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着急,东方醉也没有多做打扮。只是随便抓了件青衫套上,束了条银线滚边的宽边腰带,长发也随意往后一拢,头顶黑玉冠,青丝垂肩。明明是个武官,却怎么看都像是读书人。
浓浓的书卷气由内而外的散发,这个人,真的是上战场杀敌的吗?柳扶苏充满了怀疑,不过还是理智的把小兔崽子拉了回来,顺便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口水。
看了一眼那对着自己流口水的小男孩,约莫七八九岁,一身白灰色道袍,歪歪的道士头,天真纯洁不加掩饰的爱慕眼神,东方醉白的吓人的脸上勾出一点笑容。
“坐。”抬手示意,东方醉也跟着入座。
“你找……本王?”想了想,吞掉熟悉的称呼,东方醉觉得,还是客气一点好吧。
柳扶苏倒是不甚在意,把小男孩塞进太师椅,然后威胁的瞪了一眼,那小男孩不qíng愿的撅着嘴不再动。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柳扶苏这才转过身,他对东方醉点了点头,清俊gān净的面上没有表qíng。
“不知道八王爷说过的话可还算数?”柳扶苏语出惊人,表qíng淡然。
东方醉刚刚端到手里的茶杯哗啦啦摔在地上,青嘴角抽搐的弯腰收拾,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你说什么?”东方醉面无表qíng的问道。
柳扶苏站到东方醉面前,认真的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素闻燕王府富可敌国,养个孩子和一个男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东方醉依旧沉浸在震惊和不敢相信之中,动动嘴唇,无语。
柳扶苏抚额叹息,原地转了个圈,最后认命似的道:“东方醉,我还俗了,没地方去,那是我表弟,你燕王府人多地大,应该不在乎多两张嘴吧?”
东方醉已经反应过来了,本来看着有些骇人的森冷面容霎时温和起来,直叫觉得人如沐chūn风:“不在乎,太不在乎了。青,快把霍管家叫来,给柳公子和……这位小公子安排住处。”
柳扶苏看着东方醉脸色不太好的俊颜上现出醉人的笑容,心里也很满足。就这样吧,只要这一刻幸福开心,就够了。
不管将来会怎么样,他只想要现在的。这一点,惊人的和东方醉相同。
默默找了椅子坐下,柳扶苏脸上的神色很淡然,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凝视着一直盯着东方醉偷看的表弟,柳扶苏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打,一下两下,随着东方醉吩咐下人的声音圆满结束,那声音也消失了。
东方醉看过去时,柳扶苏已经是一张单纯天真的笑脸,可是,柳扶苏并未在东方醉脸上看到意料之中的笑容,相反的,那张比过去苍白许多的俊秀面目上,笑容渐渐敛起。
端起桌子上名贵稀有的玉鼎瓷茶杯,以杯盖缓缓滑过杯沿,而后,浅啄一口滚烫的药茶,似漫不经心的垂下长而卷翘的睫毛,东方醉斟酌了许久,因毒法而显得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紫。”
最终,她还是没能直接说出某些话。
随着东方醉不轻不重的召唤,一名身着暗紫色锦袍的男子面无表qíng的出现在她身后。他垂着头,长发直垂,只能从侧面看出,那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这是东方醉第三个暗卫--紫。
她曾经有过七个暗卫,男三名女四名,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是,如今却只剩下了三个。
青,赤和紫。
赤、橙、huáng、绿、青、蓝、紫,很没有喜感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东方醉起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七个人到现在只活下了三个,这……一言难尽。
抬了一下眼皮,观察了一下柳扶苏的反应,后者并未多言,柔顺乖巧的垂眸看着地面,与在断崖时的真xingqíng相比,变得东方醉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东方醉虽然在吟诗作对这类东西上没什么造诣,但却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身在帝王之家,自幼根深蒂固的便是驭下之术,往往只需随意的一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可以猜穿别人的心思。
打个比方,常言道,帝王心术,鬼神不言。在东方一萌心里,东方醉曾经是首当其冲的皇太女人选,如果不是因为体内的蛊毒,东方澈的位子不可能做得那么稳,而东方醉,也不可能手里握着重兵,还活的如此滋润。但,事qíng也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平静,不然,绝世暗卫也不会只剩下三人。
另一方面,蛊毒仅仅是蛊毒。帝王该有的手腕,东方醉一样也不缺,一样也没少学,不但没少,反而学的极其jīng湛,虽不像东方澈那般中庸低调,少有偏颇,却也深藏不露,难以捉摸。
她可不是懵懵懂懂的无知少女,绝不会蠢到对柳扶苏突然的转变深信不疑。不谦虚地说,东方醉不仅是个谈笑用兵的绝顶高手,更是拥有翻云覆雨,横扫朝堂的能耐。
这,也是为什么经过那样频繁的弹劾、上奏之后,根基依然稳如山的原因。
哼,女皇纵容?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因素罢了。东方醉颤着黑色的眼睫,她唇畔浮出极冷的浅笑,低回温和的嗓音不怒自威:“晌午了,带小公子先行用膳吧,本王有事要单独和柳公子谈。”
前半句是指示紫的,后半句是说给柳扶苏听得。常年的发号施令让东方醉现在用起命令的语气也不自知,太过习以为常的行为,即便是心思缜密如东方醉,也是容易忽略。
柳扶苏听着她的话,依旧是浅笑着,对着男孩点了点头,然后友善的看着紫:“有劳公子了,明堂,乖乖的不要吵闹,知道吗?”
小男孩明堂看看东方醉,再看看柳扶苏,似懂非懂的颌首:“嗯,我知道了,表哥你也早些过来……”
揉了揉明堂的脑袋,柳扶苏含笑望着紫和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然后,一脸平静的转身,回坐,直视东方醉:“可以说了,没有其他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更新完毕,去厕所。
22
22、不惜任何代价? …
东方醉眯起眼睛,一直被她折磨的茶杯终于脱离“魔掌”,温润一笑,带着浓郁的书卷气,东方醉苍白的面容颤了颤,手捂上嘴角,攥成拳,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心又痛了。
“王爷,你没事吧?”其实从一开始柳扶苏就看出东方醉不太对劲,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给他的印象太过qiáng悍了,他总觉得像东方醉这样的人,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不生病,不伤心,不烦恼,不……总之,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就像水风轻的事,即便不懂朝廷中的事,却也可以感知到事qíng的严重xing。
但,就那么随随便便的,一个浅笑,一个点头,水风轻就无罪了,甚至,还可以恢复原职。这样的东方醉,完全不应该看起来这般脆弱,她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但柳扶苏不知道,他以为的因高贵身份和出色手段而全不在意的一个“点头”,代价高昂。
也许,对柳扶苏来说,那算不得高昂。但对东方醉来说,却是一种对原则和信念的背叛。
一个孩子?东方醉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母皇的话犹然在耳,三天,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之后若是她答应,水风轻便无罪释放,若是她不应……
“本王没事。”笑笑抚慰那个男人的疑惑,掩唇又咳了两声,qíng急之下,端起茶杯将药茶一饮而尽,滚烫的液体流入体内,完全没有灼伤的痛感,反而有一种清凉的舒慡。
“柳公子,这些话或许我不该说。”东方醉始终和颜悦色的看着柳扶苏,柳扶苏从不知道,她很少对别人笑的,“但是,对于过往,若你真的可以放下,那么,你就会真的没有烦恼。”
柳扶苏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她说的轻声细语的,好似爱人之间的qíng话般悦耳,带着一丝丝的暗哑和低沉,多出了平常没有的磁xing。
莫名的,他有些口gān舌燥。
见柳扶苏只是低头不语,东方醉不甚在意的兀自接着说:“扶苏。你有你的想法和目的,我有我的想法和目的,我,不gān涉你。”
这一次,她叫他扶苏。不是柳道长,不是柳公子,仅仅是扶苏。
不管他是以什么目的,什么心qíng来对她说出这些话,提出这些要求,一句话,“我不gān涉你。”她都认了。
就算最后要了她这条命,她也认了。
柳扶苏从她说完这句话,就抬起了头,略微惊讶地看着她,双目圆睁,清澈灵秀的双眸黑白分明,就像东方醉的一样,却也不及她的。
她那种极致的黑眸极致的黑发,会让人产生一种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深得,好像暗夜的帝王。
“可是,只要我能,我就感化你。”东方醉并不回避柳扶苏的目光,平和坦然的回望他,“如果不能,那我就认命。”
柳扶苏嘴唇发gān,抿了抿,他发出一个单音节:“我……”
东方醉不甚在意的出声打断他:“为了得到你的心,我什么都愿意做。”她说的一点都不羞愧,似乎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我曾对水风轻说过,偶尔要回头看看,否则永远都在追寻,而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顿了顿,东方醉脸色忽然更加苍白,但是她依旧平静浅笑,并未有其他异常,不明所以的柳扶苏因为完全沉浸在她所说的话里,所以也没有注意。
“但是看来,她并不明白。”东方醉像是下了什么判定一样,嘴角扬起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的邪笑,这是柳扶苏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笑,“活了这么久,经历过很多人和事。有些人的名字,我忘了,但有些我却记得。”
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话跳跃xing这么大,柳扶苏聚jīng会神的等待。
东方醉似乎很满意,扬唇,解惑:“正如有些人,曾经是无话不说,最后,却无话可说。”
依旧记得,东方澈不疾不徐的作揖说着:“母皇圣明,儿臣……的确无话可说。”
当时那种qíng况,她似乎是想置身事外的,却说了这句话。一般人也许并不会在意,但身为皇女,宫中之人,却不得不理解出这些话的深层含义。
一个低调、极度隐忍,qiáng大到你完完全全忽略掉的人,三言两语,并没有视线相jiāo,更没有深度商谈,却一针见血的指出东方醉、柳扶苏、水风轻和楚衍四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那些人的名字,有些忘了,有些却会永远记得,正如有的人,曾经无话不说,最后,却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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