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是沈夫人在说,李欣应着附和,再提点一下下一个话题,沈夫人又继续聊开。这样说话很是平淡,两人却都觉得舒服。
关文早就坐不住,打了个招呼去划竹条去了,那韩哙管事也不好一个大男人留在那儿,说与关文说话解闷儿去,便跟着关文出了去。
沈夫人身边的嬷嬷接过了倒茶的活,又斟了壶茶,笑道:“素来都说庄户人家喝茶用碗,没想到关家嫂子这边儿却不是用的碗。”
“也用碗的,来一群大老爷们儿哪能拿瓷杯糟蹋。”李欣笑道:“平时家里只收着这一副,也少有拿出来用。”
“我这来,还把你这搁在最隐秘地儿的东西给弄出来了。”沈夫人笑道。
“夫人是贵客,自然不能怠慢。”李欣微微颔首:“就是怕夫人还觉得我这东西登不上大雅之堂,不屑用呢。听说大户人家出游都会自己带杯筷碗碟,喝水也得让下人们烧才喝。夫人不嫌弃,是看得起我。”
沈夫人便道:“我有心与你jiāo个朋友,自然不能这样跟你生分。”
“朋友”二字从沈夫人嘴里说出来,让李欣很是讶异。
按年龄来说。两人之间差距应该挺大。沈夫人看上去有四十岁,微微显了老态,但却仍旧雍容华贵。沈家小少爷七八岁年纪,是她长子嫡孙。推算过去,就算是她十五岁产第一子,而沈家小少爷生父十四岁有的他,沈夫人少说也有三十六七了,跟她相差十来岁,岁数足以能做她娘。
虽说有“忘年之jiāo”这么个称呼,但她总觉得那是男人们之间才会产生的。
女人和女人成为忘年jiāo?她总觉得毛毛的。
而且人家可能只是在说玩笑话。并没有真的要和她jiāo个朋友。
李欣略微呆滞,沈夫人却笑道:“自然,我比你大两轮都有多,这样说确实有些怪。”
李欣眼神更古怪了,不由道:“沈夫人难道不是才三十来岁吗?”猜是猜四十,却不能就这般说了。
果然,沈夫人听了后很是开心,笑点了旁边的嬷嬷道:“夏嬷嬷。你跟她说说我今儿多大岁数了?”
夏嬷嬷笑着说道:“关家嫂子看我家夫人年轻吧?顶多三十来岁,可是这人呀,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的。”夏嬷嬷左手比了四个手指。右手比了五个手指出来:“我家夫人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了。”
“呀!”李欣惊叫一声,“夫人看上去那么年轻,若不是见小少爷七八岁是您孙子,我才不信这话……”
沈夫人笑道:“岁数、容貌什么的,每年都在变,也不用那么注意。”
“夫人说的是。”李欣点头说道:“就是因为这样始终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夫人才活得如此年轻吧。”
沈夫人淡淡笑了笑:“人岁数大了,想得就开了。”
这才问李欣:“现在周边也没别的人,你救了我沈府的命根子,我们总要有表示。老爷说你是妇道人家。他不好出面与你jiāo涉,今日才让我一个人来。你且说说看,但凡你想要的,只要我们沈府办得到,你尽管提。”
果然不是真的要跟她攀关系。李欣想,人家有资本。gān嘛跟你攀关系啊?说这句话才是重点,先前说的,都是在试探你呢!
李欣轻笑了笑:“夫人,真的不用,官府给了一百两银子您也知道,我和我当家的现在不愁吃也不愁喝。再想两个赚钱的营生,日子总能红红火火过下去的。”
沈夫人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能轻松些不是更好?”
李欣摇头,“夫人,人一旦养成了这种心理,以后很难掰地回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耽于安逸,会怠于做事,养成好吃懒做的脾xing。我也希望家中能越来越富裕,但是得凭自己的双手富裕起来。靠别人总不能靠一辈子,我也不能给自己让自己懈怠的理由。”
沈夫人微微笑着,夏嬷嬷在一旁感慨道:“关家嫂子也是个明白人,有志气。”
“至于说救了小少爷那事……”李欣掩嘴叹了口气:“夫人,其实那也是我不想再有别人与我有一样的境地。想来夫人不清楚,我以前被人骗了卖去了勾栏院,待了五年,恰逢重病才得以脱籍返家。当时看到有拍花子的,也没想那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就想着,不能让别人跟我一样,甚至比我还惨,小小年纪就再也见不着父母,然后一世悲苦,甚至有的长大了连爹娘父母都记不住。所以才冲动跟了上去。”
李欣嘴里说沈夫人不清楚她这过往,但她心里明镜似的,沈夫人肯定将她调查地清清楚楚了。
果然,听她这番话后沈夫人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话里的真诚多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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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智斗勇,宅斗慡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恩qíng叙话(下)
李欣对沈夫人说的一番话虚虚实实,却也的确打定了主意,不要接受沈家任何馈赠。
官府给一百两银子是官府明文规定的,县太爷会贪那一份功劳,她不掺和,县太爷更能往上面活动。这一百两银子是她该得的,也不会得罪官府,以后跟官府更不会摊上多大的深jiāo。
至于沈家,却到底是已私人身份跟她来往,总要好好斟酌一番。
李欣怕麻烦,所以最好现在就把这些一并挡了。人家沈家会觉得你们这家人忠厚老实不贪图富贵,心里还记你一份恩qíng。要是人家给你什么你拿什么,甚至伸手去要,恐怕人家就算给了你,心里也会不慡你。
沈夫人倒也没继续问李欣需要什么,只是又跟李欣聊了开。
李欣这次也话多了些,也聊得开点儿了,说的话也多些了。
谈着便谈到了冬日手裂的事上,那夏嬷嬷叹气道:“可不是吗,尤其是做粗活的,那些个人都起老皮子了。像我们这样的岁数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那些年轻小姑娘。”
沈夫人也道:“今年冬天就是gān得慌,又冷,冷gān冷gān的,手简直受不了。”
李欣点头道:“我们这偏南边儿都这样,还不知道北边儿那些地方如何呢。风豁口子地刮,听说能把人耳朵刮下来。怕是北地那些地方今年冬天不好过,牛羊什么的可能也要冻死些摆着。”
沈夫人一下子顿了声,良久才忧虑地叹了口气说:“是啊……那极北之地……”
竟是说不下去了。
李欣好奇却也不多问,只当沈夫人是在挂念苍生,便从中劝道:“不过那边的人总是比我们这边的人牛高马大得多,抵抗的能力也qiáng些,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指不定我们觉得他们那过着不舒服,他们还觉得我们这边儿过得不舒服呢。”
夏嬷嬷也在旁劝道:“夫人,不碍的。三爷指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说着对李欣解释道:“关嫂子有所不知,夫人膝下四位爷,就只有四爷跟在身边儿。大爷二爷都在任上,三年换任才会回来看老爷夫人一次。虽说隔得远,但也有书信往来,且都已成家,少夫人在地方上总会好好照料。只三爷,在那幽州往北的关隘之地驻守,都已好些年没回来了,也没跟家里通消息。幸好打前儿来了信。说今年过节要回来,夫人这是高兴。”
李欣隐约听人说起过,沈家老爷夫人膝下四子,前两个是在外做官的县令,第三个儿子是武将,第四个儿子是个纨绔,而且沈夫人几乎没如何管教小儿子。现在听夏嬷嬷说起,又看沈夫人表qíng。只觉得这沈夫人也是个爱子的,只是表达得内敛而隐忍罢了。
同是女人,她虽然没有子女。却也能体会沈夫人这种焦虑的心qíng。
便劝说道:“夫人不用担心太过,既然他来了信,则说明他一切安好。”说着笑道:“夫人要是牵挂他,等他回来给他订门亲事,让您儿媳妇儿去照顾他去,您也放心些。”
夏嬷嬷笑道:“这法子好。”
沈夫人笑骂道:“他要是这般由着我掌控,就不是我三儿了。”
叹了口气,沈夫人倒是跟李欣倒起了苦水:“你说给他订门亲事,又不是没跟他订过。他十八岁的时候给他订了婚事,结果新娘子婚前失贞。这婚事就作罢了。后来又订了两回,新娘子要么是出意外病了,要么是丢了,都让人退了亲。他二十的时候他爹还要给他订门亲事,说是京师里一户大族嫡系一支房里的庶女,他勉qiáng同意。结果人家悔婚了。一来二去的,他自己歇了心思,又加上家里那会儿出了点儿事儿,他自个儿背了行囊去投军,我和他爹后来知道了,也没法子阻着。这一去三四年,终于要回来了。”
一去三四年,“……走了三四年了?那今儿不是也二十三四了?”
“二十四了。”沈夫人叹气道:“他四弟都要说亲娶妻了,他这个做三哥的还是光棍一条。幽州那种地方,寸糙不生的,又艰难军营重地又不许女子出入,我那三儿都是条老光棍了。”
夏嬷嬷顿时笑道:“夫人呐,切莫这样说,三爷还要回来娶亲生子,开枝散叶的呢,三爷还年轻……”
李欣也笑道:“许是他缘分未到,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不必太为他cao心了。想来他自己在军营中历练,自己也有好些本事。”
“我自是知道他本事大,从小就习武,也不担心他其他的。”沈夫人捏了捏手:“就是怕经过前头些事儿,他心冷了。”
说着摆摆手:“嗳,说这些做什么,倒是把好好的氛围给弄得愁云惨淡的。方才说到哪儿了?”
夏嬷嬷接话道:“说到今儿这冬天,气候太gān,手裂得厉害。”
沈夫人支出手瞅了瞅,“是挺gān的。”又问李欣:“你平时在家做活会不会也觉得gān?”
“会。”李欣道:“不过没做活的时候,我总会注意保养些。”
说着便伸出手来给沈夫人瞅,沈夫人奇道:“没我想象中那么g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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