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冤枉!”柴信之忙举起手来效仿拦轿喊冤的百姓。
被顾轻世轻飘飘一眼望去,顿时端正表qíng一本正经做柳下惠状,“只有卦儿和糙儿,我早已与他们分清了关系,望舒与红绫皆是楼中兄弟姐妹,我岂能染指?那艳娘、娇娇、青霞全是各地花魁,我说说而已!”
顾轻世yīn森森地笑,“我之前说过,坦白从严吧?”
“轻世……”柴信之撒娇,将一个名字喊得一波三折肝肠寸断。
顾轻世作呕。
柴信之忙摸着他的肚子,“难道是孕吐?才不到一个月啊……”
“哐啷——”
十三再次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脚边汤汤水水碎了一地,眼神受伤绝望地看着顾轻世半天,再次转身狂奔出门。
顾轻世扶额,“柴信之,我现在好想杀了你……”
明日阁
经过一夜的浴血奋战,明日阁伤亡惨重,退守无相殿,几位师叔清点了麾下弟子,脸色愈加黑了几分。
“明日阁建在高山之巅,上山小径皆有弟子把守,为何会让光明城无声无息摸上山来?”魏师叔生xingbào躁,苦战下来,左臂被敌人砍中一刀,衣服随意斜披在身上,坦出健硕的肌ròu和大片染着血红的绷带,丝毫不惧寒冷。
曹师叔叹气,“光明城自十年前发迹以来,屡次进犯中原,鲜遇敌手,区区偷袭岂在话下?”
他本是极其注重外貌之人,在混战中一把飘逸的胡须被人斩断,便仿佛斩断了他的经脉,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曹师兄你也不用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凌师叔是上一辈最年轻的一位,极得几位师兄的宠爱,向来心高气傲,此时凌然立在堂中,长剑一挥,傲然道,“若想灭我明日阁,先问问我掌中三尺青锋!”
曹师叔急道,“今日一战你也见到了,光明城弟子不知从何处习得的邪功,一个个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这叫我们如何抵挡?”
“那怎么办?”郭师叔长得胖胖墩墩,不像剑士反倒像市井之间一个普通的药商,一把细剑在他手中显得尤其别扭,沮丧地坐在角落一张马扎上嘟嘟囔囔,“南师兄怎么说死就死了啊,屈小子那副白痴兮兮的样子,就知道护着顾轻世那小贱人,别的什么都不懂……”
……
在殿顶一间堆满杂物的阁楼中,万海紧紧抱住段颖,低吼,“不是你!不是你!小颖儿,不是你!!!”
段颖哭叫,“是我,是我,是我杀了曹师兄!是我使得自己人混乱起来,才让光明城有机可乘!”
“不是的!”捂住他的嘴巴,万海心如乱麻,对着段颖泪水朦胧的眼睛坚定道,“我亲眼看见的,是那姓曹的公报私仇想要趁乱偷袭小灯,你为了保护小灯才会错杀他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可还是我杀的啊,我是罪人!明日阁百年基业……却毁在我的手里!”段颖哭得嗓子都哑了,“是我让光明城的人攻进来了,我……怎么办啊……”
“不是的,我说不是的就不是的!我知道是小姚去引来的人,若没有你,他们一样会攻进来!小姚根本就是内jian!”
段颖沉浸在自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虽然整日调皮捣蛋,可是这个孩子依然有着全天下最纯洁的一颗心。
此时窝在万海的怀中哭得一抽一抽地,眼睛鼻尖通红一片,泪光洗过的脸颊却粉嫩得如同骤雨初歇的花瓣,让人不忍伤害。
“万师兄,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小姚也为了杀敌身负重伤,你不要再陷害他……”
万海顿时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捏得粉碎,“我没有陷害他,是屈风,是屈风一心想要救走顾轻世,才让小姚jian计得逞!小颖儿,你不知道,小姚他是风满楼的人!是他嫁祸你,不是我陷害他!”
房门砰地一声被掌风拍开,屈风破门而入,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二人面前,上前抓住万海的衣襟,眼眶yù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谁是内jian?说啊???”
万海冷不丁被他薅住,下意识将段颖护在身后,“是小姚!屈师兄你太单纯了!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你胡说!”屈风低吼,“明明是段颖!明明是段颖!是他杀了曹师弟!段颖是内jian!”
“我不是!”段颖叫起来,死死抱住万海的腰,“我不是内jian!万师兄,你告诉他我不是内jian啊!”
万海被他哭叫得心烦意乱,冷眼对上屈风,“你也逃不掉!屈风,不要妄想拿小颖儿当替死鬼!引láng入室的就是你!”
“不是我!小姚明明找的是普通百姓,为什么会变成真正的光明城弟子?说啊,为什么?”
“啊—”段颖突然短暂而高亢地尖叫一声,四肢抽搐着倒在地上,脸色痛苦不堪。
万海忙将他抱紧怀中,将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口中,手掌贴着丹田处,将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他的体内,眼神悲愤不甘地望向屈风,叫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普通百姓会变成真正的光明城弟子了,因为我!因为我!因为真正的内jian是我!”
“你?”
“是我引来的光明城弟子!”
屈风踉跄着退后两步,“为什么?你明明是我阁中弟子,为什么要投靠光明城?”
撩开段颖的乱发,露出白皙的脖颈,只见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的形状清晰浮现在耳后,万海掩面,声音凄楚,“你看到了,这是蛊!他们用小颖儿来要挟,我有什么办法?我配的解药只能缓解他每次毒发的疼痛,让他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可是这蛊马上就要熟了!我马上就压不住了!你知道嘛?我不投靠光明城我有什么办法?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拿他下手?”
将陷入熟睡的少年放在地上,万海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如同地狱恶魔一般森然bī近屈风,“我必须拿下明日阁,屈风,你知道吗?我必须拿下明日阁,才能换来小颖儿的解药!”
“你!你怎么能用整个明日阁来换段颖一个人?万海,你这样做,太……”
“太什么?太傻吗?太得不偿失吗?”万海冷笑,“可是我愿意,在我看来完全值得!如果换了是顾轻世,难道你会看着他蛊发身亡吗?”
“不……”屈风无力地摇摇头,如果换了是顾轻世,即使是踩着全江湖人的尸首,他也绝不心软。
万海抓住他的肩膀,“抬起头来,屈风,看着我。”
“你要做什……”顺从抬起头的屈风猛地怔住了,痴傻得望着万海的眼睛,只觉那幽深的眸子中仿佛有魔咒般引导者他前去。
凌厉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扑开窗户,打着卷儿在室内流窜,狭小的阁楼安静地如同与世隔绝,只有空气中夹杂着的血腥味告知人们,外面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
对视猛地停住,两人都如同酣畅淋漓地斗了一天一般虚脱,屈风摇晃着身体瘫软在地,万海按住太阳xué,勉qiáng扶着手边的杂物慢慢坐在他的旁边入定调息。
段颖从梦中醒来时,就见他的万师兄逆光坐在窗前,看不清脸上的表qíng。
揉揉自己太阳xué,“我又睡着了?最近似乎总是嗜睡。”目光下移,看见倒在地上的屈风,吓了一跳,“你怎么把他打趴下了?他可是代阁主!”
万海苦笑,“他方才想要抓你做替死鬼,我只好打倒他了。”
“你给他下了什么药?他为什么跟死了一样?”段颖尖叫。
抱住他瘦小的身体,万海轻描淡写,“只是让他休息一会儿,他太累了,他那么天真的人根本应付不了这样的乱局,睡一觉醒来之后会快乐许多。”
“真的?”段颖怀疑。
万海没有说话,待力气恢复过来后,抱起段颖的身体站了起来,慢慢往外走去,“等他醒来,便会做许多应该做的事qíng了。”
从yīn暗的楼梯中慢慢走下来,卫小灯怯弱立在后门拐角处,小心翼翼叫了声,“海……”
万海似没有看见,径直越过他走出后门。
门外,一束天光划破朝云。
三更。看着顾轻世沉沉的睡颜,柴信之拂过他的睡xué,披衣下chuáng,纵身跃入后山的林中,卦儿一身夜行衣出现在面前,望向柴信之的脸上带着稚气的迷恋。
柴信之沉声问道,“处理好了?”
卦儿似对他的态度有些失望,撅嘴道,“伪装成了重伤身亡,小姚尚未娶亲,老家中只有一名瞎眼母亲。”
“好,”柴信之淡淡道,“回秣陵后,将姚母接回楼中奉养终老,所有楼中弟子以亲母视之。”
“是。”卦儿犹豫着说,“那屈风……好像有些古怪。”
“怎么?屈风能有什么古怪?”提到这个陪伴轻世成长的人,柴信之语气里总有一些微妙的qíng绪。
“屈风宣布明日阁从此之后归顺光明城,隶属坤堂管理。”
柴信之皱起眉头,光明城与风满楼向来不和,本想教唆明日阁与光明城鹬蚌相争,以此来牵制光明城的势力,不想明日阁竟这般软骨头,一天不到竟然已经归顺光明城,使得光明城势力更加壮大!
“此事不要告诉轻世,先带他回秣陵再说。”
话音刚落只觉脊背一凉,慢慢回头,单衣的顾轻世站在月下林中望着自己,目光清冷入冰刀,刀刀刺进他的心中。
“轻世,你听我说……”
“说什么?”顾轻世沉静地笑笑,“小姚是我师弟,信之,你们风满楼为什么要奉养他的老母?”
不给柴信之解释的机会,他继续说,“因为他是你们风满楼派来的jian细,像小辰一样,打小就安cha进来的jian细,对吗?”
“你不用惊慌,不同帮派之间相互安chajian细早已是江湖中司空见惯的事qíng,”顾轻世笑了一下,笑容苍凉,“可是,柴副楼主,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小姚做了什么使得风哥投靠明日阁?你们是怎样轻易把我从阁中带出来的?还有,小姚重伤身亡为什么要伪装?”
“我……”柴信之张口,却不知该怎样回答。
幸而顾轻世没有打算深究,摇一摇头,笑容敛了下去,他平静地望向柴信之,“算了,这些我都不管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一点,南烛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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