冰冷的嘲弄。他看着我,像在笑话我做无用功。

  “八十五年前,黑巫师冲击王宫,这不是个意外,他只是来收取报酬。”雷歇尔说,“有人把我jiāo易给他,换取一些我懒得知道的东西。猜猜卖家是谁?——没错,我的母亲。”

  第37章 雷歇尔的起源

  有许多流传甚广的故事,关于头生子。

  一些虔诚的信徒将头生子献给信奉的神,一对偷吃了女巫莴苣的夫妇将长女jiāo给失主,落魄王族用长子跟魔鬼换力量……事实上头生子本身没有魔力,那些关于长子的jiāo易,却的的确确存在于施法者当中。

  世界并不公平,有些人生来资质超凡——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天赋再卓越的人,刚出生的时候,也只是一块肥美的ròu。主物质位面有不对初生天赋者动手的潜规则,但仅限于“不可直接杀灭”与“不可qiáng抢”,许多天赋者在出生前就已经被预定,qiáng大的施法者用种种手段找出优秀的婴孩,用威bī利诱或一些神棍把戏从准父母手中获取孩子的拥有权。qíng况好的时候,这些qiáng者只想收下优秀的学徒,要是运气不好,这些被预定的婴儿会成为材料、道具或者容器。

  我感觉相当不妙。

  我不怀疑雷歇尔的说法,恰恰相反,他所说的qíng况太过合理。与白垩平原一河之隔的图塔隆,从平民一跃成为王后的美人,一举获得财富、权势和丈夫至死不渝爱qíng的传奇女xing,有多大几率与一位黑袍法师做过jiāo易?太大了,正如雷歇尔所说,都不必追究她究竟想jiāo易到什么。

  她能用于jiāo换的砝码,无非是美貌(如果这美貌不是jiāo易而来)、身体、寿命与未出生的孩子。

  “他们本该在我出生的第一个月jiāo出我,却自不量力地怀着侥幸心理,以为将我放在戒备森严的王宫中就能够幸免。”雷歇尔语带嘲弄地说,“那个拥有我的黑巫师,也是我后来的老师,闯入王宫,带走了我。因为我母亲与他的jiāo易,我生来便带有他的印记,即便将我藏在万里之外,他也能轻易找到我。”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师承何处吗?”他说,“我的老师是个qiáng大的黑巫师,野心勃勃可惜籍籍无名。他躲藏起来闷头钻研,转化巫妖失败后蛰伏百年,企图夺舍一个年轻的躯体,再暗算魔鬼主君获得永生。要是他赢了,他的qiáng大、狡猾和擅长忍耐会家喻户晓,让无数人颤抖。可惜他死在我手里,那他就只是个无名懦夫。”

  原来如此。

  从图塔隆的王子到qiáng大的黑袍法师,这中间有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雷歇尔的博学与一些方面的常识匮乏,他年纪尚轻便成功暗算魔鬼主君的原因……如果他被一个qiáng大的黑巫师养大,如果他得到了对方的全部遗产,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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