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_箫楼【2部完结】(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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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右臂一振,将江慈甩开,江慈碰到桌沿,见卫昭yù转身离去,仍笑着拉住他的衣袖:“三爷,我想去看‘天葬’,你就带我去吧,可好?”

  “不行。”卫昭言如寒冰:“谁知你是不是想趁人多逃跑。”

  “我不会逃的,也绝不给三爷添麻烦,我就在一边看看,成不?”江慈摇着卫昭的衣袖央求道。

  “休得多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见他仍yù离去,江慈大急:“那你要怎样,才肯让我去看‘天葬’?”

  卫昭顿住身形:“你乖乖地将那首诗写了,我就放你去看―――”

  江慈怒道:“不行!我早说过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是你言而无信,还要胁于我,你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难怪京城之人都看不起你!”

  卫昭眼中怒火腾腾而起,他揪住江慈头发向后猛拉。江慈剧痛下仰头,眼泪汹涌而出,急道:“我又不是为了自己要看,是为了淡雪和梅影。她们对你奉若神明,只不过想去观礼,却因为我的原因而去不成。淡雪那么可怜,阿爸死了,阿母瞎了,阿弟又被送到薄云山帐中做娈童,生死不知,不定受着怎样的折磨,我是见她可怜才想办法找你来,求你的。”

  卫昭右手顿住,江慈续道:“淡雪这么可怜,她想去看看‘天葬’,三爷就成全她吧,大不了三爷将我点住xué道捆起来,丢在这里也成,只要能让淡雪―――”

  江慈一口气说下来,觉头皮不再紧痛,卫昭也似松了手,她转过头,见卫昭假面后的目光闪烁不定。这一刻,她忽觉他身上惯常散发着的冷冽气息似有些减弱,屋中流动着一种难言的压抑与沉闷感。

  “淡雪的阿弟,在薄云山的帐中?”卫昭缓缓问道。

  “是。”江慈点头,她怕卫昭因此看不起淡雪和阿弟,又急急道:“阿弟也是被bī无奈才去做娈童的。当时二都司说要么送阿雪去做歌姬,要么送阿弟去做娈童,阿母哪个都不舍得,后来还是靠抓竹签决定的。淡雪为这事不知哭了多少回,她也是为了这事,想有朝一日能接回阿弟,才入了你的星月教。”

  她听到卫昭呼吸声渐转粗重,有些心惊,却仍道:“三爷,您千万别因阿弟当了娈童就瞧不起他和淡雪。象阿弟那般本xing纯善之人,若不是为了救姐姐,又何必去受那份罪?他虽做了娈童,但心地却比许多人都要高洁。三爷,你就让淡雪她们去看‘天葬’吧,我求您了。”

  卫昭不发一言,冷冷看着江慈。江慈渐感害怕,但想起淡雪,仍鼓起勇气,再度上前拉住卫昭衣袖:“三爷,求求您了。”

  卫昭抽出袍袖,森声道:“你若敢起意逃走,敢离我十步以上,我就将淡雪和梅影给杀了。”说着转身出屋。

  江慈愣了一下,转而大喜,跳着出了院子,拉住在院外守候的淡雪与梅影,三人跟在卫昭身后而行。

  江慈边走边望着卫昭高挑孤寂的身影,忽觉右腕一凉,侧头见淡雪正替自己戴上一小小银丝镯,忙yù取落下来。淡雪将她的手按住,轻声道:“江姑娘,这是我们月落族人送给朋友的礼物,我穷,只有这个镯子,但你若是取下,便是不把我淡雪当朋友。”

  梅影犹豫一阵,也从右手上褪下一个银丝镯,递给江慈,江慈轻轻戴上,三人相视而笑,随着卫昭,直奔天月峰。

  五五、媚音入骨

  天月峰,夜雾渐浓。

  揉杂着冰雪气息的冬雾,让所有人的眉间发梢都笼上了一层寒霜之色,也让高耸入云的天月峰更显缥缈迷蒙。

  自古相传,月落族的先人月神由天月峰落下凡世,天神为了让他有一日能重返仙界,在两座隔着深沟对峙的山崖间留了一座天然的石桥,后人称为“登仙桥”。

  东面山峰,号为“天月峰”,由山海谷可沿山路而上。而西面山峰,四面皆为悬崖峭壁,仅由东面的天月峰可以沿“登仙桥”而过,故名“孤星峰”。

  孤星峰上有一星月dòng,相传为月神下凡后修炼的场所,一直是月落族的圣地,除去族长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这夜,天月峰山路上挤满了前来观礼的月落族人。九大都司,除去五都司死于星月教主剑下,其余八位悉数到场,簇拥着少族长及其生母乌雅坐于天月峰顶的高台上,其余族人则依地位高低一路排向天月峰下。

  当卫昭素衣假面,带着轻纱蒙面的大小圣姑及数位年轻少女步出正围子,走向天月峰顶,人群发出如雷般的欢呼。所过之处,月落族人纷纷拜伏于地,恭颂教主神威。

  卫昭飘然行在山路上,火光照耀下的白袍,散发着一种玉石的光芒,让人觉他已不象是这尘世中人,而是下凡的神祗,孤独寂寥地俯视众生,俯视这苍茫大地。

  江慈出了正围子后,便用程潇潇递过来的青纱蒙住面容。她一路行来,听得月落族人对卫昭的欢呼拥戴声出自至诚,更见有许多人泪流满面,不由凝望着青纱外那个飘逸的身影,心中想道:若是那人,能赢得华朝百姓如此的拥戴吗?

  时近子夜,天上一弯冷月,数点孤星,若隐若现。

  号角声呜呜响起,雄浑苍凉,山头山脚,一片肃静。

  大都司洪夜站起,一通急促的鼓点敲罢,他将手一压,朗声道:“月神在上,我月落族族长虽受jian人所害,却得归仙界,实是我族至荣。现在,我们要用我们的鲜血敬谢神明,大家诚心祝祷,愿月神永佑我族人!”

  他转身端起一碗酒,奉至旌旗下的大祭司身前。大祭司脸绘重彩,头戴羽冠,身披青袍,手持长茅,吁嗟起舞。舞罢,接过大都司手中的禾酒,一口饮尽,又猛然前倾,“噗”的一声,白色的酒箭喷在台前的火堆上,火苗蹿起,直冲夜空,山头山脚,上万人齐声高呼,拜伏于地。

  高亢深沉的吟哦声中,故族长木黎的棺木被缓缓抬出。八名彩油涂面、上身□,下身裹着虎皮的jīng壮小伙抬着棺木,踩着深深的积雪,步向云雾缥缈的“登仙桥”。

  火光照映下,上万双眼睛,齐齐盯着那具黑色棺木,盯着那夜雾笼罩下的“登仙桥”。

  八名小伙走至桥边,大祭司高唱一声,八人齐齐停步,将棺木放置于地。

  大祭司似歌似咏,声音直入云霄:“请仙族长!”

  大都司与二都司齐步上前,运力推开棺盖,少族长木风与乌雅放声大哭,在数人的搀扶下拜倒于雪地之中。

  木族长的尸身已做防腐处理,被两位都司从棺中抬出,他裹在长长的白色月袍之中,容颜如生,只双目圆睁,仰望苍穹。

  山顶之人看得清楚,齐声大哭,山路上的月落族人同放悲声,江慈听得心酸,也抹了一把眼泪。

  大都司与二都司一人扛肩,一人扛腿,抬着木族长,缓步走上“登仙桥”。

  寒风渐盛,chuī得火把明明暗暗,“登仙桥”对面的“孤星峰”,黑幽沉寂。

  清冷的星月隐入云层之中,不知从何处激起一股qiáng风,“登仙桥”上的积雪忽地剧烈爆开,激起一团巨大的雪雾。

  那雪雾腾地而起,“天月峰”头,也忽有一阵寒风,卷起雪雾,众人齐齐眯眼。却都听到短促的惊呼,迷蒙中见扛着族长遗体的大都司洪夜单膝跪于地上,他肩头一歪,二都司猝不及防,族长遗体滑落,眼见就要倒在桥上的雪雾之中。

  山头山间上万人齐声惊呼,众人只恨雪雾遮眼,看不清楚,眼见族长似是不能顺利落谷,刹时都涌上qiáng烈的恐惧感,似已见到月落族大难临头,永沦苦海。

  就在这一瞬间,“孤星峰”再涌来寒风,雪雾更盛,整个“天月峰”上的火光为之一暗。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迷蒙雪雾中,族长木黎的尸体在将要倒在桥面上的那一刹那,凌空飞起,似白色的流星,自空中冉冉划出一道弧线,直隐入“登仙桥”对面的黑色苍穹之中。

  这一幕来得太快,众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不见了族长的尸身,瞠目结舌间,不知是谁大喊道:“族长登天了,族长回归仙界了!”

  这声呐喊,如同掉落在烈油中的火星,整个“天月峰”沸腾起来。

  “族长登天了,族长回归仙界了!”

  “我月落族有希望了!”

  “果然是月神下凡啊,教主是月神转世,拯救我族人来了!”

  雪地上,山道间,响起如雷的欢呼与祝祷之声,月落族人们向着“登仙桥”的方向,向傲立于峰顶的那个白色身影磕首俯身。

  卫昭飘逸的身影立在“登仙桥”头,眼神掠过大都司洪夜,洪夜微微一笑。卫昭又望向对面的黑深,缓缓抬手,待众人肃静,他清冷而激昂的声音回dàng在山峦之间:“族长升天,星月之神将佑我族人,再无苦痛,永享康宁!”

  淡雪与梅影喜极而拜,眼泪汹涌而出。江慈并未下拜,整个山头,除却少族长和卫昭,就余她一人青纱蒙面,孤身而立。

  她望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忽觉此人便如同明月下的一团烈焰,将这上万人的心头点燃,但同时,也在灼灼地燃烧着他自己。

  数百年来只在传闻之中出现过的族长“升天”之象出现,月落族人群qíng激涌,少族长木风的即位大典和“圣教”的册立大典便在欢呼声中结束,卫昭从新任族长木风的手中接过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圣印”,飘然下山。

  身后传来接天的欢呼声、歌唱声,卫昭嘴角轻勾,带着程盈盈等人回了正围子,江慈仍在淡雪梅影的陪同下回后围子“雪梅院”。

  程盈盈转身将栊门关上,与程潇潇一同行礼:“恭贺教主!”

  卫昭淡淡道:“我说了,你们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多规矩。”

  程盈盈掀起面纱,酒涡盎然:“不知道苏俊他们何时可以出dòng。”

  程潇潇笑道:“总得等‘天月峰’这边的人都散了,他们才好出来。”

  卫昭微微点头:“大家都gān得不错,配合得好。”

  程盈盈还yù再说,程潇潇却将她一拉,二人行礼出房,程潇潇低声嗔道:“姐姐,你是真不知吗?教主若是和我们客气,我们便不要再呆在他面前。”

  卫昭走到桌前坐下,思忖着数件大事。

  眼下,“天葬”终于顺利结束,自己和苏俊苏颜及大都司洪夜悉力配合,又利用雪雾和特制的“天蚕蛛丝”,制造了族长“登天而去”的假象,恢复了族人的信心,也奠定了星月教“圣教”的地位和自己“月神下凡”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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