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_箫楼【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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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徽容抽出信笺,只见上面空无一字,不由一愣,转瞬醒悟过来,向明月道:“月姨,麻烦你帮我打一盆盐水来。”

  “无恙,勿念,有紧急事要办,暂不回容州。容儿速离容州,去新州无月庵见无尘师太。”蓝徽容看着信笺上渐渐显露的这几句话,放下心头大石,但又有些疑惑:莫爷爷既然无恙,为何不带自己一起离开容州?这无尘师太又是何人?为何要自己前去见她?

  “容儿,你的玉佩怎么了?!”明月一声惊呼,视线投向蓝徽容的腰间。

  蓝徽容一愣,脑中浮现简璟辰抚佩沉思模样,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向他索回那半边玉佩,淡淡的惆怅掠过心间,以后,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人了吧?那半边玉佩,只怕也永远不能索回来了。

  风老莺雏,新蝉乍鸣,雨垂纤糙,风聚落花。蓝徽容牵着青云立于新州西郊,望着远处微茫青山,看着微风chuī过田间初长小荷,竟无由的有些恐惧,不敢上那无月庵。

  那日收到莫爷爷的留书,蓝徽容思忖再三,终决定还是到新州无月庵见那无尘师太。她和明月合演一出戏,当着蓝家众人的面将安心卖给了明月楼,暗地里又将卖身契毁掉,将安心送到苏家庄与安意会合,趁着夜色,几人又将蓝徽容父母遗物运到了苏家庄宅子。

  诸事处理妥当,与月姨等人挥泪告别后,蓝徽容依然是男装打扮,骑着青云出了容州城,一路东行,不过数日便到了新州城外。

  她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那无月庵是在新州西郊的烟溪山上,庵堂不大,庵内仅十来个姑子,香火也极清淡。蓝徽容问清路途,行到烟溪山脚,竟有些犹豫起来。

  青云在枝繁叶茂的槐树下不耐烦地踢跶着蹄,似是有些不明了主人为何会在这处迟迟不动。蓝徽容思忖再三,终沿着山路而上,行得小半个时辰,已是极狭窄的碎石道,她只得将青云系在林中,孤身而上,到了无月庵前。

  无月庵并不大,依山而建,掩映在绿树修竹之中,山谷泉水之侧,玲珑别致中透着安详宁静。

  蓝徽容拍开庵门,出来一位老尼姑,瞅了一眼,冷冷道:“这处是尼庵,恕不接待男子。”又呯地一声将门关上。

  蓝徽容这才省起自己是男装打扮,忙将束发之物取下,再次敲响庵门,那老尼姑盯着她看了一阵,语气稍稍缓和:“看来你是女子,是进香还是祈福?”

  蓝徽容行了一礼:“师太,小女子蓝徽容,来自容州,求见贵堂无尘师太。”

  “你要见无尘师太?!”那老尼姑一脸讶然。

  “是,还望师太通传。”蓝徽容轻声道。

  老尼姑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等着吧,无尘师太可从来不见外人的,我只帮你送个信,见不见可与我无关。”

  不多时,老尼姑出来将蓝徽容引到庵后一处禅房前,脸上惊奇之色甚浓:“师太说让你进去。”

  轻轻叩上禅房门,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蓝徽容在门口踌躇一瞬,终推门入室,室内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素净,一光头缁衣的中年尼姑正静静地注视着她。这尼姑约四十来岁,眉目清雅中略显华贵气息,神qíng平静中似带着一丝激动。

  蓝徽容施佛礼道:“容州蓝徽容见过无尘师太。”

  “你就是容儿?”无尘面上似有暗流汹涌:“可有信物?”

  蓝徽容微愣,她只知莫爷爷要自己来无月庵见无尘师太,可这无尘究竟是什么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来见她一概不知,又何曾有什么信物?

  见她怔愣,无尘微笑道:“我是问,你母亲有没有什么遗物留给你,可以证明你是容儿的?”

  蓝徽容‘啊’了一声,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半边玉佩,递了过去:“母亲遗物存放于某处,容儿仅随身携带这玉佩。”

  无尘接过玉佩,默然不语,良久方抬头道:“怎么只剩半边了?”

  蓝徽容面上一红:“师太,出了小小变故,摔碎了,那半边,寻不到了。”

  无尘手指轻摩着那半阙玉佩,望着墙上的观世音画像,表qíng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禅房内陷入一阵寂静。

  前堂佛钟轻敲,无尘方重新注目于蓝徽容:“你长得不太象你母亲,倒是象你父亲多一些。”

  “是,自幼旁人皆有此言,容儿相貌随父亲。”蓝徽容听她言语,似是与父母极为熟识,便越发恭敬肃穆。

  “是不是莫师傅让你来找我的?他人呢?”

  蓝徽容一时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将诸事告知于她,见她犹豫,无尘淡淡一笑,从榻上站起身来,步至观音画像前,掀开画像,用手在墙上轻轻一按,竟是一处暗格,她取出一个云檀木盒,从中取出一封信函,递至蓝徽容面前:“容儿,你自己看吧。”

  轻轻抽出信函,母亲那一手熟悉的楷书如惊雷般撞入蓝徽容眼帘,如战鼓般敲击着她的心灵。

  “徽容吾女:如你得阅此函,吾定已随汝父而去,而汝,也势必不能再续昔日之平静生活,是吾拖累于汝。吾不愿汝得见此函,但汝若因形势所迫,得见无尘师太,得阅此函,当遵吾遗命:汝之一生,一切当听从无尘师太吩咐,不得违逆。一切前因后果,师太自会告知于汝。母丁卯年九月绝笔。”

  蓝徽容双手不自禁的颤抖,举眸望向无尘师太,见她眼中满是慈怜之意,双膝一软,跪落于地:“求师太告之容儿前因后果。”

  无尘从容平静的脸上也满是挣扎与不忍:“容儿,终要把你拖上这条路,你母亲不忍,我也不忍。”

  “这封遗书是你母亲去年九月知寿不长久后,来新州见我时留下的。她与我约定,我未了的心愿由你来代她完成。但我之心愿,又因某人是否还存活于世来决定。所以,她说,如果她死后,莫师傅寻到那人下落或有了那人的消息,便会带你来见我,也由你来完成我的心愿;如果永远寻不到那人,那么你,也永远不会来见我,自会过完你平静的一生。”

  “容儿,我知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忍将你拖进这个漩涡之中,但现在莫师傅既然要你来见我,定是已有了那人还存活于世的消息,而我势必也要有所行动,我来问你,你可愿遵从你母遗命,一切事宜听从我的吩咐?”无尘眼光中渐显清冷凌厉之色,望向跪于身前的蓝徽容。

  蓝徽容心乱如麻,她未料到母亲竟会留下一封这样的遗书在无尘师太处,也未料到母亲竟对自己的一生作出了这样的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母亲欠了这位师太的qíng义吗?难道自己的一生就真的要听从面前这人的安排和驱使吗?

  母亲临终前那复杂的眼神于此际浮上脑海,她那瘦骨伶仃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容儿,如果有一天,母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qíng,你要原谅母亲。”当时只道是母亲临终时意识模糊,思维混乱,原来,她指的竟是此刻,竟是手中这份沉甸甸的遗命。

  挣扎犹豫中,一时隐见那青山大漠,水阔天高,自由的风声,呼啸过江海,一时又是母亲清瘦面容,怜爱的笑容,无言的疼惜。蓝徽容沉默良久,终用尽全身的气力磕下头去:“容儿愿遵从母亲遗命,自今日起,一切听从师太吩咐!”

  无尘师太将她扶了起来,忽然仰天笑了数声,笑声中竟饱含凛冽之意,蓝徽容心中一惊,似从她的笑声中看到了荆棘密布、波澜丛生的前路。

  无尘闭目坐于榻上,蓝徽容将莫爷爷失踪及留书之事一一说出,却略去了前一日与简璟辰相遇诸事,不知为何,想起曾曲解于他,她内心便有一丝歉疚,也不愿再提起他来,只想把这事压在心底最深处,再也不要想起。

  听到在莫爷爷院中找到西狄国人所用水麻,无尘猛然睁开眼来:“西狄国?难道莫师傅竟去了西狄国不成?现在慕少颜不是正与西狄国jiāo战吗?”

  “慕少颜?”蓝徽容一怔,旋即道:“师太所说是不是那个潭州的慕王爷?”

  “慕--王--爷!”无尘以缁衣掩住面容,似叹息,又似啜泣,又如咆哮,身子还有些微微的发抖。

  蓝徽容自应承她谨遵母亲遗命听她吩咐之后,便对她有了一种奇怪的qíng绪,似将她看成了自己的长辈一般,忙上前扶住她,低声唤道:“师太!”

  无尘伸出手来,轻抚着蓝徽容的秀发,慢慢道:“容儿,你可知慕王爷是何来历?”

  蓝徽容在榻边坐下:“容儿曾听市井坊间传言,说慕王爷二十多年前,本是和国将领,仁义无双,战功赫赫,后来却被和国其他将领诬罪陷害,和国末帝杀了其家人,适逢当今圣上攻打和国,慕王爷被bī无奈下便降了东朝,助今上灭了和国,又被今上赐了徽水河边十二州作为其属地。慕王爷一向爱民如子,颇有仁政,多年来又严守西北防线,力抗西狄国入侵,民间口碑极好。”

  无尘怔怔地听着,面容惨淡,握住蓝徽容的右手冷得似冰雪一般,蓝徽容渐渐有些心惊,不敢再往下说。

  “那容儿你,有没有听说过叶天羽这个名字?”无尘颤抖着问道。

  “没有。”蓝徽容想了一下,摇头道。

  无尘仰起头来,忽然冷笑:“也怪不得你没听说,简南英灭了和国后,容州城屠城三日,昔日和国旧民死伤殆尽,他又从东朝迁民至容州,试想现在容州城内,还有几人是和国旧民!”

  无尘所述这段屠城史蓝徽容倒也曾听说过,一时默然不语。

  “你听着,容儿,二十五年前,和国被灭,真相远不是民间传言这样,当时和国的兵马大元帅是叶天羽,他是一代杰出的将领,却被他的得力手下慕少颜出卖,与和国太子皓被大火焚于棋子岭。”

  “当年之事,我现在不想全告诉你,我现在命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慕少颜身边,不管用什么办法,取得他的信任,从他那处取回一个‘铁符’。”无尘逐渐平静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铁符?”蓝徽容疑道。

  “是,等会我将那‘铁符’的模样绘出来,你记在心中,不管你用什么身份,什么办法,不管是多长的时间,你都一定要将那‘铁符’取回来。最好一并调查一下当年棋子岭兵变真相及太子皓的下落。”

  “太子皓当年八岁,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是三十三岁,他肩头有一粒红痣,你需细心查探,他当年到底有没有得逃大难,莫师傅现在应该也是有了他的线索,才命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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