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时候李家急等着钱,不仅是李厚仲赌场的赌债,还有李斐那时办婚事的钱,他眼见着家里边这么困难,也就没有多生一分警惕。
“哎,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都在堂屋等着我们呢,先去吃午饭。”
李大郎搭着关文的肩朝堂屋去,正好听到李二郎在里面大喊大叫,“爹你就那么忍了?!”
“丘子!”
李大郎忙走过去把他拉着坐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瞧瞧你那火爆脾气,也不怕把你媳妇儿给吓着了!”
李二郎这才深深吐出口气,转向江氏,“没事儿,吃饭。”
江氏红着眼睛扒饭,趁机给李二郎夹了一筷子菜过去。
“好了,没必要弄得自家人苦大仇深的,跟大伯闹翻了还不够,家里还要窝里斗啊?”李欣一边给大家伙儿添着饭,一边说道:“我说二弟啊,你那脾气也该改改,二弟妹现在可经不得吓。”
李二郎气xing大,听了他姐的话仍旧不舒坦,闷着扒了口饭,掌根子“刷”一下抹了嘴巴,一句声不吭地死嚼着嘴里的饭,好像那是他仇人一样。
刘氏拿筷子戳戳桌子,喊道:“大郎,姑爷,吃饭!”
关文挨着李欣坐下,全家十一个人坐了个大圆桌子,桌上菜并不丰富,倒还是有两样兔ròu和一锅jī,其余素菜也炒了些。纵使菜色单调,但也温馨。
只是从头到尾,李厚仲没有说一句话。
饭后张氏和刘氏洗了碗,李欣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和关文回关家了。李厚仲却在这时摸了过来,他瞅着关文和三个儿子说话去了,闺女这边没人。
李欣听她爹喊,忙应了声,李厚仲搓搓手心,“这就回了?”
“嗳,关家人多,事也多,再耽误下去也不好,这会儿回还能赶上做晚饭。”
“姑爷疼你不?”
李欣手顿了顿,扶着李厚仲坐下,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说:“爹你甭cao心我,阿文对我挺好的。倒是爹你,现在跟大伯闹翻了,以后可要怎么办?”
李厚仲吧嗒了下嘴,“能咋办?大不了不来往。”
“那怎么可能,不说别的,阿嬷可还在世呢。”
就是李岳氏去了,膝下三个儿子不都得去披麻戴孝去?不过这话李欣却是没说出口的。
李厚仲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你大伯也太伤人了些……”
李欣倒是无所谓,“大伯口快而已,想来他说那话的时候也没想那么深。”李欣蹲下来给李厚仲捏着腿,一边说:“大伯在这村里也算是有点儿子地位,要是传出去他跟兄弟起了嫌隙,恐怕不好。”
李厚仲默了默,“咱家啥也不说不就得了。”
李欣笑了笑,“爹心肠就是软和,怪不得大伯三叔都欺着你,娘也管得住你。”
“骂你爹呢?”李厚仲轻拍了下李欣肩膀,叹道:“这回爹可是真火。”
“我知道,爹是生气大伯骂我那句。”李欣笑道:“爹跟娘也敏感了些,大伯恐怕真没那个意思,倒是爹你,听风就是雨的。”
李厚仲哼哼两声,“嘶”地一下,“小丫头,手劲儿轻点儿。”
李欣呵呵笑,改捏为捶,一边嘀咕道:“都多大了还叫人小丫头……”
“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爹的小丫头。”
“……嗳!”
☆、第四十三章 各有嘀咕
关文和李欣跟李家人道别,刘氏忙摸出一角碎银子,悄悄塞给李欣,“自己个儿拿着,心里头也有底子些。”
李欣前头跟刘氏说过回家来不给钱的,这会儿刘氏也不敢塞太多,不过也不少,足有一两的样子。背对着关文李欣动作也不敢太大,推了两下推不过只能受了,小声道:“娘,以后不要这样。”
刘氏连声应着“知道知道”,面上乐呵呵地,又冲着关文去,跟他说:“姑爷路上当心些,我让大郎送你们。”
“不用了岳母……”关文来不及推,李二郎就扛着一筐子的东西出来,全给塞进了关文背来的背篼里面,试着提了提,李二郎笑道:“姐夫,不重,一点儿小心意,给姻伯他们的。”
关文尴尬地接过来,李欣忙笑道:“知道了,大哥也别送我们,都认识路。”
“就是,正是打谷子的时候,家里边也忙,不用送。”关文也附和道。
夫妻俩坚持,刘氏也就不勉qiáng了,看着他们相携着离开李家,刘氏叹道:“希望这关文是个好的。”
“文哥人还不错。”李大郎笑道:“娘不用多担心。”
李二郎也道:“文哥话不多,但看着就觉得踏实。”
听儿子夸女婿,刘氏特别高兴,左右点点发现李铭没发言,便问他道:“你咋不说话?”
李铭微微扯了扯嘴角:“说啥?”
“说你姐夫好不好呗!”
“挺好的。”
李铭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心里却在想着,原来关家那个读书人是跟随张子善先生读的书……
他跟姐夫讲过他家先生对张子善的评价,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是他没跟姐夫说,张子善先生以前是犯过案的,没被押进牢里,恰巧是因为当时他门下出了个进士,县官老爷不敢得罪新科进士的先生,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带还封了知道这事儿的人的嘴,所以这事儿没传出一星半点儿来。李铭知道这件隐事,还是有一次他先生顾长生喝醉了酒,嘟囔着的时候被他听去的。
他家先生说起张子善时,何止是不认可,那简直就是鄙夷——张子善犯的案不是其他,是**。
他年纪虽小,但对于这宗罪却是最明白不过。对青楼女子做那等行径,拿钱买卖,那是正当。但是对良家女子,那便是罪过,而且是重罪。
当今圣上可是个明君,为开朝第四任皇帝,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他家先生说,如今圣上年轻,前三代皇帝下来累积了不少肱骨老臣,其中一些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圣上虽有心改革弊政,却无实权行之。近年来圣上动作大了些,广开恩科,轻徭薄赋的,对于他们这些学子而言是大大的机会。另一方面,对于犯罪却是严厉打击,想要以儆效尤,效仿先朝德馨帝在位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况。民安定,则朝政清明指日可待。
顾长生跟李铭说起这些时双眼发亮,炯炯有神。李铭是他门下尤为看重的一个学子,虽然还未考童生试,但顾长生却觉得这个孩子眉目宽阔,有豁达之相,虽然年小,但谈吐稳重,自有气韵,举手投足之间又有官相之风,所以平时也是多加栽培。
因此,李铭有时候对外界的认识比一些同在顾长生门下学习的村镇娃子多些,这便是顾长生开小灶的成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铭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好跟姐夫说。如果姐夫那亲弟觉得张子善先生是为师典范,他也犯不着去多那么一句嘴,毕竟虽然那张先生为人品xing有问题,可的确也有两把刷子,门下出了许多童生、秀才是摆着的事实。
索xing也就把这事儿搁在了一边。
至于李欣两口子走后,李厚伯两个儿子李金李银又来李厚仲家赔礼道歉转了一圈,以希望李厚仲和他们老爹修复关系,甚至重新考虑给他们阿嬷打那口棺材的事儿,那便是后话了。
回到关家时候已经不早了,阿秀正和阿妹在厨房忙活着,李欣跟老关头和关明打了个招呼,照例挽起袖子去准备晚饭。关文把刘氏准备的礼都拿了出来给关明,说:“这是岳母给的,爹你收着吧。”
“哎呦,亲家那么客气……”
关明边说着客气,边去归拢了来一样样翻看。关止承轻哼了声,对他爹道:“爹,你眼皮子怎就那么浅?”
关明不乐意了,“我眼皮子怎么了?你拉屎放屁的,不吃五谷杂粮?还看不上这些东西是咋的?”
阿秀刚好过堂屋来摆碗筷,恰恰听到这父子俩的对话,搁碗的时候一点儿都没省力气,“啪”一声,望着关止承说:“大嫂准备回门的东西,你在旁边就yīn阳怪气地说叨,说得好像大嫂拿咱家东西贴补娘家似的。现在大嫂回来,姻伯他们给准备了这么些礼,你又说收了咱就眼皮子浅了。我倒是不明白了,难不成大哥大嫂回门去就该啥也不带,回门回来就该从亲家那儿带回些绫罗绸缎笔墨纸砚啥的才上档次,是不?合着咱眼皮子都浅,就你深!”
关止承又是一哼,“我才不跟你说,妇人之言。”
“你!”
阿秀“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气得指着关止承哆嗦道:“你当真是去读一阵子书,读得越发不讲道理了!还读什么!在咱村儿里没读过书却比你懂事的,甚至是小娃子的都大有人在,你却是越读越没个好样子!爹跟大哥省吃俭用地攒钱让你去上学堂,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们的!”
说着又对关文道:“大哥,他这个样子你还管不管了?我知道大嫂肯定不会跟你说他的坏话,大嫂不是背后嚼舌根的人,可是你也看到了,当着你的面儿他都这样,背着还不知道嘀咕些什么难听的呢!他这xing子,搁在外面还不定别人怎么传他!”
把关文搬出来,关止承就有点儿发虚了。
但关止承也有自己的护身符不是?
关止承立马窜到他爹关明后边,他也是聪明,及时懂得转移矛盾,半忧虑地皱眉对关明说:“爹,你看五姐那样,泼着呢!现在全村都传遍了五姐拿柴刀要砍孙家人的事儿,她一个没嫁人的姑娘,这名声传出去多不好听!现在还事事出头的……她可都十八了,再不拘xing子,哪个敢聘她!”
关明护着关止承,含糊地点头说道:“阿秀也该说亲了……”
一句话又扯到阿秀的婚事上,正经说出来的话题这父子俩愣是不理。阿秀见她爹这态度便委屈上了,一屁股坐了长板凳抹泪哭道:“我知道爹你护着六弟,不就是因为他读了个书吗!说得难听点儿,要是大哥四哥去读书,指不定比他成就还高些,他这都十六岁上了,却连个童生都不是,一天到晚还认为自己行市得很拽得不行。爹你就护着他吧,总有一天你把他护成个不事生产白吃白喝的,有你哭的时候!你还指望他当官老爷好让你威风一番让人伺候呢?你指望得上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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