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_箫楼【2部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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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有宏愿,要来京城一游,回去也好向师姐夸口,所以自溜出邓家寨后,便一路北上。游到南安府时正逢武林大会,这才临时上了南安府郊的长风山庄去一睹盛况,本想着看过热闹后便往京城游玩,未料竟是在重伤昏迷之中被当朝左相带回了京城。

  她在相府中憋了一个多月,此时终于得出相府,一游京城,实是有些兴奋,半个身子趴在车窗上,专注望向窗外。只见这京城街道宽广,宅合连绵,朱楼夹道,琉璃作瓦,紫脂涂壁。道路旁还遍栽花树,虽是深秋,也颇显秀雅风流。

  她看得兴高采烈,有时看到新鲜物事时便会拍打着身边的崔亮,崔亮也极耐心,一一替她讲解介绍。

  裴琰侧卧于二人对面一张雕工jīng细的卧椅上,两名侍女跪于椅旁,一人端着

  一盘这深秋季节难得一见的水晶葡萄,一人则替裴琰轻捶着双腿。

  江慈回头间望见裴琰正张嘴接住侍女剥好的葡萄,说不尽的慵懒风流,不由撇了撇嘴。

  她先前在江湖上游dàng,也听人说过京城贵族世家子弟大多富贵奢靡。前段时日闷于那小院内,尚不觉得,这一出游,才知不虚。

  先不说这华丽马车内的珍珠玉帘、金丝锦垫、清丽侍女,光看车外前呼后拥的数十名侍从,个个高挺彪悍、怒马鲜衣,还有拉着这马车的四匹踏雪名驹,路旁争相避让的百姓,便知是当朝左相,纵qíng声乐、夜游繁花之地。

  江慈见裴琰正眯着眼望向自己微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转头继续望向窗外。心底不由有些疑惑:当今圣上,为何会对此人如此宠眷?任他这般张扬làngdàng呢?

  她又想起先前他用暗器打断树枝,害得自己跌下,查探自己的轻功来历,又假装好人接住自己,狠狠在心中骂了数声“大闸蟹”。

  不过她想过就算,猛然看见路旁有个卖糖人的,又十分兴奋,恨不得即刻下车买上几个糖人,崔亮忙劝道待从揽月楼回来后再陪她细逛夜市,这才作罢。

  正看得兴高采烈时,马车忽然一顿,江慈未提防,向前一冲,崔亮眼明手快,将她拉住。

  裴琰见马车停住,隐露不悦之色。一名侍从出现在车窗外,肃容禀道:“相爷,是光明司的人,说是奉卫大人之命,出城有紧急公务。”

  裴琰眉头一皱,半晌后道:“让他们先过吧。”

  “是。”

  江慈大感好奇,光明司的名她也隐隐听过,好象是直属当今圣上的护卫机构,但司卫们的官阶并不高,这些人竟能令堂堂相国让路避行,实是令人惊讶,那为首的卫大人,岂不是权势通天?

  她探头向车窗外望去,只见相府随从将马车拉于路旁,长街前方数十名骑士,均策高头大马,人人锦衣劲装,脚蹬黑缎靴,悬刀佩剑。为首一人向相府随从拱了拱手,也不多话,带着身后诸人策骑而过。马蹄声急骤如雨,瞬间消失在长街尽头。

  马车重新回到长街中央,向前行去。江慈回过头,见裴琰正右手支额,修长白晳的手指轻揉着太阳xué,唇边一抹苦笑,自言自语道:“三郎啊三郎,你,唉―――”

  马车停住,江慈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望着华灯下的那一池碧湖,忍不住“哗”了一声。

  崔亮立于她身旁,笑道:“没想到吧,京城还有这么一处妙景。”

  四周华灯眩目,映得处处明如白昼。灯光洒在那一池碧湖上,随波晃动,璀璨如天上繁星,湖旁花树罗列,一道九曲桥,通向湖心一小岛。岛上灯火通明,一座高檐阁楼建于岛的最高处,湖风chuī来,隐闻丝弦之声,阁内人影幢幢,宛如人间仙境,又似揽月胜地。

  三人在侍从的护卫下,踏上曲桥,行到桥中,数名华服丽女迎上前来,娇声曼语:“相爷来了!楼主正念着相爷呢!”

  江慈见这些女子个个娇艳明媚,服饰华丽,再看她们迅速粘在了裴琰与崔亮身边,才知这‘揽月楼’竟不是一般的戏堂之所,还是风流公子寻欢作乐所在。

  不过她生xing洒脱,又一心想开开眼界,心底更有着另外的盘算,也未想到自己是未嫁少女,要避风月之嫌,坦然随着裴琰过曲桥,拾级而上,大摇大摆,迈入这京城乃至整个华朝赫赫有名的“揽月楼”。

  九、揽月楼头

  三人在那几名女子的引领下上了“揽月楼”的三楼,一着天青色便服的男子迎上前来,笑道:“相爷,膏蟹和jú酒我都准备好了,素烟刚还念叨着相爷,她换好衫就过来。”

  江慈看了这男子几眼,见他年约三十,身形高挑,容颜清俊,笑容可掬,肌肤竟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白晳,想来就是这“揽月楼”的叶楼主了。

  裴琰往矮榻上一躺,笑道:“只怕素大姐不是想见我,是想着子明欠她的曲词。”

  崔亮微笑着盘腿在几前坐下,江慈却四顾打量这阁内的摆设,只见处处玲珑剔透,古色古香,墙上挂着数幅字画,以青纱笼之,看来定是历代名家真绘。

  正看时,屏风后传出一阵笑声:“相爷说笑了,素烟不但惦记着小崔的曲词,也惦记着相爷的人呢!”

  轻盈的足音由远而近,一丽人从屏风后转出,身着绛红罗地金绣,天青百褶长裙;乌发高挽,一双眸秋水低横,两道眉青山长画;身姿秀雅,风韵成熟中隐含沧桑。

  江慈暗赞一声,觉今日所见之素烟与那夜在长风山庄前见到的花旦妆扮的素烟大为不同,卸去戏妆的她更显风华绝世,虽看上去也知是三十如许的成熟女子,却别有一种风韵,不逊于二八佳人。

  她因师姐的缘故,对戏园中人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走过去握住素烟的手道:“素烟姐姐,你好美!”

  素烟一愣,含笑道:“这位妹子是―――”

  裴琰微笑道:“这位是江姑娘,她要吃平阳湖的大闸蟹,我又不想被她吃穷了相府,便带她到这来打秋风,顺便将子明兄押来jiāo给素大姐。”

  素烟“卟哧”一笑,牵着江慈的手在裴琰和崔亮中间坐下,持着酒壶,替崔亮斟满酒盏,道:“相爷这张嘴,真正是越来越让人爱不得也恨不得了。还是崔公子好,是个老实人。”

  崔亮含笑接过酒杯,身子稍稍往旁挪开一些,望了江慈一眼,却见她正饶有兴趣地把玩着素烟腰间的一块环形玉龙佩,满面好奇之色。

  素烟索xing将那环形玉龙佩摘了下来,塞到江慈手中:“妹子若是喜欢,姐姐就将这玉佩送给你了。”

  江慈将那玉龙佩看了一遭,仍旧系还素烟腰间,转瞬又去细观她耳垂上的玉瑱,素烟再取下,她把玩一会,又帮素烟戴上,视线又凝在了素烟的翡翠华云步摇簪上。

  素烟久混风尘,识人极准,见江慈天真明媚,又洒脱率xing,瞬间对她有了好感,趁斟酒时凑到裴琰耳边轻声道:“相爷,哪来的这么可爱的姑娘?”

  裴琰张嘴接住侍女们挟上的凉菜,边嚼边含混道:“树上掉下来的。”

  一旁的江慈听到“树上”两字,不由瞪了裴琰一眼,裴琰哈哈大笑,江慈懒得理他,捋起衣袖,拖住崔亮,要与他猜拳。

  阁内烛光如梦,崔亮似有些心不在焉,输了数回,被江慈逮住狠灌了几杯,他只是一味微笑,杯到酒gān,并不多言。那边裴琰也与素烟划拳行令,言笑不禁,阁内一时热闹非常。

  此时,侍女们轮流将小方桌、腰圆锤、圆头剪等吃蟹所用物什摆上,又端来用蒲包蒸熟的大闸蟹。这处的厨子极风雅,竟在蒲包边摆上数朵绿jú,蟹huángjú绿,酒青盏碧,月明波莹。江慈心中欢喜,眉花眼笑。

  望着盘中的大闸蟹,她在心中“嘿嘿”笑了数声,正待将手伸向盘中,脚步声响,那叶楼主又引了一人上阁楼。江慈一心在那大闸蟹上,并不抬头,却听得裴琰大笑道:“王爷可来迟了,得自罚三杯!”

  江慈再惦记着盘中的大闸蟹,听到“王爷”二字,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青年公子,弱冠年华,衣履翩翩,面目清秀,步入阁楼,边行边笑道:“少君有约,我本是即刻要到的,无奈二哥召我去赏jú,在他那里多呆了一阵,来迟了,当罚当罚。”

  素烟抿嘴一笑,执起酒壶,一跃而起,把住这青年公子的右臂,往他嘴里灌酒,笑道:“难得王爷肯自罚,素烟也好报上次一醉之仇。”

  江慈曾听人说过,当今圣上共有三子,太子为长,次子庄王,静王行三,看来,这位定是以风流贤雅之名著称于世的静王了。

  她看过就算,对这王爷并不感兴趣,低下头,双手轻搓,伸向盘中之蟹。

  静王笑着接过素烟手中的酒壶,仰头张嘴,酒水如一道银箭,落入他的口中。

  裴琰拊掌大笑:“王爷怎么见了素大姐,喝酒就这般痛快,上次和承辉他们斗酒,输了令都不见这么慡快!”

  静王喝完壶中之酒,揽上素烟右肩,在裴琰身边坐下,笑道:“那帮兔崽子,和三郎打赌输了,想着灌醉我,偷我玉佩去还三郎的赌债,还当我不知道,我岂能让他们如愿!”

  “三郎要王爷玉佩做什么?他府中稀罕物事还少了吗?只怕华朝,再也找不出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宝贝了。”

  静王松开揽住素烟的手,道:“谁知道呢!大概是听说这玉佩是父皇赐我的,他心里不服气吧。”

  裴琰听他这般说,不敢再往下接,执起酒盏,望向崔亮道:“子明,你上次答应了素大姐,要给她填曲词的,正好王爷也在,他是个中高手,你不能再偷懒了。”

  静王侧头望向崔亮,笑道:“子明也来了。”他视线再一偏,愣了一瞬,道:“这位是―――”

  裴琰刚饮下一杯酒,未及咽下,顺着静王视线望去,一愣一噎,呛得咳嗽数声,口中之酒悉数喷在了衣襟上。

  只见那边的江慈,正双手并用,大快朵颐。她面前盘中的数只大闸蟹,旁人几句话的功夫已被她极熟练地大卸八块,蟹ròu蟹huáng悉数不见,自是落了她的肚中。

  此时她正极专注地用小银剔将蟹ròu从最后一个蟹腿中剔出,偏她嘴角还留着两抹蟹huáng,想是吃得太过痛快,沾在唇角,不及抹去。

  崔亮侧头看见,也是忍俊不禁,忙取过桌上的丝巾,递给江慈。

  江慈抬起头,见众人皆眼神灼灼、或笑或讽地望着自己,茫然道:“怎么了?”

  崔亮将丝巾塞到她的手里,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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