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荀不紧不慢地拉着她远离“战场”几步,淡淡道:“我已习惯了身边有你的日子,不管你变成了谁,只要你守在我身边,心里想着我,每天都能见到,足以。”
舒冉心思百转千回,不想答应,可转瞬间却发现柳若湖已杀红了眼,qíng急之下她脱口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快让他们停手,不要再打了!”
宋若荀点了一下头,运气吐字,“住手。”话音落下,竟是格外清朗,虽然夹在百余人打斗声中,仍然让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幸运活下来的人听到指令都松了口气,忙退至宋若荀身后。朱砂停住手上前拉着柳若湖,可后者却搡开她,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朝舒冉一步步走去。
这个过程很漫长,漫长地舒冉觉得时间都停滞了。
宋若荀似乎在给舒冉最后和柳若湖告别的机会,对此没有表态,只是漠然地看着。
柳若湖颤巍巍地走到舒冉身边,身上所有的力气正在一丝丝慢慢溜走,他勉qiáng按捺住了胸腔内的气血翻腾,可终究还是压制不住四窜的内力,蓦地红唇一启,一口黑血喷溅而出,洒满了舒冉素色的裙摆。
舒冉只觉得心上被狠狠扎了一下,想要伸手扶住他,理智却让她忍住了。
柳若湖扶着一旁的树gān勉qiáng站起来,此时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全部目光都聚集在了他和舒冉身上,所以没人发现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宋若荀和士兵背后不远处。
柳若湖玉臂缓缓伸出,颤颤的却很执着,他深吸一口气,呛得又咳嗽起来,激得肺部剧痛不止,却qiáng忍道:“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不拦你。但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随随便便我会一直坚持,直到你做出最后决定。”
舒冉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好沉。
柳若湖扬了扬头,抿开挡眼的碎发,一双乌黑明亮的桃花眼认真地看着她,小心翼翼问道:“你,可愿再牵我的手?”
舒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清澈,gān净和认真的眼神,她几乎就要答应他,可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又想到自己答应宋若荀的事,千言万语便只剩下一句话。
“求你放过我。”
柳若湖愣住,半晌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个楚楚可人,泪眼红凝的女子,他呆伫了好久,才慢慢地,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好。”
……下着雪的天,很冷很冷。
第39章 …
“你们走吧。”宋若荀侧身让路,他身后的士兵也跟着让出一条小道。
柳若湖从不是个走小道的人,即便此刻也不例外。他微笑着,那已经是唯一的表qíng,而他真正的喜怒哀乐,从现在开始,全部藏进了心里,再也没人能打开。
他缓缓站直身子,长而柔软的墨紫色锦袍随风雪飞扬,及地的青丝仿佛一条黑色的瀑布,顺服地贴着肩膀和后背垂下。他的个子高而清瘦,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舒冉和宋若荀,午阳的光芒照耀着他笑盈盈地脸颊,色彩分明的仿佛一张脸谱。
“宋丞相看起来心肠不错。”柳若湖长臂一扬,玉箫指着宋若荀身后的士兵,声音柔柔的,像哄孩子一样说道,“那些,是你的手下?”玉箫一抬,士兵倒下一排,“我非常佩服不怕死的人,现在我就成全他们。”玉箫又是一摆,身形晃动间,士兵又倒下一片。
舒冉有点姗姗来迟地反应过来,似乎需要被救的人已经从柳若湖换成了宋若荀……她忍不住看向身边,处于矛盾另一端的宋若荀玩味地看着近乎疯狂的柳若湖,脸上依旧毫无表qíng,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紧接着,舒冉忽然黛眉紧皱,俏丽美艳的脸庞充满了痛苦,布匹撕裂的声音响彻上空,皮肤上的剧痛告诉她,那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宝剑。
柳若湖和宋若荀都惊住了,完全没想到有人会攻击舒冉,待他们围到了她身边,才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面无表qíng,年纪不大,长发用一条黑色锦带系在脑后,手里横握了一柄长剑,剑尖上还可以看见有鲜血缓缓滴下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有祀。
柳若湖本来含笑的脸瞬间变的冷风瑟瑟,他看着江有祀,眼中是三九寒冬,“有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可知罪?”
他说着就要去抱着舒冉,却别宋若荀挤到了一边,“别碰她。”
舒冉瑟缩着身体,根本无暇再顾及他们的争吵,她的耳边什么都已听不到,朱砂的爪伤加上江有祀的剑伤,让她觉得后背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任何伤害宫主的人,都会由属下亲手处置。”说到这,江有祀收剑回鞘,略顿了一下,坚定地说,“不择手段的。”
朱砂见这一幕眼睛亮了起来,旋即便笑成了一条fèng,看起来非常喜欢这个做法。
柳若湖闭了闭眼,重新恢复笑脸,可他的笑容中却透着浓浓的忧伤,他垂下眼,卷翘浓密的睫毛颤抖着,似乎还无法接受眼前所有事实。
而一旁看戏的朱砂笑着笑着忽然又绷住了脸,上前一步提醒道,“若湖,有人来了。”
宋若荀抱着舒冉,让她的背部朝外,他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轻轻摩擦着她细化的没有伤到的肌肤,俊颊在阳光下分出明亮和yīn影,这时若有人注意他,恐怕会被他周身散发的冷气冻死过去。
“朱砂姑娘。”他忽然开口,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他脸色不变,眼神越发扑朔迷离,“如你所愿,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柳若湖闻言依旧笑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陷入昏迷的舒冉,玉手一抬,指尖轻轻扯开长袍颈间前襟,颓靡地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哭都哭不出来,“……她又不识武功,本该是宫里享受荣华富贵的金枝玉叶,嫁给宋若荀,将来必定安稳一生,如今却因为我,白白地卷入这无qíng杀戮……”
他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可惜舒冉却再也没能听到。身心俱疲的她早已昏了过去,失去理智之前,她还用低得只有自己和宋若荀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三个字,“放他走。”
放他走?宋若荀将舒冉抱起,自己靠着大树,让她睡在他怀里。他低头看着她的脸,眼神忧伤而宠溺,没人能读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不起,虽然我答应了你,但是我做不到。”
他不能容忍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伤害她,包括柳若湖。所以,江有祀凭什么伤她?她背上的爪痕又是怎么回事?
抬起黑眸,宋若荀冰冷的双眼盯着面前三人,一字字道,“你们,谁先死?”
柳若湖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他的目光始终停在舒冉身上,他多么希望现在抱着她的人是自己?可惜不是。但,为什么不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要为她疗伤,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想到这里,柳若湖重新站了起来,如疾风般迅速地掠至宋若荀身边,抬手就要去夺舒冉。宋若荀反应极快,在柳若湖手臂就要触碰到舒冉的时候后撤好几步,转身奔到大队士兵之后。
“挡住他。”宋若荀丢下命令,抱着舒冉朝树林另一端跑去。
柳若湖急切地追上去,对身边的人连个侧目都不曾有,怎奈对方采取人海战术,他又身负重伤,根本来不及追人。无奈之下,柳若湖yīn测转头,狠狠地盯着江有祀,“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帮我把她带回来。否则,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江有祀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飞身朝着宋若荀离开的方向掠去,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
柳若湖松了口气,一边化解士兵的袭击,一边侧首道:“大姐现在还站在一边,是真的希望我命丧此地么?”
朱砂自然不会希望柳若湖死,她立刻上前帮忙。一红一紫两个身影与锦衣士兵扭打在一起,不远处皇帝一行人正在赶来。幸运的是他们在皇帝赶到之前解决了战斗,但离开树林之后,却再也没能寻见江有祀,包括宋若荀和……舒冉。
因为此刻,在山崖边正上演着一出闹剧。事实上这的确是一出闹剧,谁曾想到一个小小的江湖糙莽竟把当朝丞相bī到了悬崖边呢?
江有祀横握长剑,冷冷地靠近宋若荀。
宋若荀一步步后退,怀里抱着舒冉,淡的几乎没有颜色的双唇紧紧抿着,所有力气正在一丝丝溜走。他心中暗自盘算,现在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为舒冉处理伤口,这林子他转了半天,竟没能走出去,不知是不是太着急了,连脑子也糊涂了。
“跳下去,或者,死在我剑下。”江有祀站定在宋若荀面前,面无表qíng道,“你选一个。”
宋若荀迅速回首看了一眼山下,云雾缭绕间什么都瞧不见,冷汗自他额间缓缓淌下。
他在怕,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这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死亡,还是连带着舒冉的xing命一起。这让他喘不过起来,所有的一切仿佛大山般压得他完全失去了自我,那个平日里淡定的仿佛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的相爷早已消失不见。
小时候父亲告诉他,如果要做成一件事,就一定要心狠手辣。不管受过什么伤害,不管有多难过和开心,都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面对你的敌人的时候。虽然父亲早就死了,但这些话他一直都记得。包括仇恨,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好。”宋若荀嘴角扬起,居然笑了,他喘了口气,眯起的眼睛在漫布的云雾中有些不真实,“我选跳下去。”
语毕,宋若荀迅速抽出腰间锦带,仔细看可以发现那锦带是做过特殊设计的,柔韧如铁,带子顶端还挂着镂空钩子。宋若荀将带子紧紧缠绕在自己和舒冉身上,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江有祀几步冲上前望向崖底,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沉下眸色,犹豫片刻,持剑离开。有些事做了就要负责,杀了人就是杀了人,bī死人也算是杀人。自他违抗柳若湖的命令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然而,也许是天生的主角不死定律,又或许是舒冉命好,宋若荀的钩带卡在了悬崖中间。这悬崖被云雾遮掩,看着似乎很深,实际并没多高,这样的距离跳下去,并不是多大的问题。而且,在悬崖中间一处,还有栋废弃的糙房。
宋若荀深吸一口气,他没练过武功,真正的文人一枚,身娇体贵自不待言,这样折腾了半天早已筋疲力竭。但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撑下去。这么多年他撑住了,这一刻他也不能放弃,他怀里的人也是一样。
52书库推荐浏览: 总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