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凰!”青山简洁的开口,打破天音的疑问。
天音却很是一惊,炎凰?那只刚出生没多久,擅未化形的小凤凰?这么久没见,没想到她居然已经修得人形,而且长得这般乖巧可爱。
“炎凰……”她伸出手想摸摸她小脑袋,却又怕太过唐突,僵在半空中,收放皆难。
那方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顾不得旁边还有其它人,像团火球一样扑了过来,埋在她怀里,放声大哭:“音音……音音……音音……”
一边哭,一边唤着她的名,那哭声辩不清到底是欣喜多些,还是悲伤多些。
天音险些被她撞倒,抬着的手僵了半会,才放在她的头顶,一下下的 着,这刻才真正相信,这的确就是当年她捡回来的那只小凤凰。
斟酌了半晌才找到安慰之词:“炎凰,你……长大了。”
不想她却哭得更加伤心,一双手圈着她生痛,最终还是青山把她提出来。
“别忘了,我们是来接人的!”虽是冷着脸斥责,声音却是柔和了许多。
炎凰这才止住哭,边抹着眼泪边唤来祥云:“不哭,凰儿不哭。音音,我们回去……这就回家去。”
家?
她忍不住回头再次看向那魏娥磅礴的宫殿,隐在云中若隐若现,忍不住心底一阵抽痛,努力抑制却也压不住生出的那股凄凉,千帆过境物是人非,没想到再次回来,这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却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她的家了。
“走吧走吧,大家等了你好久了。”炎凰拉着她踩上祥云,手拽得紧紧的,到底是小孩儿心xing,一路上都在唠叨她不在的这些年,发生的事。好几次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却又怕她伤心,咬着下唇拼命的忍住。
005
青云虽在东海之滨,腾云也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悬在海面上的仙山,一如从前。就连山前养的,也是当初师父种下的六花。
“主上不许人动这个,说您若是有一天回来,非要发火不可,所以便一直细心养着。”青山解释。
天音又忍不住心头发酸,她小时候刚入师门,夜夜闹脾气,死活不肯跟着师父学仙法,师父没有法子,知她喜欢这花,便从天宫移了些过来,养在青山,逗她开心。
“音音……”见她立在花前久久不动,炎凰拉了拉她的手。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没事,我些累了。”
“哦!哦!那我带你回房。”她放了心,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一边走还一边招手,让她跟上。
绿水就站在以前她住的院子里,衣上还沾着些许露水,似是已经等了很久。见她回来自是狂喜,张口便要唤她,却突然又哽了声,咬牙改口:尊主。
绿水曾是父君指给她的仙婢,她自然知道她压下的称呼是什么?只是轻笑着点点头,如今的她,自是不能再称为公主。
绿水转身替她推开了房门,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
房里的摆设,也还跟原先的一模一样,丝毫灰尘都没有,仿佛这里的主人,从未离开过。抚过熟悉桌椅,从上天界以来一直崩紧的神经,这才一点点的松懈下来。
她终于回来了,在人间的那些时日,仿佛是场恶梦,她经常分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是活着的。
“这里没有动过,您看看还缺什么,明日我……”绿水边说边穿出一套换洗的衣物,帮她更衣。话到一半,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倒吸了一口气,一脸惊恐的望着她。正打算替她更衣的手,抖得如风中落叶。
天音一瞧才发觉,仅仅在天宫不到一个时辰,身上已经被仙气划了多条细小的伤痕,细细密密的,遍布全身,看着着实有些惊心。她必竟是凡人,受不得天宫浓郁的仙气。
拉下洗得有些花白的衣袖,接过她手里的衣衫,放在chuáng头。她下凡历数世苦劫,注定世世孤苦,寡绝一切亲缘qíng缘,与以往多世遭受的那些比起来,这点擦痕,真算不上为伤。
“我来吧,谢谢。”
“尊主?”绿水一愣,似是惊讶她这么回答,瞬间却又是红了眼眶:“您……真是不一样了,难怪主上要……”
她虽然及时截住了话头,天音却仍是止不住心头一抽,僵了半天才缓缓坐在chuáng头,轻 过衣上柔软的布料,鼓足勇气才问出口:“师父他……有什么jiāo待吗?”
“这……”绿水迟疑,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道:“主上只是在‘临行’前,传音天界众仙,说青云须传于你。三日后的天灵之日,入青云之巅,受天命之仪。”
“哦……”她缓慢地点了点头,又是很长一段沉默:“我有些累。”
“哦,好,那你先歇着。”绿水复看了几眼,这才转身出门,临了还不忘把一心想赖在房里的炎凰给拉了出去。
房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身下的被褥很软,她就势滚了进去,埋在里面,还能闻着丝丝清香,没有湿气,也没有那苦涩发霉的味儿。
她贪恋的大吸了几口,团团的裹了一层层。
心头却突然一片空白起来。
当日她虽仙骨尽毁,却是以仙身下界,不受yīn间忘川之水。所以即使再怎么轮回转世,却依旧记得往世的记忆,就这么生生世世的记下去。
人间的日子,她劫尽苦劫,无论如何挣扎求生,结局却注定悲惨。起初她或许还会反抗,慢慢的她才发现,凡人的命运,无论如何都挣不过司命星君话本子上,那寥寥数笔,于是她只能期盼着话本子外的人,能把她拉出来。
再之后,她连期盼的资格也没有了。只能从一次苦难等到下一次苦难,直至熬不过,再从冥界忘川河上走一回,继续来过。
如今……她终于是从那里走出来了。
如果……
这一切都是真的话,她只愿好好活着,即使不再是天界公主,也没有第一战神的师父,只是在这青云山上,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世,跳脱话本子上永无止尽的苦难。
如果还能再贪心一点,她希望来世,不再带着这生生世世的记忆,就做一个普通凡人转生投胎,找个会珍惜她的人,静静的当个凡人。
她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一世,珍惜身边的人,不再去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事,她只想好好的活一回,不是生生世世的折磨。
第二章
006
天官来传信的时候,天音发了半会的愣才反应过来。瑶池仙会,天界百年一次的盛会,竟会邀她参加,她只是一个凡人。
绿水倒是高兴坏了,忙在一旁欢快的念叨,说天后娘娘必竟是她的亲姨母,血脉相连,此等大会邀她参加自是应当。
天音没有搭腔,只是轻笑着翻开拜贴,“青云山主”四个字有些灼眼,她在下界太久,天界开了不下五次瑶池仙会,却不知她因被降罚之罪,切断的血脉相连,如今却也能连得起来。
细细抚过拜贴,回想自己之前参加过几次瑶池仙会。仍记得这一天,无论是多忙的仙神,都会上瑶池一会。就连那寻常见不到的散仙,也会齐聚一堂,喂酒畅谈,无拘无束。更是因此生出众多眷侣佳话。
她……自是不例外。
那时,她全部的心思,全系在他一人身上。总是从仙会一年前起,便在准备那天要穿的衣物,要带的配饰。甚至不惜央着师父,陪她去荒芜之地,取那有异shòu守护的玄诛,只为换他一个回眸。
可惜,她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而那曾经盘踞了她整颗心长达五百年之久的qíng,也全被消磨在生生世世的忘川河边。
有时她也会想,她是真的爱衍歧吗?爱他的什么呢?不似寻常仙人的那股冷傲?还是他对凤鸣仙子的那股执着?或只是自幼时起便埋下的美好梦幻?
或者是有真爱过吧,必竟有着她整整五百年,毫无保留的付出来证明着。
她花了五百年来向他证明自己的爱,可惜他从来都不屑一顾,所以她只好又花五百年来消磨它。
拿着拜贴坐在房里良久,天音被绿水给唤回了神。她拿着一块勾玉进屋,朝她腰际比划了半天,才别了上去。
“这是主上当日jiāo待,让我们在您未受天命之仪前给您的,我此时才想了起来。”
她松开手,便见那玉发出淡淡的幽光,一股温暖的气息顿时把天音裹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绿水瞅着勾玉惊喜的道:“我还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玉,主上为啥独独指了这么小块的勾玉。原来这玉可以阻隔仙气,这样您就不会被仙气所伤了。”
天音细细一感觉,周身果真顺畅了不少。低下头,伸手小心翼翼的拿起腰间的勾玉,放置掌心,只觉丝丝暖意渗透入内,一直传达到心底。
师父……果然一直都是心软的。
“有了这玉,这回瑶池仙会,我可就放心了。”绿水很是松了口气,转身自顾的翻箱倒柜忙开了:“我得给尊主选件最漂亮的衣裳。”
天音嘴角动了动,刚想阻止,看着她那高兴劲,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她如今这般,纵使穿得再光鲜,内里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踌躇间青山进来禀报,天宫又来人了,未细说,但神色难得的凝重。他向来稳重,天音心下不禁有了些准备,来之人的身份必是举足轻重的。
却看到厅中那道身影时,还是重重的呆了一下。
玉带墨发,站如松柏,行如清风。微一侧身,撞进一双清冷的黑瞳,薄唇轻抿,隐隐透着距人于外的寒意。
一贯的白衣长衫,在厅中尤是醒目。
以往她总觉得,他那白袍必是有什蹊跷之处,为何只有他能穿得这般如梦似幻,让人一见便再也收不回眼。如今看来,却觉得这跟其它仙人的白袍并无差别。原来蹊跷并不是他的白袍,而是系在那白袍上的那颗心。
衍歧不禁皱起了眉,打量着屋外呆立的人。
“你就是。”冷漠的口气,比之前更冷了几份。
状是凝问,却是肯定。虽说她换了个样模,但这青云之中,只有此人周身没有仙气,除了她还有谁?
看着他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厌烦之色,天音也只能淡淡苦笑。这么多年,改变得太多,唯一不变的,怕只有他对自己仍是这般厌恶吧。
当初的她,是要有多任xing顽劣,才会迫得如此高傲的他,以命相bī,最后还差点仙骨尽毁,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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