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_箫楼【2部完结】(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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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昭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江慈,见她吃得有些急,终忍不住道:“你慢些吃。”

  江慈有些赧然,转过身去。卫昭长久凝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发觉,她的身形,竟比去年初见时,瘦削了许多。

  这日马车行得极快,终于天黑之前,进了玉间府。

  江慈透过车帘的fèng隙,见到城门上那三个大字“玉间府”,不由有些兴奋,拍了拍卫昭的手:“三爷,到了玉间府了。”

  “废话。”

  江慈也觉好笑,道:“我听人说,玉间府的小西山有道‘玉龙泉’,如果人们在夜半时分,能听到那泉水唱歌,便会从此一生安宁,再无苦难。”

  卫昭哂笑:“无稽之谈,你也信。”

  江慈面上一红,卫昭看得清楚,语气有些不屑:“你这好奇心重的毛病迟早害了你。”

  江慈嘟囔道:“这不已经害了吗?”

  马车在城中穿过,又拐来拐去,天色全黑,方在一条小巷深处停住。

  听得马夫的脚步声远去,卫昭如幽灵般闪下马车,江慈跟着跳下,卫昭顺手牵住她,由墙头跃过,落于一院落之中。

  院落不大,房舍不过五六间,廊下挂着盏红色的灯笼。院中藤萝轻垂,架下几张青石板凳,凳前一带迎chūn花。初月的光辉和着灯光轻轻投在嫩huáng的迎chūn花上,迷蒙中流动着淡淡的清新。

  江慈极喜爱那一带迎chūn花,挣脱卫昭的手步过去细看,回头笑道:“三爷,这是哪里?”

  卫昭望着她的笑容,眼神微闪,听到院外传来轻微的叩击声,倏然转身,寒声道:“进来吧。”

  蒙着轻纱的苗条女子进来,江慈笑道:“你是大圣姑还是小圣姑?”

  程潇潇对江慈极有好感,悄悄对她伸出两个手指,江慈会心一笑。程潇潇在卫昭身前跪下:“参见教主。”

  “说吧。”

  “是,姐姐和小庆德王正在‘乘风阁’饮酒,完了后,姐姐会将他引去‘玉龙泉’,估计戌时末可以到达。”

  卫昭伸出右手,程潇潇忙从身后包裹中取出黑色夜行衣递给他。

  卫昭顺手将自己的素袍和内衫除下,程潇潇正好望上他赤祼的前胸,双颊顿时红透,眼神却没有移开半分。

  卫昭穿上夜行衣,程潇潇见他前襟未扣上,qíng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卫昭右手猛然推出,程潇潇被推倒在地,清醒过来,忙跪于地上,全身隐隐颤抖。

  江慈走过去yù将程潇潇扶起,程潇潇却不敢起身。

  卫昭见江慈对自己板着脸,便冷声道:“起来吧。”

  程潇潇站起,卫昭道:“过一个时辰,你和老林将她带到城外的十里坡等我。我们走后,你和盈盈留意一下近段时间武林中死伤的人,看看是不是南宫珏下的手。议事堂不久肯定要召开会议协调纠纷,你们的任务就是将水搅得越浑越好。”

  江慈“啊”的一声,脑中如有闪电划过,指着程潇潇道:“原来是你们!”

  当日武林大会,程盈盈和程潇潇以“双生门”弟子的身份参加比试,最终进入议事堂,但二人比试时极少说话,江慈对这对双胞胎姐妹印象不深。后来在月落见到二人,均一直以纱蒙面,穿的又是月落族的服饰,族中一直以“大圣姑”、“小圣姑”相称,她也未认出来。直到此刻,程潇潇穿回东朝服饰,又听到卫昭这番话,这才想到原来“大小圣姑”便是进入了武林议事堂的堂主程氏姐妹。

  卫昭看了看江慈,猛然罩上蒙面头巾,身形一闪,消失在墙头。

  玉间府城西,有座小西山,景色秀丽,但最著名的还是山顶有一清泉,名为“玉龙泉”,泉水清冽,如甘似露,一年四季,水涌若轮。玉间府最有名的贡酒“玉泉酿”便是以此泉水酿造而成。

  戌时正,一行车骑在小西山脚停住,小庆德王玉冠锦袍,因老庆德王去世不满一年,腰间尚系着白丝孝带。他俊面含笑,望着身边马上的程盈盈:“程堂主,这里就是小西山。”

  程盈盈巧笑嫣然,唇边酒窝淹人yù醉:“素闻‘玉龙泉’之美名,既到了玉间府,便想来看看,倒是麻烦王爷了。”

  小庆德王忙道:“程堂主太客气了,二位堂主既然到了玉间府,本王便应尽地主之谊,可惜潇潇妹子身体不适,不然―――”

  程盈盈叹道:“是啊,妹子还惦着来看‘玉龙泉’,希望能听到泉水唱歌,倒是可惜了。”

  小庆德王见程盈盈容颜如花,就连那轻叹声都似杨柳轻摆、chūn风拂面,心中一dàng。他本就是风流之人,又早闻程氏姐妹花之美名。今日在城外打猎,听得属下来报,程氏姐妹来了玉间府,便急匆匆赶来,以尽地主之谊之名邀这对姐妹同游。虽只邀到姐姐,但想来只要自己下点功夫,那妹妹应该也是手到擒来。

  他飘然落马,风姿翩然,挽住程盈盈座骑。程盈盈身形轻盈,落于地上,小庆德王的随从们也十分会凑趣,均齐声叫好。

  程盈盈嫣然一笑,小庆德王更是欢喜,引着她一路往山上走去。

  初chūn的夜色,迷蒙缥缈,小庆德王注意力全在程盈盈的身上,当那一抹寒光乍闪,冷冽的剑锋迎面袭来,他才猛然惊醒后退,但剑锋已透入他肋下寸许。

  程盈盈怒叱一声,手中软索缠住那黑衣刺客的右臂,方将这必杀的剑势阻了下来。

  小庆德王也是身手不凡之人,虽然肋下疼痛,仍运起全部真气,双掌拍向黑衣刺客。刺客被程盈盈的软索缠住右臂,只得弃剑,身形向后疾翻,双手发出十余道寒光,程盈盈一一将飞镖挡落在地。

  那黑衣刺客从背上再抽出一把长剑,使出的都是不要命的招数,攻向小庆德王。小庆德王的随从已反应过来,他手下头号高手段仁剑起寒光,快如闪电,将黑衣刺客bī得步步后退。其余随从或执剑,或取刀,还有数人架上了弓箭。

  程盈盈将小庆德王扶住,急道:“王爷,您怎么样?”

  小庆德王摇了摇头:“没事,小伤,多谢程堂主了。”

  见段仁与黑衣刺客斗得难分难解,小庆德王将手一挥:“上,注意留活口!”

  他一声令下,随从们纷拥而上,只余弯弓搭箭的数人围守四周,防那刺客逃逸。

  黑衣刺客连舞数十剑,yù从道旁的树林边逃逸,段仁怒喝一声,人剑合一,揉身扑上,黑衣刺客惨声痛呼,段仁的长剑已划过他的右肋。

  黑衣刺客嘴中喷出鲜血,剑势bī得段仁向后疾退,他手中忽掷出一篷银针,众人急急闪避,他已腾身而起,逃向黑暗之中。

  眼见黑衣刺客就要逃逸,程盈盈猛然抢过随从手中的弓箭,银牙暗咬,箭如流星,黑暗中,传来一声痛哼,但已不见了那刺客身影。

  程盈盈用力掷下弓箭,声音有着几分伤痛:“可惜让他跑了。”见众人还yù再追,她叹道:“算了,追不上的。”

  段仁等人过来将小庆德王扶到大石上坐下,细看他伤口,知无大碍,方放下心来。有随从过来替他包扎,小庆德王却俊面森寒,盯着地上的那十余道飞镖,段仁忙俯身捡起,小庆德王接过细看,冷冷一笑,递给段仁:“你看看。”

  段仁接过细看,悚然一惊:“这毒,与老王爷中的毒一样!”

  另一人接过看了看,点头道:“是南疆的毒,难道真是岳―――”

  小庆德王摇头道:“父王死于这毒,我还疑心是南边下的手,但这次又对我来这一套,就明显是栽赃了。”

  段仁轻声道:“王爷是怀疑―――”

  小庆德王站起,走至背对众人、立于林边的程盈盈身前,长施一礼:“此次蒙程堂主相救,大恩实难相报。”

  程盈盈眼中似有泪光,扶住小庆德王:“是我不好,要来这小西山,累得王爷受伤,我这心里可实是难受。”

  扶住自己双臂的纤手柔软温香,眼前的明眸波光微闪,小庆德王心中飘飘dàngdàng,却仍保持着几分清醒,道:“不知程堂主可否借你的软索一观。”

  程盈盈忙将软索递过,小庆德王接过细看,那软索上有数道倒勾,勾下了黑衣刺客数片袖襟。

  小庆德王取下那倒勾上的小碎布,走远数十步,段仁跟了过来。小庆德王将小碎布条递给段仁,段仁细看几眼,猛然抬头:“是宫中的―――”

  小庆德王用力击上身边大石,恨声道:“这老贼!”他猛然转身:“传令,召集所有人到王府!”

  江慈与程潇潇站在十里坡下,眼见已是月上中天,仍不见卫昭到来,程潇潇急得有些跺脚。

  江慈上前将她挽住,微笑道:“你不用这么着急。”

  “你又不知,教主他―――”程潇潇话到半途又停住。

  “我知道,他肯定是去做很危险的事qíng,但他本事那么大,肯定能安然脱身的。”江慈平静道:“他要是那么容易就死掉,还怎么做你们的圣教主,怎么带着你们立国。”

  程潇潇点头:“也是,倒是我白着急了。可这心里―――”

  黑影急奔而来,程潇潇身形纵前将卫昭扶住,卫昭却一把将她推开,跃上马车,江慈跟着爬上,卫昭喝道:“快走!”

  老林扬响马鞭,马车驶入黑暗之中,程潇潇望着远去的马车边,那盏摇摇晃晃的气死风灯越来越远,终至消失,晶莹的泪珠挂满面颊。

  六六、敲棋待君

  江慈转过身,这才见卫昭肋下剑伤殷然,肩头还cha着一根黑翎长箭,无力靠于车壁上。

  她大惊之下忙扑过去将他扶到榻上躺下,卫昭轻声道:“榻下有伤药。”

  江慈忙俯身从榻下取出伤药,见一应物事齐全,心中稍安。她随崔亮多时,于包扎伤口也学了几分,撕开卫昭的夜行衣,看了看剑伤,所幸伤得并不太深,便用药酒将伤口清洗gān净,敷上伤药,包扎妥当。

  她再看向卫昭肩头的长箭,不禁有些害怕,毕竟从小到大,还从未为人拔过长箭。卫昭睁开眼,见她面上犹豫神色,将头上面具取下,喘气笑道:“怎么?害怕了?”

  车内,悬着的小灯笼摇摇晃晃,映得卫昭面容明明暗暗,一时仿似盛开的雪莲,一时又如地狱中步出的修罗。

  江慈咬咬牙,双手握上长箭,闭上眼睛,道:“三爷,你按住xué道,忍忍痛,我要拔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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