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瑄望着她哈哈大笑,翻身坐起来,颇感兴趣地道:“喂,小子,你身手倒是挺不错的,居然能当着侯爷的面夺去大旗,谁教你的?”
蓝徽容板着脸回敬道:“喂,小子,你偷马的本事倒是挺不错的,居然能从我这里将青云偷去,谁教你的?”
听她针锋相对,孔瑄更是笑得十分开心,站起身来,见蓝徽容嘴唇gān裂,取下腰间水囊,凑到蓝徽容嘴边。
蓝徽容微愣,但见他嘴角含笑,神qíng似有几分真诚,又实是十分gān渴,终低声道:“多谢了!”就着皮囊咕嘟饮下几大口水。
见她饮得甚急,孔瑄伸手拍上她的右背,蓝徽容见他如此善意,正待吞下最后一口水,开口言谢,却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慢点喝,这可是你这辈子喝的最后一口水了!”
蓝徽容心中一惊,猛然呛住,剧咳一阵,转头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孔瑄凑到她耳边冷冷道:“王爷有令,你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即刻处斩,以儆效尤!”
蓝徽容大惊:“哪有这等不讲理的王爷!”
孔瑄望着她淡淡道:“这话,你到了yīn曹地府去和阎王爷说吧。”说着拔出腰间长剑,眼中寒光一闪,惊雷破空之声响起,蓝徽容不及运气挣断绳索,本能闭上眼来,心中暗叹:我命休矣!
蓝徽容紧闭双眼,感到剑气森寒,自身上划过,却未有疼痛,不由讶异,片刻后听到身边之人大笑,心知被他戏弄,睁开眼来,见身上绳索被他长剑整齐割断,而剑气竟未划破自己的军衣丝毫,一时叹服,忍不住赞道:“好剑法!”
孔瑄戏弄于她,本待听到她愤怒之言,不料却得她赞一声好剑法,笑声便堵在了喉间,怔了一瞬,眸中趣意更浓:“小子果真有些意思,难怪侯爷看中于你,随我走吧。”
蓝徽容轻揉发麻的双臂,跟着他跳下木台,问道:“去哪里?”
孔瑄立住脚步,回过头来,正待开口说话,不料蓝徽容刚得解脱,脚步虚浮,一时收不住,撞上了他的胸口,她额头正对孔瑄下颚,孔瑄也是没有提防,竟被她这一冲之势磕住下巴,牙齿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痛得弯下腰来,含糊道:“你这小子,存心报复我是吧!”
慕世琮的营帐在大营西侧,蓝徽容随着孔瑄步入帐内,见他正坐于案后,右手执着一把匕首,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蓝徽容在容州赛舟节上遥见他风采慑人,乘风阁下众星捧月,回雁谷战场上冷静镇定,此时正面望向他清澈眉眼,觉他目光深邃冰冷,压得自己有些难受,又想起可以借他接近慕王爷,终行了一礼,恭谨道:“后军校尉方清见过侯爷!”
慕世琮并不说话,盯着蓝徽容看了一阵,目中神光一敛,右腕劲扬,匕首如闪电般向蓝徽容she来。
白驹过隙之间,蓝徽容心念数转,终巍然不动,任那寒气bī人的匕首自耳边擦过,她侧头望向右肩上掉落的一缕黑发,伸出手来,轻轻掸落于地,直视慕世琮平静道:“侯爷,先前战场之上,小人心急救人,多有冒犯,是小人之过,请侯爷按军法处置,实不必如此戏弄小人。”
慕世琮一愣,忽觉面前这人虽身形瘦弱,却气度雍容,文弱外表下似有着凛冽的傲气,心中疑云更重,轻声‘哦’道:“原来你叫方清啊,倒是有些胆量。竟敢趁我不备,取去中军大旗,令我在部属面前失了面子,方校尉,你说,这笔帐我该如何同你算啊?”
蓝徽容怔住,见他面色冰冷,眼中波澜不兴,一时猜测不到他的想法,又想起自己重任在身,思忖片刻,终咬牙道:“是方清的不是,要杀要剐,听凭侯爷处置!”
慕世琮一脸淡漠,缓缓道:“我倒也不是要杀你剐你,只是想委屈方校尉在我这虎翼营中做一名亲兵,也好让弟兄们能时刻领教方校尉高qiáng的身手。”
蓝徽容心一紧,醒悟到自己因急着救岳将军,激愤行事,露出了破绽,引起了这位小侯爷的怀疑。
十二、暗探
蓝徽容知面前这人对自己的身手起了疑心,脑中快速飞转,面上神qíng却镇定从容:“方清既入军中,一切听从调令,久闻侯爷虎翼营乃jīng锐之师,方清有幸得入,不胜荣幸。”
慕世琮站起身来,负手行至蓝徽容身边,细细打量于她。此时二人隔得极近,蓝徽容这才惊觉他长身玉立,比自己高出许多,他冷静地审视着自己,目光奕奕有神,双眉斜飞入鬓,长得竟是极为英俊。
蓝徽容曾随母亲学过相术,细心观察于慕世琮,见他鼻隆挺直,知此人xingqíng坚毅果敢,嘴唇微薄,看来也有些冷酷无qíng,只是那双眼睛又无比清澈,藏着些许柔和。
她知若要接近慕王爷,入这小侯爷的虎翼营实是个难得的机会,现在这jīng明的慕小侯爷既对自己的身手起了疑心,如果再行示弱,只会更引猜疑,索xing放开心神,以qiáng抗qiáng,或许还能释其疑心。
见蓝徽容目中毫无怯意,与自己从容对望,慕世琮颇觉有趣,眼角扫见孔瑄从帐外进来,微微点头,遂悠然道:“既然方校尉愿留在我虎翼营,孔瑄,他归入你辖下,你带他去营帐歇息,明日训练时再让诸兄弟向方校尉讨教绝招吧。”
孔瑄轻应一声,蓝徽容向慕世琮行礼后随他步出营帐,想起一事,赶至孔瑄身侧道:“孔兄,请问------”
“方校尉。”孔瑄转过头来,语气带上了一丝严厉。
蓝徽容瞬间领悟过来,身形一挺,正颜道:“是,郎将大人。”
孔瑄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很好,方校尉是聪明人,以后我就是你的上司,上司问你话了,你回答就是,上司没问你话,你不要多嘴。”
蓝徽容心挂青云,还待再说,他已洒然转身,向东首一营帐走去。蓝徽容见他这转身之态慡朗潇洒,配着他高挺的身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舒展,不由一怔,猛然想起曾在何时见过此人,原来这孔瑄就是那日容州赛舟节小侯爷彩舟上的掌舵手。
这一刻,她忽然对自己此次军中之行生出了一丝不自信,单是今日所见小侯爷和这孔郎将身手都不亚于自己,小侯爷更是jīng明之人,不知那久经沙场、蜚声宇内的慕王爷慕少颜又是何等风采与城府,该如何才能取得那‘铁符’呢?
孔瑄在一处营帐前立住脚步,转身向蓝徽容轻轻扬了扬头,示意她进去,蓝徽容正待举步入帐,心头忽起警戒。自幼莫爷爷为训练她的警觉xing,经常在会昭山的幽谷暗道中偷袭于她,故此她能察觉到此时帐内竟似有丝丝杀气,想起坊间对小侯爷孤傲品xing的传言,知自己当众夺旗,抹了他的面子,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心中暗叹一声,面上神色不变,向孔瑄微微一笑,步入帐去。
孔瑄见她这一笑,淡定自若,偏又神采飞扬,污浊的面上似有流光溢彩,毫无畏缩遮掩之态,忽然为帐内那几十人担忧起来,却又有隐隐的兴奋,笑着转身走向立于远处的慕世琮。
蓝徽容伸手撩开帐帘,心中一凝,感觉周遭的空气如起了涟漪似的轻颤了一下。她早有准备,气运全身,右足劲点,避过当头浇下的一盆污水,斜掠着飞向帐内一侧。
黑影袭来,瞥眼间见一大布袋当头罩下,蓝徽容已预到此着,早取下束腕布带,劲力甩出,缠上帐中木柱,身躯借一牵之力在空中转向,横飞向木柱,手持布袋从空中跃下的数人不见了目标,不由齐齐愣住。
眼见再有十几人向自己扑来,使出的竟是摔跤招数,yù将自己压在身下,蓝徽容心头火起,撇开自己身份真假不谈,这慕世琮这般行事,挟隙报复,实是过份。她清啸一声,身子向后纵出,右足蹬上帐中木柱,大力推动下飞向营帐另一侧。
帐内诸人正纷纷向她原来立身之处扑来,均扑了个空,不及收势,叠摞在了一起。蓝徽容已乘机窜至帐角,掀帐出营,同时右足急扫向营帐支柱,木柱喀的一声断裂,大帐瞬间倾斜,帐内诸人猝不及防,bào喝出声。
蓝徽容知反正自己身手已露,再行遮掩徒遭猜忌,又恨小侯爷为人行事,更想到那小侯爷公然将自己调入虎翼营,应不敢太过明里惩戒于自己,怕落下报复之名。索xing放开胆来,身形急掠,扫断另几根营帐木柱,大帐完全坍塌,将帐内诸人悉数压在了下面。
她听着帐内一片惊怒喝骂之声,缓缓站起,轻拍身上灰尘,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远处,慕世琮与孔瑄负手看着这一幕,孔瑄得意大笑,伸出左手:“侯爷,我说了这小子不会示弱,你输了。”
慕世琮瞪了他一眼:“你就是赢了也不用这么得意吧。”
孔瑄却只顾去解他腰间玉扣:“难得赢侯爷一次,可得好好向弟兄们炫耀一番。”
慕世琮见那方清立于帐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觉得有些刺心,语气中却带上了一丝兴奋:“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孔瑄,你瞧着他象哪一方派过来的?”
“不好说。”孔瑄轻掂着手中玉扣:“他行事做风与一般暗探截然不同,令人难以猜测。”
慕世琮冷冷一笑:“管他是哪方派过来的,入了我虎翼营,迟早叫他露出真面目,我绝不能让流火谷之事重演。”
孔瑄听他提及流火谷,手中动作顿住,眸中神光一黯,笑容也有些僵硬。
“孔瑄,当年我如何试探于你,你还记得吧。”
孔瑄神qíng恢复正常,微笑道:“孔瑄记忆犹新。”
“那好,你去调他入你营帐,与他同食同宿,盯紧一些。估计这几日无战事,照常cao练,你对他稍微示好,让他放松警惕,过得一段时间,再给我一一试探于他。”
慕王爷大军驻扎之处位于莲花关西侧,这处本是青山绿水,战争yīn云暂散,夜幕降临,月光透着白玉般虚幻的光泽,笼罩着接天的营帐,夏风虽然闷热,但夹杂着一股青糙的味儿,清新辽远,抚平了将士们多日来的紧张qíng绪。
蓝徽容随着孔瑄步入一小小的营帐,眼见帐内只铺着两chuáng糙席,心头一跳,退后两步,低头恭敬道:“郎将大人,小人职位低微,还是和同级军士一起歇宿吧。”
等得片刻,未听见孔瑄回答,她轻轻抬起头,却见孔瑄正宽下身上黑衫,露出他jīng壮伟岸的上身来。
蓝徽容虽前一段时间在岳军内与士兵们同帐见惯了这等qíng形,但那毕竟是多人同帐,此时与他独处一帐,无端地竟有些害怕,但知眼前这人深得慕世琮信任,非等闲之辈,怕被他看出破绽,遂不再多言,平定心神垂下眼帘,行至一糙席前躺下,双臂jiāo叉胸前,阖目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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