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无事,尽早回到阳间的好。”汴沧月开了口,视线扫过桑娘,有些自嘲的笑笑:“玄兄,桑娘对你qíng深意重,汴某枉做小人了。”
玄天青收了刀低头看看怀里犹在颤抖的女人。低叹一声,紧紧拥住了她。
这不是刚刚才发生过的事qíng?桑娘疑惑的抬头看着玄天青,却见他也正紧紧地盯着前面。院子中心的两生树树gān里的血色光芒越发的浓厚,渐渐弥漫到树gān各处,此刻在这样的光芒笼罩下看过去线条柔滑起伏,越发得像一个女人曼妙的身体。
“是时空jiāo错。”身边突然传来汴沧月的声音。桑娘一惊回头,不知何时汴沧月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只见他脸色苍白,齿形利剑依然紧握手中,暗色的血流污了剑身,让宝剑散发出一种被蒙蔽的光芒。前院里两生树摇动着树gān,厚重的叶子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敲击声。树身不断的颤抖着。前院的汴沧月慢慢走到树身边,抬手抚上了树身。
“当时两生树告诉我,长廊拐角处还有一个你们。”汴沧月淡然看了玄天青一眼:“此处处于尸盆边缘。长年来尸气腐蚀了时空的界限,加之有青铜的蛟身和两生树qiáng大的灵气,使得这里的时间出现了乱流。”
前院里汴沧月垂头抚着树身没有回头,玄天青拉了桑娘正在同她解释冰魄血刃的事qíng。但见黑东生一直沉默的灵魂突然动了动,抬起了头来,桑娘猛然拉紧了玄天青的衣襟。黑东生的脸上面无表qíng,一双眼睛空dòng黝黑没有眼球,空余两个灰蒙蒙的大dòng。
这样的眼神径直看向桑娘的方向,看得她浑身发冷。黑东生维持着这样的眼神看了桑娘半晌,突然轻轻移动身体,雾一样的朦胧起来,慢慢隐入空气之中。
“跟着他。”
汴沧月当先一闪跟了过去。玄天青带着桑娘紧随其后。黑东生的yīn魂前虚空破开了一个通道,几乎在几人进入的瞬间又重新闭合上了。
明明是紧跟其后,进入通道还是失了他的踪影。眼前是广袤无垠的空间。几人悬浮于半空之中。空气中飘dàng着黑色的雾气。透过雾气往下看,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dòng。dòng口外的土地是luǒ露的血色砂岩。dòng里同样笼罩着深黑的雾气,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浮动。dòng口之上的半空中,缓缓转动着一棵大树的虚影。上半身为女,下半身为男。树高若百丈。树影虚浮,似是他们见过的两生树,又完全不同。其气场之qiáng大灵力之充沛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站在它的面前顿觉自己的卑微渺小。两生树的树gān上来回游动着一条无首青龙,每当青龙盘旋到两生树上半部分的树冠时,大dòng里就会震一震,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在挣扎着要破雾而出。
“……尸盆?!”
汴沧月皱起了眉毛,一下变得警惕起来:“黑兄怎么会来到了这个地方?”
正疑惑间但见下面的尸盆又发生了剧烈的震颤。dòng口无数的大岩石咕噜着掉入了dòng中,穿过黑雾直落下去,却如游鱼入水,一个泡都不见冒便安静的消失无踪了。
空气中飘dàng着剧烈的腥气。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浓厚。原本飘dàng着的黑色雾气随着腥气的变浓也越发的浓厚。原本一直护着桑娘的玄天青突然皱起了眉头,与汴沧月对视一眼:“……你可感觉到?”
“怎的?”桑娘着急的握住了玄天青的袖口。但见汴沧月与玄天青均是脸色凝重。听见桑娘的问话玄天青低下了头:“……桑娘。我们突然感觉到,这整个空间里黑色的雾——都是黑东生原本消失了的妖气。”
说话间尸盆的震颤越发的剧烈,由先前震发xing变作连续的颤动。地面剧烈的抖动着出现了上万条guī裂的fèng隙,看那qíng形仿佛连大地都要被这样巨大的力量所撕裂开来。空中漂浮的黑色雾气开始随着两生树的旋转而旋转起来,慢慢以两生树为中心形成一个ròu眼可见的龙卷风。待那龙卷风成形之后,原本围绕两生树的无头青蛟纵身一跃,卷入风壁之中。转眼便身体bào涨,竟然与那龙卷风形成一体,而原本无头之处,也出现了一个黑色雾气形成的蛟头。
这风蛟成形之后,猛地窜上天空,仰天一声怒吼,又带着灼热的气息俯冲了下来。猛地撞进了尸盆的正中心,钻了进去。但见下面一阵水沸般的搅动,然后便平息了下去。一阵光闪过,青蛟又由尸盆之中窜了出来,回到两生树之上盘旋。
“这里便是如此周而复始。尸盆中冤死,横死,惨死的魂灵想出来,无头蛟与两生树便不断的镇压。每次这样剧烈的震颤过后,便会有一个短暂的平息时间。”汴沧月静静的开了口:“只是两生树道行已毁,虽有死气滋润,现如今已是大不如前。”
此刻尸盆已经平静了下去。围绕在dòng口的浓黑色雾气如水流一般缓缓飘动着。上面的雾气反而淡了,显出了这个地方的全貌来。只见触目所及均是正在蠕动着愈合的大地,其上寸糙不生,说不出的荒凉滋味。
玄天青眼神一凝:“大狗!”
桑娘闻声看去。但见极远的地方,正蹲坐着一只巨大无匹的黑láng。黑láng幽绿色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身在半空中的他们,黑láng的前爪之下,仿佛正压着一个什么在不断挣扎的东西。
汴沧月身子一闪,转眼之间便与黑láng身在近前。玄天青紧随其后。黑láng见着他们突然的靠近也无甚表示,仅仅是压着地面的前肢用了用力。走得近了方看见他的爪下压着一个男人,此人死的时间已久,浑身腐烂的不成样子。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空余下两个灰蒙蒙的大dòng。嘴大张着,四肢虬曲,仿佛死前经历了剧大的痛苦。
这样的眼神不是与先前黑东生的眼睛一模一样吗?桑娘害怕的后退了一步。直觉的不想接近那具腐尸。
汴沧月打量了一下尸体,站直了身体,冷眼与黑láng对视。从他的身子里慢慢透出一股冷意,突然之间右手一翻转,血色月轮便凭空出现,急速旋转着斩向黑láng。
黑láng叼住腐尸猛力一跃,跃到玄天青的身后。几乎是在汴沧月动手的同时,玄天青的冰魄血刃就破掌而出,此刻刀身一横,架住了空中袭过来的血色月轮,血色月轮与刀身撞击,铿铿几声响便碎裂开去。
玄天青架住血色月轮后尚未开口,猛然间觉得背后一阵寒凉,一股yīn风夹着凌厉的势子向他的背心袭来。此刻已来不及转身。前面的汴沧月脸色一沉,双手平举,浑身顿时腾起碧玉般的通透绿色,同时玄天青的背后一匹巨大厚重的兰糙叶猛地破土而出,替玄天青架住了这一下偷袭。玄天青借势往前一跃,回转身后,背后哪有什么黑láng,只见一个半透明的灰色人影正浮于半空之中。此人身材高大,面孔刚毅。一双灰蒙蒙的眼珠,毫无感qíng的依次打量过三人,最后冷冷落到了桑娘的身上。
汴沧月面无表qíng的看着这个男人。此人身体时隐时现,仿佛随时都会从半空中消散开去。偏偏散发出铺天盖地的qiáng大妖力。而他身子里透出来的,正是黑东生的妖气。
“同化之术?”汴沧月慢慢开了口:“没想到崔翡兄的yīn魂竟然能在地底修炼上万年而成妖,实在是可喜可贺。”
“同喜同贺。”
被称为崔翡的男人也开了口,语气森凉:“恭喜汴兄终于动了凡心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我本以为像你这样无心无qíng之人,今生今世都不会让我有报仇的机会。”
崔翡的目光再次扫过桑娘,唇边的冷笑益重:“还是只小狐狸的娘子。很好,很好。待我杀了你的相公,取他的狐狸尾巴做件裘衣,总能抵御住这地府的yīn寒。”
“一个凡人的yīn魂,不过是在地底吸收了太多的死气,而今占了黑大狗的妖魂,便口吐狂言?”玄天青冷哧一声,手上的冰魄血刃血色光芒流动。由刀身开始,血藤蔓又开始蔓延,他的额头也同时显出了一模一样的花纹,这样的花纹出现的同时,他的身子里抑制不住的妖气风bào一般的迸发了出来,狂乱的翻卷着。
空气中有什么在低低的呻吟。像是女子的哭泣,又像是女子的呻吟之声。声声入耳,缭乱人心。崔翡回过头。后面尸盆之上巨大的两生树上半截的树gān,若人一般疯狂的扭动挣扎着,浓密的树冠疯狂的摇动,金属一般的叶片互相碰撞,发出了海làng一般的声音。无头青蛟也bào乱的来回窜动。尸盆里的积尸们仿佛感觉到了两生树的不安,新一轮的震动又由盆地发起,越加的狂躁。
风夹杂着地面的碎石,划过脸上便是一条血痕。崔翡眼底划过一道深深的伤痛。身子刚动汴沧月已经腾身而起,横在他与两生树之间。
“汴沧月。”崔翡开了口:“当日你下手杀害于我,之后哄骗碧落说我不能赴约,更是化作我的模样在望川河边与她决绝,累得她伤心绝望之下许于叶妖沙华化作两生树——此事可真?”
风呼呼的chuī着,明明狂bào,周围却一片寂静。桑娘疑惑的抬头看,原来那两生树在听见崔翡的话之后便停止了挣扎。静静的立于尸盆之上,恢复了缓缓地旋转。
“……真。”汴沧月脸色冰冷。
话音刚落,整个空中的温度一变,瞬间低至极点。guī裂的大地上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花。无头青蛟爬着爬着身子被冻的硬实了,铁砣一样从两生树gān上跌落下来,直掉入尸盆中去。
汴沧月猛地腾过去抓住了无头青蛟。但见蛟身一闪,化作了一个断了矛头的青铜长矛,沉沉落在他的手里。
“碧落。”汴沧月抬头看着两生树:“当日你已清心向佛。你师傅圆寂之时托付于我,无论如何都要助你修成大道。你却甘愿自毁道行与凡人相恋。之后更是化作两生树——qíng之一字,你在地府万年,莫非依然没有参透?!”
耳边传来崔翡仰天的长笑声:“月幽兰啊月幽兰。我道你真的动了凡心,却原来你还是那个无qíng无心的糙罢了!人世间的qíng爱滋味,又如何能奢望你懂半点?”崔翡笑着笑着收住了笑容,黑色妖气燎天弥漫,恶狠狠的看着汴沧月:“今日我便要报我的前仇!”
崔翡双手一身,láng牙刀出现在他的手里。他脚下一点,拔身而起,直向汴沧月劈来。汴沧月右手一挥,飞身后退,无数的兰糙叶破土而出,如一扇一扇的巨门,挡住了崔翡的去路。崔翡手上双刀jiāo错,一路劈碎了叶片。碎了的叶片便化作满天碧玉,飞溅开来。崔翡的动作身形当中隐隐可见黑东生的身影。只是被那样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住了,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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