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站好在他身边,满地的落叶就被风chuī了起来。
这个季节,不该有落叶。
那些落叶,还是新鲜的颜色。
是人为的。
她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许,她已经不知不觉出了神剑门。
“嗯?”沈伏息低头看萧水,微蹙眉头。
萧水抱臂仰视他,她这才发现他高处自己很多。
初见时,她觉得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可现在,他给她的感觉,比年过不惑的萧君亭,还要静默,安稳。
“我不走。”这话已经在心里徘徊很多遍了,“你让我丢下你自己逃命,换成你,你做的到吗?”
周围忽然变得很静。
死一样的宁静。
天边颜色玄黑,沈伏息仰起头望着远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半晌,他淡淡道:“既如此,那你便留下罢。”
她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想知道。
萧水并未想太多,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便很开心的站在他身边,“这就对了,不就是死吗谁怕啊?要死大家一起死啊,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瘌!”
沈伏息忽略她的话,皱眉观察周围的动静,他依旧背着手,手上戴着一副洁白的缎子手套。
“呵呵,不必着急,今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循声望去,房顶上正坐着一个妩媚的少妇。
萧水看见她,忽然很想吐。
她知道眼前这个几乎不着寸缕的女的绝非常人,她铁定惹不起。
但她所说的话也将沈伏息包含了去。
这不对。
永远不要怀疑一个武功第一的男人脾气会好到什么程度。
一旦怀疑了,冒犯了,那就什么理由都没有了。
“是么?”
沈伏息无所谓的笑了笑,瞳孔收缩,瞳仁好像真的如猫一样化作了菱。
他双臂自然下垂,已不再负后。
女子瞧见沈伏息的模样愣了下,接着咯咯的笑意更甚,“我收回刚才的话,小兄弟长得真俊!等着,待姐姐收拾了这女的,就带你好好去快活快活!”
沈伏息没出声,反倒是又背过了手。
萧水顺着看过去,那双手的主人不知何时已攥住了一根银针。
她马上睨向房顶,少妇身后也多出了数名黑衣人。
算上那女子,刚刚好十个。
原来还有帮手?她眯起了眼,这么久才出来,是有什么yīn谋么?
沈伏息低头时恰好看见她这副表qíng,他眨了一下眼,对萧水笑了笑,“西天楼的人出场一般都要先chuīchuīyīn风,再撒撒花瓣,放放烟雾,你从一数到一百,都不一定见得到人的。”
西天楼?
就是那个看钱办事儿的杀手窝儿?
“小兄弟说话好不客气,不过姐姐就喜欢硬实的,你可千万不要关键时刻软了才好啊!”
那女人说话更过分了,瞧着沈伏息的眼神也越来越放肆,萧水气不过,咬着牙瞪过去。
“哎呦,小兄弟没说什么,小丫头倒先不满了。”
女子从房顶下飘下,高傲的昂着下巴,都不用正眼看萧水。
萧水很冷,夜深至此,她却只穿了件薄衫,再加上站在这里多时,她不自觉地有点发抖。
“小姑娘怕了啊?”
女人变本加厉了。
她见萧水是个软柿子,视线又回到了沈伏息身上:“小兄弟一表人才,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怎么找个这么胆儿小的?”
沈伏息唇稍启,便见一道瘦弱的白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萧水。
她的脸蛋被冻得通红,怒气让她的眼珠瞪得极大,滴溜溜的转,还泛着水光。
楚楚可怜。
可她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可怜。
“你gān什么色咪咪的看着他?”
那女人被萧水给惊得一愣,萧水对这一点还有补充。
她指着女人的鼻子道:“你不准这么看着他!他已经名花有主跟了我了,轮不到你痴心妄想!”
“你说什么?”女人回过神,拍开萧水的手,“你再说一次?”
萧水是世家千金,身娇ròu贵自不待言,这一下对方可没少用劲儿,拍的她手背都红了。
但这种qíng况容不得她示弱。
虽然她的脸蛋和鼻尖已经冻得红透了,可是她说的话气势丝毫不减。
“大胆!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信不信我立刻叫几百个人过来把你做掉?”
女人仿佛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话:“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为什么来杀你?”
萧水愣住了:“杀我?”
“不然你以为?”
“你们不是来杀他的?”萧水指了指身边看戏的沈伏息。
沈伏息面无他色的负手立在那儿,有些事见的多了,心也就硬了,感qíng不过就是被太阳蒸发的水汽,片刻功夫便gāngān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关他什么事?”女人笑得前仰后合,“我等了好久才抓了神剑门的空子追这儿,我自然是来杀你这个神剑门五小姐的,与这个小仆役有什么gān系。”
小仆役?萧水的表qíng很古怪。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找他的了。”
那么他刚才叫自己走时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了还叫自己走,那又是为什么?
他又不是真正的神剑门仆役,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么多?
他一定不知道。
“那是自然,杀了神剑门的五小姐,我以后一辈子都不愁生意做了,我当然是来杀你的。”
很好,萧水已经完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她得承认,她还是比较适合呆在神剑门做米虫。
后退两步,萧水躲到沈伏息后面。
她郑重道:“拜托你了。”
沈伏息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小兄弟,姐姐看上你是你命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人不死心,妄图继续给沈伏息洗脑。
萧水眼眶都气红了,躲在沈伏息背后大吼道:“我跟你说了不准你打他的注意你没听见吗?我不管你是西天楼还是东天楼的,他只能是我的人,你要是喜欢看你就看我好了!”
“你!”女人颤着唇,也气得不轻。
不过她没跟萧水吵闹,她还有点理智,直接跟沈伏息说:“小兄弟,你可不要跟她一样不识抬举,免得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死?”
沈伏息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人老先老哪里?
眼神。
他眼瞳就像漩涡一样,承载了数不尽的东西,最多的就是黑暗。
他笑着,不咸不淡的看着那个仍不知危险降临的女人。
他的眼神,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里的问题,你们如何回答?
换做是你,你做的到吗?
我回答,做得到。
小命要紧。
6
6、006 …
“五小姐位高权重,所言皆是金科玉律,当属下的不敢不从。”
沈伏息苦笑道。
他立在那里,风chuī过,潇洒的好似玉树一枝。
萧水消了点气,他的话取悦了她。
“那就不用说了?”
女人眸放寒光,她身后的九名黑衣男子随着她的qíng绪波动bī近。
沈伏息淡淡道:“是。”
他说完话抬起了右手,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枚银针。
萧水看着,心里忐忑。
银针只有一根,但敌人有十个,够吗?
够。
一根针,十条命。
不会有人怀疑他做不到,因为他是沈伏息。
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沈伏息。
“你这小子,竟这般小看我?”
女人被沈伏息的架势逗笑了,好像又没了动手的心思。
沈伏息随意道:“是又如何?”
“你会死的很惨。”
女人回答的很快。
沈伏息 “哦”了一声道,“若我不想死呢?”
“除非我死。”
女人依旧回答的很快。
“只能这样了。”
沈伏息也说得很快。
他忽然笑了。
女子和黑衣人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笑。
他笑的天下绝艳,笑的人心都醉了。
可他们却没心思欣赏他的美态,反而连连后退。
可已来不及。
只见为首的女人脖颈处银光闪过,她连“哎呀”都来不及说就已倒地不起。
其他人以相同的方式全部倒下。
沈伏息可谓神了。
不是亲眼目睹,决不会相信天下还有如此神奇的功夫。
沈伏息收回手势,他双瞳依旧像夜一样的深,像海一样的静。
就好像刚才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萧水第一次见到死人。
还是一次xing十个。
她刚刚就想吐了,现在她真的吐出来了。
周围一片寂静,就如他们来时一样。
萧水靠在大树边,弯腰呕着。
陌生的jī不是鸭,陌生的犬它也是狗。
陌生人,也是人。
虽然他们——
并不是什么好人。
但刚刚还在jiāo谈的人顷刻间死于非命,萧水还年轻,她的心还无法承受。
“这是报应。”沈伏息站在萧水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一行的什么都不懂,很容易出大事的。”
他说得对,但是他说的也不对。
如果琴棋书画柴米油盐样样都会还需要出来做杀手吗?
但他们既然出来做了,总是要还的。
今天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她了。
他们可不会对她有半点怜惜。
沈伏息的话很对。
他们错在时机没选对,不该在他在的qíng况下出手。
连他都不认识,的确该死。
但认识他的人又岂非很多。
连萧君亭都不知道他就是沈伏息,一群杀手,或者说是一群高级杀手,又怎么会知道?
夜快结束了。
他们也该回去了。
萧水吐完了,直接用袖子蹭了蹭嘴,“我们回去吧。”
沈伏息看着她,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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