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话未说明,众人却均明他言中之意:若现在与南宫珏闹翻,史修武即使代表昭山派夺得了这个盟主之位,他日南宫珏与南宫胭脂找他报杀亲之仇,在武林公义来说,是谁也不能阻止的,若是他命丧南宫世家剑下,岂不成了最短命的盟主?
青山掌门程碧兰对先前史修武讥讽何青泠本就不满,遂冷冷道:“柳掌门说得有理,史修武为人不端,若他当选盟主,后患无穷,看来谢掌门得亲自上阵了。”
谢庆被二人话语噎住,却也说不出换下史修武、自己上场比试一话。史修武乃薄公手下爱将,身后是东线十万人马,他要来争这盟主之位,显是薄公的意思。自己昭山一门,全靠薄公的势力,才在卫州呼风唤雨,史修武名义上是自己的师侄,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他一时羞恼,脱口而出:“史修武德行是否有亏,尚未有定论。我看那袁方倒说得有理,史修武当选盟主,总比和尚道姑、女子之流当选盟主要好!”
峨嵋掌门破qíng师太xingqíng有些bào燥,又素来好qiáng,这次亲自上阵争夺盟主之职,先前在台上时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被谢庆一激,“腾”地站了起来,袍袖急卷,劲风直击向谢庆。
谢庆仰面而闪,破qíng师太怒道:“谢掌门瞧不起我们道姑,今日咱们就一较高下,凭本事说话!”身法奇诡,再度攻上。谢庆掌法大开大合,接下破qíng连绵不断的攻势。
慧律与裴琰对望一眼,齐齐朗声道:“两位掌门,有话好说!”一蓝一金两道身影cha入二人激斗圈中,慧律架住谢庆的一掌,裴琰则挡下破qíng的一拳。
见他二人出面,破qíng师太与谢庆均冷哼一声,各自归座,但仍怒目而视。
裴琰转身向几位任公裁的武林名宿抱拳道:“各位前辈,眼下纠纷四起,实不利于武林稳定,各位均是武林前辈,不知有何良策,可解眼下纠纷?”
几位武林名宿均望向坐于最上方的“天南叟”玉长宣,天南叟须发皆白,沉思片刻,缓缓道:“依我之见,唯今之计―――”
脚步声响起,安澄奔入东厅:“相爷,外面很多人打起来了!”
厅内之人齐齐站起,裴琰当先,奔了出去。
裴琰边行边问:“怎么回事?”
安澄道:“起因好象是有人说了句调笑简姑娘的话,简姑娘一笑置之,小郡主却不服气,与对方吵了起来。简姑娘上前制止,小郡主又怪她不帮自己帮外人,是为当盟主假正经,两人说翻了脸,先打了起来。
“她二人一打,史将军在旁取笑了两句,小郡主又与史将军动上了手,结果青山弟子与昭山弟子大部分加了进去,那南宫姑娘又帮小郡主,小郡主又将峨嵋门下的叫来帮忙,结果就混战了。紫极门下,不知为何事也闹翻了脸,几人与章将军动上了手。
“混战之中,有人误伤了观战的宾客,言语上又不放低,卷进来动手的人便越来越多。”
众人边听边行,未至庄门,已听得外面喧哗阵阵,兵刃之声四起。裴琰与慧律、天南叟抢身而出,只见庄外台上台下,数十人混战在一起,刀光剑影,衣袂横飞。
裴琰回头道:“玉老,我们得助慧律大师一臂之力!”
天南叟会意,点了点头,与裴琰同时轻呔一声,齐齐伸出右掌抵上慧律背后大xué。慧律运起“金刚禅狮子吼”,借裴琰与天南叟从后背送入的内力,喝道:“统统住手!”
他这声狮子吼,震得身边之人齐齐轻晃,台上台下激战之人俱各一惊,手足均有些发软,遂都停下争斗。
紫极门门主唐啸天冷着脸步至门人之中,厉声道:“谁让你们动的手?!”
一门人斜眼望向章侑:“章师兄得把当年暗害风师兄的事qíng弄清楚了,才有资格代表我门去夺这盟主之位!”几人齐声附和,章侑只是铁着脸站于一旁,见那风昀瑶盘弄着手中青蛇慢慢靠近,心中大恨。
唐啸天一噎,他何尝不想亲自夺这盟主之位,可章侑身后是庄王,这位主子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纵是知当年风锷死得冤枉,又如何能在这武林大会上揭自己的伤疤呢?
他这边还在沉吟,那边已有数名受伤之人大声嚷嚷:“不公平,这选盟主的规则太不公平,十六大门派欺负人!”
“就是,不但不让我们争这盟主,还唆使门人打伤我们!”
昭山弟子听得这些人的言语越来越污秽,忍不住骂了回去,局面再度大乱。
裴琰猛然怒喝,右足劲点,身形如飞鸟般疾掠,闪身间夺过何青泠手中长剑,再一腾纵,寒光bào闪,剑气如紫虹贯日,卓然迸发,直she向庄前的一棵大树。“喀喇”之声响起,树上数根比手臂还要粗的树枝相继断落,枯叶飘飘飒飒,扬满半空。
一时间,长风山庄前鸦雀无声,人人均惊悚于裴琰这老辣凌厉的剑气,不约而同在心中想道:若真论到武功剑术,这武林之中,怕无人能胜过裴琰了。
裴琰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寒声道:“武林大会在我长风山庄举行,还望各位给我裴琰几分面子,若再有寻衅滋事者,休怪裴某不客气!”说着洒然转身,向庄内走去。各掌门瞪了一眼自己门下的弟子,齐齐转身入庄。
何青泠犹豫片刻,冲着裴琰背影大声呼道:“凭什么每门只能派一人争这盟主,不公平,若小门小派、独行之人也能争盟主,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也要争一争!”
裴琰脚步一顿,青山掌门程碧兰苦笑着摇头,正待发话,huáng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众人齐声发喊,冲到屋檐之下。庄中仆从忙将大门侧门齐齐打开,引着这上千人入庄避雨。
重回东厅,裴琰向天南叟拱手道:“玉老,先前您说有何妙策,请继续。”
天南叟捋了捋颔下银白长须:“现下形势大乱,我们以前议定的由十六大门派各推举一人,来争这盟主之位,只怕已不可行。”
苍山派掌门柳风点了点头:“玉老说得是,现在袁方和南宫珏等人处心积虑要争这盟主,又挑起了众人的心思,若将这些人拒之门外,后患无穷。”
天南叟道:“还有一点,恕我倚老卖老,话说得直,若较起真来,出家之人、女子是不太适合担任武林盟主一职。”
峨嵋破qíng师太隐有不服,但敬天南叟为武林前辈,德高望重,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天南叟呵呵笑道:“破qíng掌门莫急,我只是就事论事,但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方法。”
破qíng闷声道:“玉老请说。”
天南叟缓缓道:“依我之见,原先的武林盟主制应顺应眼前形势,作相应的修改。”
“如何修改?”数人齐声问道。
“以前我武林诸事,皆由盟主一人定夺,盟主令一旦发出,均当遵守。但眼下,裴相辞去盟主一职,由各门派夺这盟主之位,但很难再象以前一样保证盟主令的公平与公正。”
天南叟这几句话一出,讲到了众人的心底深处,各门各派,均担心让别的门派夺去盟主之职,扶己压异,只维护本门派的利益,而打压其余门派。
天南叟看了看众人神qíng,续道:“所以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若是说得不好,诸位不要见怪。”
裴琰忙道:“玉老德高望重,说出来的法子定是妙策,我等洗耳恭听。”
天南叟得意地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就在盟主一职之下,设一个议事堂。盟主和议事堂堂主都靠比试选出,最后胜利者为盟主,其余再按比试结果选取数人入议事堂。盟主与议事堂堂主均是四年一任,任满后再行竞选。”
众掌门默默听着,各自在心中盘算,柳风点头道:“玉老此言甚合我意。”
天南叟续道:“议事堂堂主保持在八人左右较为合适,日后武林中大小事宜,由议事堂堂主首先议定,再提jiāo盟主作最后定夺。而盟主若要作何决策,也需征询过议事堂堂主意见后方可发出盟主令。这样一来,如若有出家之人或是女子最后胜出任了盟主,也不用担心其不能协调朝野关系、不能亲上战场杀敌,自有议事堂的堂主们协助盟主解决。”
破qíng师太朗声道:“玉老好主意,我峨嵋赞同。”
青山掌门程碧兰也点头道:“我无异议。”素女门、碧华斋、普华寺、玉清宫四派掌门互望一眼,皆齐声称道:“我无异议。”
紫极门唐啸天沉吟道:“分设盟主与议事堂,倒是解决出家之人与女子不能任盟主的最佳方法,但与南宫珏等人有何关系?”
天南叟道:“眼下之势,只能允许这些人来竞夺议事堂堂主一职。”
“玉老的意思,是承认他们是武林中人,有夺议事堂堂主一职的资格,但盟主一职,还是由十六大门派中人产生?”裴琰问道。
“是,这样既可堵了他们的口,又不让他们太过嚣张,夺去最重要的盟主一职,实是平定争端的唯一方法。”
昭山掌门谢庆眉头微皱:“怕就怕这些人一旦加入争夺,将议事堂堂主之职悉数夺去,可就有些麻烦。”
天南叟微笑道:“我们可以增加十六大门派的参选名额,一来可保证诸位的利益,二来又可平诸位门下纠纷,岂不两全其美?!”
程碧兰、唐啸天等人正为了门下弟子内讧一事头疼不已,谢庆也想自己上场,听言忙道:“正是,此言甚合我意!”
裴琰望向慧律大师:“大师意下如何?”
慧律心中也明白,天南叟这番提议,实是解决目前乱局的唯一方法,而且又合了众人的暗中图谋。诸门派皆想夺这个盟主之位,但均没有十足的把握,又都不想以后听从其余门派之人的指挥,若是夺盟主不成,在议事堂能占据一席,互相制衡,倒也不失为一条退路,至少在武林大事上多了一份话事权。
他缓缓点头:“我少林一门,并无异议。”
慧律此言一出,诸掌门齐声道:“就是这样,我等无异议。”
裴琰起身,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再加一点,允许小门派和独行之人参选议事堂堂主,可设轻功一项作为入选资格考核,能一跃跳过丈半高的围墙者方有参选资格,免得比武之人太多,比个十天半个月都出不了结果。”
“是,裴庄主说得有理,就是这样。”慧律道。
裴琰向慧律微微躬身:“那就劳烦大师去向众人宣布这个决定,今日下午考校轻功,遴选有资格参选议事堂堂主之人,明日再开始正式比试。我本有内伤,方才那一剑牵动伤势,需回去静养,一切有劳大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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