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妃教训的是。”吴克善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掌扶着青砖,身子仿佛qiáng忍着怒气一样的颤抖,低声回道:“我让大妃失望了,请大妃处罚。”
那冰冷的话仿佛利剑一样刺入海兰珠的心窝,将娇嫩的唇瓣咬出血丝来,拿着鞭子的手臂微不可见的颤抖着,迟迟的举不起来,可是为了科尔沁将来安稳,必须要做。哥哥,原谅我!海兰珠眼里染上一丝的决绝,猛然挥手,鞭子高高的扬起,仿佛顷刻间就会落在吴克善的身上。
皇太极此时抓住海兰珠的手臂,海兰珠眼光一闪,心中放松了少许,借着他的手劲还是让鞭子从吴克善身边落下,‘啪’的一声抽在了地上。
吴克善头皮一麻,抬头仿若不认识一样看着海兰珠,眼里透着难掩的失望,随后带着一丝的嘲讽轻言:“谢大妃手下留qíng。”
海兰珠垂下了眼睛。皇太极搅住了身子微颤的海兰珠,看着吴克善,又看看吃惊的众人,能察觉到他们的惊愕、不敢置信,不止他们,就连皇太极也很吃惊,可近在咫尺的皇太极自然能察觉出来挺直腰站立的海兰珠身上透出来的哀婉。
“吴克善,识人不清很容易误事的。”皇太极缓缓的说道:“你先起来吧,大妃她——她也是为了你好。”
海兰珠睫毛轻颤,咬牙坚持着,不敢看吴克善一眼,勾起唇角,“吴克善,你叩谢大汗吧,若是你——再有今日之事,这一鞭子就不会落在地上了。”
“谢大汗。”吴克善挺起胸膛,感激的看了皇太极一眼,沉默无言的回到座位上。大殿里的气氛很是尴尬沉重,诡异的qíng绪流淌着,皇太极一手揽着海兰珠,一手举起杯盏,高声道:“大妃说得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现在是大金国,更应该遵守规矩典制,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内政上,政令统一才能使得大金长远。”
“谨遵大汗命令。”众人郑重的起身,不管怀有怎样的心思,面向皇太极俯首称臣,偷瞄着海兰珠的目光里含有一丝的不同来。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就连亲生哥哥的面子都不给,要小心为上。
在皇太极的授意下,岳托等人落座后就活跃着尴尬的气氛,又有人帮衬着,使得场面不再那般的凝重,重新恢复了热闹,只是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明道不白的异样。
“海兰珠,你这是何苦?”皇太极攥紧海兰珠冰凉的小手,心疼不已。海兰珠虽然面容同往常一样,甚至眼里嘴边都含着笑容,可是在明媚的笑容中却有着难掩的苦涩,这也只有对她知之甚深的皇太极能感受得到。
冰凉cháo湿的手心传来皇太极的体温,海兰珠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样,低声说道:“哥哥会原谅我的,对不对?皇太极,他会原谅我的?”
“会的,吴克善他会明白的。”皇太极不忍心海兰珠这副脆弱无依的模样,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厚唇轻扫过海兰珠光洁的额头,安抚一般的说道:“你永远是吴克善最疼爱的妹妹。”
海兰珠轻嗯一声,将脸埋入到皇太极的胸膛里,缓缓的阖上眼睛,弯出一分自嘲的笑意,她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的脆弱,只是——此时她却必须如此,否则又怎么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一切皇太极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只是心疼自己怀中的人儿,公平吗?不公平,谁让他是大金汗王,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海兰珠又怎么会不小心?科尔沁是皇太极的助力,同样也是他需要防范的部族,这一点海兰珠一清二楚,刚柔并济,才是上策。
吴克善喝着闷酒,有心人想要上前,都被他用冰冷的目光挡回去,一会功夫,他的眼里就有了几分的醉意。多铎过来拉住吴克善拿着酒杯的胳膊,低声说道:“你醉了。”
吴克善醉意朦胧,诧异的看着多铎,没料到上前之人会是他?冷笑道:“我没醉,你闪开。”
“你真的在责怪大妃?”吴克善听见这话,手臂一僵,多铎的目光有着一丝明悟,吴克善低声说道:“多铎,这事你管不了,我心中有数的。”
多铎松开手,坐在吴克善身边,同他对饮起来,旁边的人更是吃惊不小。多尔衮拧紧眉头,自己的弟弟这事弄得哪一出?
布木布泰偷瞄被皇太极抱在怀里的海兰珠,眉头蹙得更紧,暗自盘算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缘由?难道海兰珠真的不管科尔沁了?她就如此自信吗?这其中的诡异,让布木布泰的心思无法用在别处。
“大妃都敢向吴克善世子挥鞭子,若是再违抗她立下的规矩,肯定得不了好处的。”
不知谁说出这话来,凡是听见的人都纷纷点头称是,对海兰珠断绝同布木布泰的姐妹qíng谊有了更深层的认识,看着布木布泰的目光透着探究,难道她破坏了规矩?到底是冒犯了大妃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 酒宴之后
酒宴上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了从头看到尾的苏氏眼中,她望向海兰珠的目光里有沉思,更有一分欣赏,摩擦着酒盏的杯沿,低声叹息:“她果然不是一半之人,难怪能坐到大妃的位置。”
“阿妈,您不觉得她太过薄凉吗?那可是她嫡亲的哥哥,我——”在苏氏锐利的目光下,娜齐格停住了口,小声地辩解道:“她可是图谢国汗最疼爱的妹妹,竟然当着这些人的面一点qíng面都不留,让国汗的面子往哪摆?又如何能服众?”
“蠢,愚蠢之极。”苏氏脸色一变,心中纳闷,她也是认真的教养了娜齐格,可是她却一点长进都没有,难道是方法错误?“吴克善是大妃的亲哥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有如此qiáng势的大妃在,谁又敢小看吴克善?更何况他本身就是有本事的,就是因为功劳太大,大妃才故意压了压科尔沁的风头。”
娜齐格听得云里雾里,苏氏重重的叹气,朽木不可雕也!低声道:“回去我再同你细说,你只要记得看看大妃是如何做的?要想抓住爷们的心,光光会吟两首诗词是远远不过的。”
娜齐格装作很认真地点头,其实根本就没往心中去。若她也是科尔沁的格格,大汗当初就不会轻易的将她送给阿敏了,她只是喀尔喀小部族首领的女儿,又没有像吴克善那般有本事的哥哥,在她的眼里这方是海兰珠得宠的关键。
苏氏善于察言观色,在细微处能察觉到旁人的心思,这也是她能活下来的关键。娜齐格这么明显的心思,她又怎么会猜不透?苏氏默默地叹气,自斟自酌饮起酒来,眼角的余光见到神qíng莫测的布木布泰,稍稍有几分晃神,仿佛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她同自己还真像呢!不过,她比自己要更有运气。
挥鞭之后的海兰珠,再也兴不起同人说话的兴致,也不能光看着喝闷酒的吴克善,沉默了下来。皇太极见状,也没什么话可说,结束了酒宴,在众人的恭送声中,携着海兰珠离去。
众人神qíng各异地散去,吴克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他是唯一一个能歇在汗宫待客院落中的蒙古首领,随从扶着他回到了歇息的院落里,刚刚推门进去,就见到屋子烛火明亮,在烛火下人影晃动。吴克善醉眼朦胧中露出一丝笑意来,将全身的重量压在随从身上,打了一个酒嗝,“妹妹,我料想你一定会来,只是没料到大汗会在此时让你过来。”
“哥。”海兰珠从暖炕上起身,小步地来到吴克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低声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都不晓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若是不如此,怎么能对得住旁人看戏的心思?”吴克善揉着脑袋。海兰珠用力地扶着他坐回炕上,递上来早已准备好的醒酒汤,愧疚的说道:“哥,对不住,我——我不是——”
吴克善抿了一口醒酒汤,晃了晃发沉的脑子,将手掌搭在海兰珠的肩头按了一下,沙哑的说道:“你说huáng盖会责怪周瑜吗?妹妹,哥哥今日才明白,你的大妃当得有多难?!以前还以为你嫁进了福窝里,有大汗的宠爱,谁还敢对你不敬?没料到——唉,你不仅要掌控宫闱,还要为科尔沁cao心,是哥哥没用——”
“不许这么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海兰珠低声反驳,眼底dàng出一抹安心的笑容来,“哥,科尔沁是我的娘家,有你们在,我做这些都是应当的。更何况,若是没有你们,又哪有我海兰珠的今日?”
“妹妹。”吴克善同海兰珠相视一笑,刚刚在兄妹之间的隔膜渐渐地消失不见,反而更亲近上几分。海兰珠坐在吴克善身边,抬手按摩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哥,若没有大汗拦着,那一鞭子恐怕就真的抽在你身上了。”
吴克善觉得海兰珠按过之后脑袋清醒不少,侧过身,仿若在海兰珠未出嫁时一样捏住了她的鼻子,低笑道:“就是真的抽上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我是蒙古汉子,还怕这点疼痛?”
海兰珠侧过头躲闪着,不依不饶地说道:“哥,你的习惯何时能改?”
吴克善得意的笑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胆子捏大妃的鼻子的,想当初布木布泰——”吴克善止住了脸上的笑容,叹气道:“布木布泰她——”
“她说了什么?”海兰珠轻声问道。吴克善摇摇头,“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可是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不说也说了。”
海兰珠继续按着吴克善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哥,本来这事我是不想说的,可我更不想你们误会,亲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哥哥,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当然是相信你了。”吴克善没有一丝的犹豫,自己两个妹妹的xing子,他又怎么会不晓得?!阖眼问道:“她做了什么?”
“勾引皇太极。”海兰珠吐出这几个字来。吴克善身子一僵,随后跳了起来,站在地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勾引大汗?这——这——”
海兰珠先是肯定的点头,随后眼神黯淡下来。吴克善焦急的说道:“妹妹,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太过意外了。咱们虽然也有这风俗,可是多尔衮还没——”
吴克善攥住了海兰珠的手,重重地叹气道:“我明白了,大汗的地位,才是布木布泰有此心的缘由。现在她恐怕是肠子都悔青了,为何当初没有嫁给大汗?她看出了大金的qiáng盛,却也没有瞧出大汗和多尔衮之间的差距来,下错了赌注;现在想改变,却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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