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_巫羽【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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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启谟摆正李果的脸,立即发现左腮帮子上的淤青,他嫌看得不仔细,还拿烛火凑近看。

  那一片淤青呈椭圆形,乌青,越往中间,颜色越深,还有几点暗红夹杂,看着惊心。

  “谁打了你?”

  赵启谟放下李果下巴,挨着书桌坐下。

  “手指拧,不是打。”

  李果眼睑低垂,看着自己的手。

  他一度觉得自己很讨人嫌,不得人喜欢,也皮实得觉得无所谓,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但是,莫名遭受恶毒的言语和行径,李果心里还是十分难过、委屈。

  “罄哥,你去厨房,叫厨子拿三个jī蛋下水煮,煮好,你端上来。”

  赵启谟言语波澜不起,只让煮jī蛋,也没说要gān么。赵启谟没见过手拧能形成这么严重的淤青,倒是看过有些人家打仆人,下手狠辣,打得手臂小腿都是乌青,和李果脸上这伤倒是类似。

  罄哥知道jī蛋用途,随即下楼去。

  “和人打架了?”

  赵启谟问。

  “没,没打架。”

  这一年,李果老实许多,很少会跟人打架。

  “没打架,这伤怎么来?”

  “手指拧的。”

  “谁拧你?”

  “大伯的儿子,大堂哥李才明。”

  李果不敢让果娘知道,他在大堂哥婚宴上被欺;,怕娘难过,也不想告诉包子铺里的人,怕人笑话。何况他一个孩子,挨了大人的骂被拧,外人肯定都以为是他不对。说给赵启谟听倒是无所谓,为什么无所谓,李果也说不清。

  赵启谟知道李果的大伯李大昆,是个吝啬的富商,待李果母子特别刻薄。来闽地多时,赵启谟自然也听闻过永丰楼的少东家李才明,这人就是李果的大堂哥。

  “你gān什么事了,他要拧你脸?”

  在赵启谟看来,这种行径,简直如同妇人扎针,使坏一般。如果李果做错事,身为长者要教训他,可以打手心,拧人腮帮子这种事,还下这么重手,yīn险恶毒。

  这不是长者对幼年应有的教育,恐怕夹带私恨。

  “我没做错什么事。昨日大堂兄成亲,我站在大厅外看贺喜的客人。好多人都在观看,那么多人,就来拧我,还骂我‘没人教的东西’。”

  李果漂亮的眼睛里,透着冰冷的恨意。

  “我没做错什么事。”

  李果重复着:我没做错什么事。他清楚,大伯家的人,一个个都对他恶劣,不是因为他多惹人厌,而是这些人本来就不喜欢他,作践他。

  “为去参加喜宴,所以做了这身衣服吗?”

  赵启谟指着李果身上的那件桔色短衣。

  “嗯,娘新做的。”

  李果说时,眼角一抹红,似乎心酸得要落泪。他低下头,偷偷用手指揩,再抬起,已经消失。

  “把作业给我,我看看。”

  赵启谟不再问淤青的事,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喏。”

  李果将一张纸递给赵启谟,上面的字看着也还周正,比以往要好,大概也就赵启谟三四岁时,蒙学的书写水准。

  “没有错字,还算端正,给你个‘乙’。”

  赵启谟提起笔,在纸张左下角书“乙”。

  第一次拿到“乙”,李果没有惊喜,接过纸,愣愣看着赵启谟。

  “一会,罄哥回来,你将jī蛋剥壳,用手帕包起,压扁,趁热捂在淤青处。可活血化瘀,消去乌青。”

  赵启谟开始吩咐事qíng。

  “三颗都是让你捂脸,不要先吃了。”

  jī蛋在贫民家是珍贵食物,李果又馋,赵启谟才特意叮嘱。

  “哦,知道了。”

  李果这才明白,刚才赵启谟为什么叫罄哥去厨房煮jī蛋。

  原来jī蛋还有这样的用途,竟然不是为了吃去煮,而是为了敷伤。穷人家根本不这么过日子嘛。

  得到李果“知道了”的回复,赵启谟起身,朝门口走去。平时这个时候,赵启谟都会在书房读书。

  “启谟。”

  听到李果喊他,赵启谟回头。

  “你真好。”

  李果仰脸笑着,露出一口齐整牙齿,他白皙的脸庞,呈现一处令人心疼的淤青。

  赵启谟无动于衷,面无表qíng离去,走至自己的书房,迈过门槛,他脸上才绽出笑容,明显憋了很久。

  半个时辰不到,罄哥带熟jī蛋上来,取出一颗,剥壳,用手帕包住,压扁,帮李果捂脸。

  “疼疼。”

  李果手托下巴,小声叫着,眼角泪花。

  “来,自己按住。”

  罄哥和李果换手。

  李果捏着手帕,将压扁的热jī蛋贴脸,他老老实实敷着,不想làng费这特意煮的jī蛋。

  等到jī蛋没什么热气了,李果打开手帕,把扁扁的jī蛋吃掉。

  “罄哥,下颗给你吃。”

  李果鼓着腮帮子,吃得挺欢,这会倒是不喊疼了。

  “先把淤青拔掉,再说吃。”

  罄哥年长李果几岁,沉稳可靠,他给jī蛋剥壳,压扁,如法pào制,再递给李果敷伤。

  三颗jī蛋,完成敷伤任务后,都被入腹。李果吃掉两颗,罄哥吃一颗。

  赵启谟进来的时候,正见李果和罄哥在吃jī蛋。

  “弄好了?”

  “唔,好了。”

  李果正兜起手帕里的破碎蛋huáng,塞进口里,猛点头。

  “我看看。”

  赵启谟抬起李果的脸,拇指和食指贴着李果清秀白皙的下巴,将下巴板动,端详李果左边的腮帮子,果然乌青消去不少,看着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都说好啦。”

  李果粗bào拨开赵启谟的手,他是不好意思。李果坐在椅子上,赵启谟站着,居高临下,李果脸仰起,赵启谟凑过脸来看的时候,他那张脸挨得很近,很有压迫感。

  “是好上许多。”

  赵启谟言语没有起伏,他收回手,若无其事转身离去。

  热jī蛋敷伤的效果,委实不错。第二日,李果脸上的淤青淡化,又三日后,消失无踪。

  第29章 吴屠户和猪ròu的风波

  李果每月的工钱,加上果娘的工钱,应付一家的吃用,稍微有余钱。

  果家穷惯了,生活非常节俭。

  除去买粮钱,油盐钱这类必需,其他的能省则省。果家好几天才去一趟菜市场,买的无非是豆腐,豆芽菜这类价廉的食物。

  买ròu得逢年过节。

  清早,李果去菜市场买点腌瓜,看到鱼贩那边,几尾杂鱼堆在一起贱卖,便想去问问价钱。

  果娘带回的剩菜,往往是鱼头鱼尾——ròu少,都是骨头和刺,果家很久没有吃过一条完整的鱼。

  李果刚挨近鱼贩,就感受到身旁一道炙热的目光she在他身上。

  这目光的源头,正是屠户吴臭头。

  无论chūn夏秋冬,吴臭头都罩着一条皮制的围裳,那件围裳臭味浓重,日复一日沾上血迹ròu渣骨渣,从来不洗。

  不只围裳,他身上的衣服污浊,指甲fèng里总有着厚厚污垢。

  李果基本和这卖ròu的屠户没有jiāo集,李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猪ròu。

  吴臭头不只用火热眼神盯着李果,嘴角还裂开,露出一口huáng牙,那是一个难看的笑。

  李果汗毛竖起,赶紧让鱼贩包起杂鱼,付钱。

  “果贼儿。”

  不想还是被喊住,李果回头,警惕地看着吴屠户。

  “有事吗?”

  李果可没钱买猪ròu,喊他也白搭。

  得到回复,吴屠户连忙将卖剩的两个猪骨塞给李果,嘴里说着:“你拿回去,让你娘熬汤给你喝,大补!”

  李果呆滞,一时没了反应。

  他和这屠户非亲非故,怎么就突然来献殷勤。

  “不用不用。”

  李果回过神来,急忙将猪骨往外推。虽说是骨头,还带着点筋,沾点ròu,油腻湿润。

  “拿走拿走,不收你钱,送你。”

  “我说你这孩子,跟我计较什么,我卖猪ròu的还能缺这两根猪骨。”

  吴屠户体型魁梧,对李果又是拍肩又是推搡,李果挨受不住,感觉骨架要散,再兼之还得去包子铺gān活,李果没空和吴屠户纠缠,只得把两根猪骨拿回家。

  有这么一遭,就有第二遭。

  几天后,李果拿碗去买豆腐,根本没路过吴屠户的ròu摊,吴屠户老远就喊住李果,李果想吃他两根猪骨,吃人嘴软,不能不理不睬,回话说:“买豆腐。”趁机跑去豆腐摊,远离吴屠户。

  豆腐刚放入碗,回头见吴屠户正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提着一条肥猪肠。

  “不用不用。”

  李果拔腿就跑。

  之前是不知道缘由,后来听包子铺的人说——和吴屠户有业务往来,吴屠户上个月死了老婆。

  李二昆失踪至今四年,海船失事失踪,不同于陆上的,那十有十成是死了,人在陆地能活,在大海里可不能活。

  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始终没见过尸体,便无法相信人已经死了。这个无法相信之人就是果娘。

  除去果娘,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李二昆早死得不能再死。

  所以也有来劝嫁的,也有来说婚姻的,这些年就没间断过。

  夜里,李果从赵宅返回,见huáng婶和果娘在房里,掩着门。两个女人轻声细语,听不清在说什么。

  人穷,不只亲戚不待见,街坊邻居躲得远远。这帮邻里,和果娘亲近的只有huáng婶。

  huáng婶偶尔会来窜门,但今日的qíng景就不像是来唠嗑的。

  “果子也大了……”

  “他就两个女儿,以后家……”

  李果贴在门上偷听,勉qiáng能听到几句huáng婶的话。

  果娘许久都没应一声,huáng婶更像在自言自语。

  “阿匀,你好好想想啊。”

  果娘显然没表态,huáng婶无奈,开门要离去。

  李果急忙闪开,假装刚好出现在门外,怕被果娘发现他偷听。

  李果恶狠狠的目光,目送huáng婶背影离去。回头,对上娘亲温和的眼睛,李果顿时老实,低着头不敢造次。

  生着闷气,李果回到杂物间——曾经的杂物间,现在已经是李果一个人的房间。躺在chuáng上,想着心事。

  李果并不阻拦果娘改嫁,何况那人是个屠户,有猪ròu吃。如果后爹不要他和果妹这两个拖油瓶,他可以带果妹一起生活,养大果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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