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的天使见着这位君侯面色凝然压抑毫无喜色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下叹息一声,为那位美绝濮阳的季二娘子惋惜了起来。
生得再美,家世再好,若是不得夫婿喜爱,日子也一样不好过。
荀珏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勉qiáng压制住自己全身都沸腾着的qíng绪,让自己不至于失态,只是他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事qíng会如此发展,他从来都不敢奢想的那个女郎,此刻居然成了自己的?
荀珏整个人如置身在梦中,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恍惚之感。
在天使离开之后,荀珏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他双手撑在书桌沿上,五指并拢紧紧握住,手上青筋bào起,双眸紧闭,额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荀珏的心中在剧烈的挣扎着,一种隐秘的喜悦和谴责的罪恶感在jiāo织煎熬着他。
然而显然,陛下此举无疑令事qíng越加复杂了起来,荀珏心乱如麻,他自己心中也实在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
得偿所愿的狂喜?更多的其实是心底一份难言的苦涩和沉重。
如果没有得到他还能远远旁观,得到了之后,他如何还能够放手呢?只是……。
相府,相府众人也都接受到了陛下的旨意,领旨谢恩。
无疑,不论是季相殷氏,还是季矜季淳的脸色都很复杂。
这让天使看在眼底也心中惴惴的,相府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吗?都没有个人露出喜色来啊。
季相的确是这段日子在为季矜择婿,可是他没有想到陛下早就已经为他选好了。
只是这人选,季相在此之前的确是从未想过让荀珏成为他的女婿,先前对他提议嫁女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罢了。
然而如今,季相唇角微微勾了勾,似乎陛下的这一举措也确实不错。
反正嫁了人的女郎又不是不能再嫁,不论是和离还是夫婿身亡,季相眸光幽幽的想着。
季淳同样也是噘着嘴表示不满,那位荀郎对他阿姐的觊觎之心他早就明了了,可是他千防万防的,还是没有防备住陛下的旨意。
再者季淳也渐渐地大了,相府的一些事qíng他也了解了更多,尤其是荀珏和相府的对立立场。
季矜嫁过去就是为了联姻的,这样的婚事,本身就会让夹在两方之中的她不好过。
而且联姻人选起的就是一个暂时的缓和作用,也意味着到了不必要的时候就很有可能会被双方给舍弃牺牲,季淳如何舍得他的阿姐面临此种艰难的境地?
这位顽皮可爱的小郎君此时不由得在自己心中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快点成长qiáng大了起来,为了能够保护自己的阿姐,为了阿姐能够有个靠山不被人欺负。
殷氏更是拉着季矜快步走进内室,说着她们母女俩的私房话去了。
殷氏紧紧拉着季矜的手,爱怜地看着坐在她面前风姿隽秀仪容清美之极的女儿。
第135章 反响
她的眼眶忍不住微微红了起来,之前一直被她自己qiáng压着的qíng绪此刻都已经按耐不住了。
季相近日为季矜择婿之事, 殷氏身为她的阿母自然也是知晓的。
她原先心里还在庆幸, 毕竟季相都是从濮阳世家里挑选的郎君,这样终于是有点像正常人家的嫁娶了, 她的女儿终于也可以只是嫁人为妇相夫教子了。
然而陛下的这道圣旨,却让殷氏心中的期望全部都被破灭了。
殷氏并非是对荀珏本身不满, 那位郎君她也亲自见过,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好人选。
只是殷氏并非是关在后宅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的无知妇人,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荀珏和季相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
让季矜嫁给和她阿父不对付之人, 她以后的日子怎么可能好过呢?那位荀郎心里又怎么可能会对季矜毫无芥蒂呢?
一思及此,殷氏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更是抱着自己的女儿痛哭了起来。
殷氏此番模样真是吓坏了季矜了, 她连忙收敛起自己心底的复杂qíng绪, 抱住殷氏轻抚着她的背脊柔声哄道:“阿母, 阿母,我没事的, 不用为我担心,不要哭了,女儿真的没事的。”
季矜明白殷氏必定是为她的日后担忧,才会如此伤心的哭泣。
然而正如她自己对殷氏所言, 她自己心底的确不担忧的。
虽然听闻要嫁给荀珏之时,季矜心底也有些复杂。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若是其他人的话,季矜还能做到内心平静毫无波动,不会受到关于此事的任何影响。
可是如果是荀珏的话, 那个郎君和她jiāo集颇多,又实在是牵扯太深,让季矜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想到那个人从此以后就要成为自己的夫君了,季矜又想到了他和相府的关系,这不禁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来。
如果是为了相府的利益的话,她真的能够毫不犹豫地对荀珏下手吗?她的心里还会平静无波吗?
季相和这位君侯要成为翁婿了,事实上这个消息也炸得大陵众臣一懵。
以往朝堂之上全是这两人的你来我往,让他们只能被迫围观却丝毫cha不上嘴。
朝堂之上已经隐隐地形成了君侯和季相两大派系了,卢将军一直是游离在外的,并未参与其中。
更何况,他新娶了太子殿下的表妹,的确是该对争权夺利之事避讳一些。
这两派都渐渐地势同水火,结果陛下一道圣旨打得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这季相和君侯都成了翁婿了,他们以后还能撕下去吗?
到底不愧是陛下,这手段高明啊!他们再怎么蹦跶也还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重朝臣在心底如此感慨之时,皇帝也收到了他派去的两位天使关于相府和荀珏收到他的赐婚圣旨时的双方态度。
“唔,估计朕让檀让的女儿嫁给他看不顺眼的荀郎,檀让的确是会不开心。荀郎又和檀让不对付,结果檀让成了他的岳父大人了,估计脸上也抹不开啊。”
皇帝喃喃自语道,只是说到最后他却脸色开心了起来。
他的这一举措一下子难倒了两位智计卓绝的郎君,怎么能不让他得意不已呢?
“唉,只可惜了季二娘子啊!”皇帝如此叹息着。
为了郎君们之间的事qíng,这位女郎也没办法只能牺牲她了。
皇帝心中也觉得季矜以后的恐怕会不好过,只是还是希望荀郎能够好好待她,不要将和她阿父在朝堂之上的不对付迁怒到她的身上来。
荀珏要娶他的女儿这样的大事,季相怎么可能不去通知他的老师济光先生呢?虽然这道旨意整个濮阳此刻恐怕是无人不知了。
只是他亲自前去告知济光先生还是显得更为郑重一些,也表示自己对老师的尊重。
事实上,的确如此,恐怕听闻这道旨意心中最为复杂的人就是济光先生了,他都快要烦得将自己的胡子给揪掉了。
小徒弟要娶他大徒弟的女儿了!这皇帝老儿办得都是什么事啊?真是乱点鸳鸯谱!
虽然济光先生的确是一直盼着荀珏成亲,皇帝此举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了,可是这人选为什么偏偏是他那逆徒的女儿呢?
依着济光先生对季相的了解,他总觉得这不是成亲,而是将他小徒弟的xing命jiāo到了他们父女两的手里了。
济光先生正愁得不行,整个长吁短叹的时候,季相过来了。
“老师,想必你已知晓这喜事了,只是江还是特此过来告知一番。”
“喜事?什么喜事?老师才是要为自己小徒儿的xing命担忧呢?”
济光先生正在气头上,看着季相就没有好脸色,不由得气咻咻对他说道。
“老师何出此言?”
季相似乎是对济光先生的话大为不解,他脸色讶异地看向他。
然而济光先生可不会被季相的这幅表现所迷惑,他走到案桌前坐下冷声道:“哼,要是一个女婿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难道不会想要弄死他,让你的女儿再嫁一个对你大有好处的吗?”
显然济光先生将季相的本xing给看得透透的,尽管全部被济光先生给言中了心中所想,然而季相脸色毫无变化,脸上没有带出一丝一毫自己心中所想来。
“老师说笑了,您当江当成了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吗?”
然而季相这委屈的语气却是对上了济光先生似笑非笑的脸色,眸光中更是直白的质疑:难道你还不是吗?
季相心中一梗,然而他毫不放弃地继续诉苦道:“老师您真的对江误解颇深,江此时也不过是一个疼爱女儿的阿父罢了,江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
“只是,江和荀郎的关系您也有知晓,江此次前来只是请求老师,还望老师从中说和,不要让荀郎为难弟子的女儿才好。小女是无辜的。”
季相言辞恳切,眸光中隐隐闪着泪光,像极了一个为女儿的幸福忧愁不已的父亲。
他朝着济光先生深深的拜伏了下去,季相此番模样的确是让他的老师心软了。
“唉,你先起来,恒玉不是会为难女郎的人,你放心吧。”济光先生朝着季相叹道。
荀珏的其他心思他是不懂,可是他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
不管他和季相之间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他是绝对不会报复在他女儿的身上的。
只是济光先生此时担心荀珏心底恐怕不好受,被迫娶了仇人的女儿,这让他以后如何有颜面面对自己的阿父呢?
“老师如此说,江就放心了。”
季相如释重负般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似乎不经意间对济光先生问道:“对了老师,江这小师弟,噢不,以后是小女婿了,他父母尚在否,家中还有何人啊?他是何时被老师收下的?……”
似乎是因为要嫁女,因而对自己未来女婿的出身来历要了解一番,季相开始向他的老师询问起了荀珏的种种事宜。
这个理由合qíng合理,济光先生也毫无防备和怀疑。
只是因为季相问到荀珏的家人,他的脸色也难免不好了几分,这让一直紧紧盯着他不放过济光先生脸上丝毫qíng绪的季相眸光一闪。
正在济光先生不知该如何瞒过季相之时,荀珏也过来了。
在他的老师这里撞见了季相,这是荀珏也没有想到的,尤其是想到两人此时颇为微妙的准翁婿关系,荀珏看向季相的眸子也一时复杂了起来。
“荀郎,以后小女就要托付与你了,还望你好好待她啊。”
看着荀珏只是打量着他久久不出声,反倒是季相当先对着大方笑言道。
“珏自当如此。”
虽然荀珏并不相信季相此时对他表露出来的善意,可是他话里的内容,荀珏的确是可以答应他做到的。
自然,要荀珏毕恭毕敬地将季相当成准岳父大人来对待,他也是做不到的。
季相不打扰荀珏和济光先生叙话了,他很快就告辞了。
“老师,不用如此,珏并不难受。”
荀珏看着济光先生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不由得出声宽慰道。
然而他这话济光先生却是一点都不相信:“恒玉何苦哄老夫呢?老夫还不知道你心底的苦吗?若是你真不想娶的话,难道就没有丝毫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