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娇喘连连,嗔道:“这么猴急!昨夜怎么不来,让我gān等了半夜。今夜夫人那里我当值,马上又得回去。”
男子喘着粗气道:“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理。”说着双手伸入女子衣间。
女子咭声一笑,腰肢扭着躲闪。男子将她抱住:“好莲儿,心肝莲儿,想死五爷了,你就从了五爷吧。”便yù去解那女子的裙带。
江慈隐在竹梢,紧闭双眼,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喝个酒都不安宁,还撞上一对偷qíng的鸳鸯。
却听得那莲儿“啪”地将五爷的手打落,一把将他推开,冷哼一声:“五爷先别急,我有一句话问五爷。五爷若是答得不顺我的意,以后莲儿也不会再来见五爷。”
那五爷一愣,见莲儿说得郑重其事,忙道:“莲儿有话尽管问,我岑五对莲儿一片真心,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莲儿整了整衣裙,迟疑片刻,似是有些伤心,低低道:“五爷,你是想真心和莲儿相守一生,还是只图莲儿这身子和暂时的欢愉?”
岑五忙上前搂住莲儿,指天发誓:“我岑五自是要与莲儿姑娘厮守一生,永不相负,若有违誓言,必遭―――”
莲儿伸手掩住他的嘴唇,柔声道:“五爷不必发誓,莲儿信你便是。只是,眼下有件事,需得五爷依莲儿所言才是。”
“莲儿请说,岑五一定办到。”
莲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符包,放入岑五手中,娇声道:“这是莲儿昨日陪夫人去敬慈庵进香时,向主持师太求来的。师太说这个叫‘一心符’,能让女子的意中人对她一心一意,永不变心。五爷若是心中有莲儿,就请时刻带在身边,这样便会对莲儿一心一意,莲儿也自会对五爷百依百顺―――”说着慢慢偎入岑五怀中。
岑五娇人在抱,芳香扑鼻,他将符包揣入怀中,喃喃道:“岑五必不负莲儿一片心意,这符,自是要时时带在身边的。”说着双手渐渐有些不安份。
莲儿却突然挣开他的怀抱,喘道:“不行,夫人那里,我得赶紧回去,庄主若是回来了,不见我在夫人身边伺候,必有严惩。”
岑五听到“庄主”二字,打了个寒噤,莲儿红唇在他右颊上轻触一下,身形妖娆,出林而去。
他原地怔了半天,叹了口气,步出竹林。
待他身影消失,江慈跳下竹梢,侧头自语道:“一心符?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吗?明天我也去敬慈庵求上一个。”
二、秋水易寒
一轮洁白的月温柔地照在长风山庄的竹林内。江慈坐于糙地上,喝下一口花雕,仰头望着明月,涌上一阵淡淡的忧伤:师父,您在那里,还好吗?
丝竹之音穿透夜空送入她的耳中,她抛开这淡淡的忧伤,身形一晃,从竹林中跃出,穿林过院,从jú园旁的围墙跃出。
庄前平月湖前的高台之上,月琴婉转,二胡低诉,一小生,一花旦,竟唱上了一出《别三郎》。
那花旦有一把极好的嗓子和曼妙的身段,一抬眼,一甩袖,都是无尽的风qíng。她回眸转身间,长长的凤眼尽显妖娆秾艳,樱唇吞吐,字字句句如玉珠落盘,听得台下数百江湖豪客如痴如醉,彩声连连。
江慈素喜戏曲,看得眉开眼笑,将酒壶往怀中一揣,端着两笼点心,一边看着戏台,一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她刚坐定,旁边一女子冷冷道:“这位小师妹,这是我们峨嵋的座位,你们青山的,在那边。”
江慈这才发现自己坐的这一桌有数位道姑,桌上也尽是些素菜冷食。其中一位道姑冷哼一声:“这武林,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另一道姑点头道:“师姐说得是,不知是盟主太年轻了,还是我们这些人老了,简直是世风日下!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尊敬长辈,是个位子就抢着坐。”
江慈知她们误会自己是青山派弟子,笑了笑,端着点心走开,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也未找到一处既能安心用食又能看戏的地方。索xing退出人群,四处望了几眼,发现jú园西侧有一棵参天古树,正对戏台,不由喜上眉梢。
她越过jú园,在那棵大树下停住。将两笼点心并作一笼,咬住竹笼,双手急攀,借力上飘,不多时,便攀到了枝桠处。
江慈坐于枝桠间,取下口中竹笼,放于膝上,望着一览无遗的戏台,得意地笑了笑。她从怀中掏出酒壶,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点心,不时随着台上的花旦轻唱上两句,倒也悠然自得。
正看到得意时,秋风chuī过,将她右边的一丛树叶chuī得在眼前摇晃。她皱了皱眉,四顾一番,见上方还有一处枝桠,似是视野更为开阔,又将竹笼咬于嘴中,攀住树枝,身子向上一翻。
堪堪在那处落定,一个黑影突现于眼前,江慈猛然一惊,口中咬着的竹笼眼见就要掉落,忙伸手接住,身形未免有些不稳,向坐于枝桠间的那人倒去。
那人见她倒过来,左袖一拂,她身子又向另一边倒去,头正好撞在树gān上,“啊”声尚未出口,一股劲风让她呼吸一窒,晕头转向,半晌后才发觉自己竟被那人点了xué道,放于枝桠间。
江慈气极,无奈哑xué被点,骂不出声,不由狠狠地瞪向那人。
月色下,她侬丽的双眸泛着点水光,衬着白玉般的脸庞,如一朵滚动着晶莹露珠的芍药,那人目光为之一凝。
江慈再狠狠地瞪向他,他见她瞪得有趣,又觉若是此刻杀她灭口有些不妥,便凑近她耳边,以极轻的声音冷声道:“我先来的,这处便是我的地盘,少不得委屈你一下了。”
江慈气得一噎,怒极后忽然平静下来,冲那人盈盈一笑,不再理他,转头专心看戏。
她哑xué和四肢xué道被点,只头颈能自由转动。看着台上花旦正如泣如诉,哀婉万状,想起师姐,刹那间忘却了xué道被点,随着月琴和管弦之声摇头晃脑,颇具韵律。
身后那人看得片刻,正待凑到她耳边说话。她早有准备,用力将头向后一撞,那人怕躲闪间弄出声响,犹豫了一下,便被她撞到鼻子,不由伸手将她往树下一推。
江慈一时气恼,用头撞他,未料他竟将自己往树下推去。这树极高,自己xué道被点,跌落下去,不死也得残废,眼见已落下树叉,不由闭上眼睛,哀叹小命不保。
正哀叹间,忽然腰间一紧,竟又被那人拎住裙带,提上树梢,重又坐回枝桠间。
江慈离家出走,一人在江湖上游dàng,仗着轻功不错,人又机灵,未曾遇到过真正的惊险。不料今日为看戏曲,爬到这高树上,竟遭人暗算,还被他这般戏弄,实是生平奇耻大rǔ,不由将头凑到这人面前,死死地看了他几眼。
月光似水,透过树梢,洒于那人面上。江慈朦胧间只见他面上神qíng僵硬,五官模糊,显是戴了人皮面具。整个面容,只见那双眼眸,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
她再上下扫了几眼,觉他即使是坐在树杈间,也仍让人觉其身形修长挺秀、柔韧有力,又有一种迷蒙清冷之意。那些碎落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整个人如清俊出尘的壁月,又似寒冷孤寂的流霜。
那人从未被年轻女子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过,双眸微眯,冷笑一声,笑声充满残酷意味,仿如修罗神煞般凛冽。
江慈一惊,先前喝的雕酒发作,竟打了个酒嗝。酒气冲得那人向后一仰,偏江慈的裙带还握于他手中,这一后仰,带得江慈直扑入他胸前。
两人此时姿势可谓暖昧至极,江慈自是气恼,那人也有些愣怔,眼中闪过憎恶之色,猛然将江慈一推,正待下狠手,思忖一瞬,终觉不妥,万一这少女的师长找来,只会后患无穷。
他将江慈放正,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乖乖看戏,我就饶你小命,你若是不老实,惊动了别人,这药,世上可只我一人才有解药。”说着迅速塞了一粒药丸入江慈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江慈不及吐出,药已入喉而下。一怔间,他已伸手解开了她的xué道。
江慈瞪着他,愣了片刻,便再不理他,转过头看向戏台。
“也曾想,你似青泥莲花,我如寒潭碧月,月照清莲,芳华永伴。却不料,韶华盛极,百花开残,年少还须老,人事更无常―――”
台上花旦此时竟是清唱,兰花指掠过鬓边,眼波往台下一扫,数百江湖豪客鸦雀无声,就连那些坐得较远、收眉敛目的和尚道姑们也齐齐耸容。
江慈撇了撇嘴,掏出怀中酒壶,饮了一口,轻声道:“她唱得没我师姐好。”
那人一愣,他本以为喂她服下毒药,她会惊恐万分,不料她似未发生过任何事qíng一般,还这样轻松看戏,坦然与自己jiāo谈,实是有些不同寻常。
他冷笑一声,声音却极轻:“她是京城有名的素烟姑娘,等闲的官宦人家想请她唱上一出,还得看她心qíng。你说她唱得不如你师姐,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江慈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又没听我师姐唱过,怎知她不胜过这素烟,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我师姐也绝不会唱给你这种鬼鬼祟祟的小人听。”
他冷笑道:“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江慈见他如宝石般的眼眸中煞气浓烈,也不惊慌,淡淡道:“你躲在这树上,戴着人皮面具,又怕我泄露你的行迹,不是鬼鬼祟祟是什么?只怕,是有什么yīn谋诡计要对付剑鼎侯吧。”
她想了想,又道:“我才不管你是谁,他剑鼎侯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我看我的戏,你办你的事,咱们谁也不犯谁,你那假毒药,也吓不到我。”
他愣住,不知这少女怎看出自己给她服下的不是毒药。她轻功不错,现下xué道得解,只怕自己再想施辣手,不能一击成功,反而会惊动他人。纵是能杀死她,但她师长若是寻了过来,可就有些不妙,这长风山庄前又无其他更好的隐身所在,正后悔犹豫间,忽听得台下人声鼎沸。
“易寒到了!”
“易寒到了!”
“是秋水剑,他来了!”
喧哗声中,数百江湖人士齐齐转头望向庄前huáng土大道,树上的江慈不由也坐直了身躯。
戏台上的素烟却仍浅摇碎步,伴着幽幽月琴柔媚婉转地唱着。
“青衫寒,鬓微霜,流水年华chūn去渺,朱阁悲声余寂寥。词墨尽,弦曲终,簪花画眉鲛泪抛。问一声,负心郎,今日天涯当日桥,你拾我丝帕为哪遭?!”
夜风忽劲,庄前庄内的灯笼,次第摇晃。一人一袭浅灰长袍,踏着琴声,踏破月色,从幽暗中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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