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_箫楼【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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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天行听言,轻叹一声:“是啊,我都想回苍山去看一看,奈何以现今之身,又岂能自由行事,罢罢罢,既是如此,我也不qiáng留于你,只是这十万大军,恐怕并不是我一人能够决定去留的,形势所迫,明日重新开战,容儿你还是不要卷入其中,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他站了起来,负手行到蓝徽容身边,眼中隐有悲伤:“容儿,能见到你,与你相处十日,我十分高兴,你若是能体谅叶叔叔这一番qíng意,便替我到你母亲墓前,洒下一杯青叶酒,代我向她致祭吧。”

  蓝徽容心中伤感,盈盈跪于他面前:“容儿代母亲谢过叶叔叔,还望叶叔叔三思。”

  仇天行将她挽起,话语略带哽咽:“容儿,我这番作战,正如你所言,胜负难定,说不定会战死沙场,我有个未了的心愿,不知容儿可否答应于我?”

  蓝徽容低头道:“叶叔叔请说。”

  仇天行目光投在蓝徽容身上,复杂莫名:“当年我与你母亲曾有戏言,说道愿结为儿女亲家,多年来我一心复仇,并未成家立室,也无亲生儿女,膝下仅有一义子那元礼,此儿文采斐然,虽说武功差了些,配容儿你也稍显逊色,但叶叔叔一片私心,总希望能实现当日与你母亲之约定,元礼这几日与你相处,早已倾心于你,只是不知容儿你意下如何?”

  蓝徽容不意他竟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心神一震,一瞬的沉默后,她沉静道:“叶叔叔,容儿并不想因长辈之间的一句戏言而轻易决定终身大事,而且容儿现在孑然一身,làng迹江湖,不愿谈定终身,那公子文采出众,身份高贵,还是请叶叔叔为他另选良配吧。”

  仇天行默然良久,似是极为失望,叹道:“唉,元礼这孩子,不知道要多么失望,他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了。”

  蓝徽容避开他的话头,俯身拜了下去:“叶叔叔,既然战事不可避免,还请叶叔叔珍重,容儿明早便会离开这里,就不来向您辞行了。”

  “容儿,这终身大事,你既不愿,叶叔叔当然不便qiáng求你,只是先前元礼曾和我说,如果你不应允,他想单独为你弹奏一曲,为你送行,不知容儿可能答应他的这个小小请求?”

  茶恩寺西侧有一小小禅院,是历代高僧闭关静修的地方,由于全寺僧侣逃寺南下,这数日来那元礼便一直住在此处,这夜已是八月十二,月华正浓,寺内外桂香暗涌,静谧中流动着轻馨。

  那元礼面上隐带伤感与不舍,团膝坐于软榻之上,痴痴地望向蓝徽容,蓝徽容觉他目中莹光甚浓,心头莫名的一阵不舒服,但又不便转开头去,轻声唤道:“那公子。”

  那元礼身躯一震,依依收回目光,怅然道:“蓝小姐,明日一别,你我不知何时方能再见,还望蓝小姐他日若是游历到了西狄,能来金州,也好让我稍尽地主之谊,也能再见小姐芳容。”

  蓝徽容稍稍欠了欠身,含笑道:“那公子太客气了,如果两国战事平息,我自会有机会到金州探望叶叔叔的。”

  那元礼轻叹一声:“这曲叹离别,不足以表达我此刻的离愁,只愿蓝小姐此去,善自珍重,也愿你我终有再见之日。”

  室内一角,香炉中微微吐着极淡的青烟,香气缠绕入鼻,蓝徽容竟有一刻的恍惚,‘铮’的一声,琴音悠然而起,洋洋流畅,婉转轻扬,清丽澄明,蓝徽容觉这那元礼琴技可臻大家境界,正自暗赞之时,忽觉琴音倏然一变,弦转低音,靡靡然,幽幽然,似真似幻,琴音淙淙中竟隐有金魔之音。

  蓝徽容心中微惊,却又渐感疲倦,体内似有一股力量在压制住自己的真气,四肢慢慢倦怠无力,觉这室内暗香流动,琴音飘摇,说不出的朦胧恍惚。

  她心呼不妙,急提体内残留的一缕真气,撑着站起身,yù往室外奔去,却眼前一阵眩晕,又跌坐回软榻之上。

  那元礼轻笑着站起身来,缓缓行到蓝徽容身前,碧玉似的眼睛如魔如幻,闪动着诡异的光芒,牢牢锁住蓝徽容的视线,蓝徽容眼神渐转痴呆,愣愣地望着那元礼。

  朦朦胧胧中,蓝徽容觉得自己仿似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湖泊之前,母亲温柔的笑容洒在碧蓝的湖面之上,随着水波轻漾起伏,静静地望着自己。

  她心神一阵激动,缓缓伸出手来,唤道:“母亲,是您吗?是您回来看容儿了吗?”

  母亲的笑容越发真切,声音却似在九天云外一般飘缈:“容儿,是,是母亲回来看你了,容儿,你还记得母亲吗?”

  “母亲,容儿日夜思念着您,您为什么要丢下容儿?为什么要让容儿做这些事qíng?”

  “容儿,母亲也时刻挂念着你,你有没有保管好我的遗物?有没有到我坟前上香致祭?”

  “母亲放心,您和父亲的遗物我都妥善安置好了,清明我还和莫爷爷去了您的墓前致祭。”

  “嗯,容儿做得很好,那母亲留下的那幅《寒山图》,你有没有收好啊?”

  “《寒山图》?母亲,您的画我都收好了,只是未曾见过什么《寒山图》啊。母亲,容儿正想问您,您为什么要容儿听从师太的吩咐?”

  “师太?师太现在在哪里啊?”母亲的声音幽幽渺渺,细不可闻。

  “母亲不记得了,师太是在------”室外忽然传来一声鸟鸣,蓝徽容心中一震,有一瞬间的清醒,眼前母亲慈爱的面容刹那间变成了那元礼邪笑着的双瞳,她心中大惊,知中了这人的魅瞳之术,无奈身中迷香,又被琴音催眠,真气无法提聚,怎么都无法摆脱那双碧玉似的眼睛的控制。

  视线越来越迷蒙,心神越来越恍惚,蓝徽容用仅存的一丝清明,提聚全身气力,猛然咬向自己的舌尖,血腥之气激涌,她奋力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元礼面色一变,眼中神光收敛,轻哼一声:“这丫头,倒是心志坚qiáng,害我功亏一篑。”

  他慢慢俯下身,凝望着蓝徽容双眸紧闭的娇弱之态,垂落于榻上的如云秀发,脑中浮现那日清晨她飘下城墙的慑人风姿,眼中闪过痴迷之色,喃喃道:“我虽是奉义父之命接近你,却也不枉,哪怕你来日怨恨于我,我也------。”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来,颤抖着探向蓝徽容的衣襟。

  二八、债主

  蓝徽容悠悠醒转,感觉月色下,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自己似是伏在某人身上,被他负着在山间疾走。

  她脑中迅速清醒,忆起先前在禅房内的一幕,心中惊恐,qiáng自挣扎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只能微微地颤抖。

  熟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你醒了?”

  听到这熟悉而温和的声音,透着无限关怀和怜惜,蓝徽容心头一松,仿佛找到了世上最温暖的地方,软软地伏在孔瑄肩头,无力道:“谢谢你了。”话一出口,她才觉舌尖疼痛无比,声音也有些含混不清。

  孔瑄的身形在山间如暗夜幽灵般疾奔,劲风中,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也含着几分心疼:“你为什么要这样伤着自己?日后若是变成大舌头了,怎么嫁得出去。”

  蓝徽容伏在他的背上,感觉这身躯坚毅厚实,如此温暖,如此安逸,夜风拂过,还隐有一丝令人心颤的温热气息,她的心渐渐宁静,闭上双眼,低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对我不利?你什么时候赶到的?”

  孔瑄轻笑一声:“不早也不晚,那小子想对你无礼时,我正好赶到。”

  蓝徽容面上通红,心中涌上感激,勉力抬起右手轻轻捶向孔瑄右肩:“你既知我有难,为何不早些赶到,害我变大舌头。”

  孔瑄‘啊’了一声,身躯微微抖了一下,蓝徽容忙道:“怎么了?”

  “没什么。”孔瑄笑道:“我是想着,你真变了大舌头,别人不敢娶你,倒是幸事一桩。”

  “又来风言风语。”蓝徽容喘气道:“我们现在离西狄军营多远了?”

  孔瑄咳了几声:“转过两个山头了,怕他们追过来,没有往安州方向走,我们得在山里躲上一夜。”

  蓝徽容听他说话似是真气虚浮,奔走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想起先前自己捶上他右肩时的那声轻呼,急道:“你是不是受伤了?快放我下来。”

  孔瑄再咳了几声,轻喘道:“没事,一点轻伤,和仇天行对了几招,他也不会比我好过。”

  蓝徽容愈发焦急,她知那仇天行身手高qiáng,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又是在万千敌军之中,孔瑄这话说得轻巧,只怕是千辛万苦才将自己救出来的,她挣扎道:“你快放我下来!”

  孔瑄口中还在qiáng笑,脚步却越来越踉跄,再奔得一段,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蓝徽容从他肩头滑落,奋起爬到他的身边,竭力将他扶起,入手处湿漉一片,借着月色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她惊骇下眼泪迸了出来,俯身细看,只见孔瑄右肋下一道长长的剑伤,鲜血仍在不停向外渗涌。

  山下隐隐传来战马嘶鸣之声,蓝徽容最初的慌乱过后,知徒惊无益,眼见孔瑄已昏迷过去,她定下心神,盘膝而坐,慢慢凝聚起丝丝真气,驱散迷香之力,渐渐感到体力有所恢复,而人声也越来越近,隐见火光闪烁,她忙站起身来,奋力将孔瑄拖至一处树丛之中,坐于地上,将他搂在怀中,屏住呼吸,眯眼望向树丛之外。

  脚步声踏破山间宁静,火光接踵而来,人声喧腾。

  “放仔细些搜了,不要放走了他们!”

  “敢伤仇大人,这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揪出来可得千刀万剐!”

  “说得倒是,不过他们会不会往这边逃啊,他们应该会逃往安州才是。”

  “虽说不一定往这边逃,也得搜仔细了,妈的,明天还想着可以直攻到安州,仇大人这一受伤,又得往后拖了。”

  “哈哈,海老六,你是一心想着多立些军功,多抢些东朝女人吧。”

  “海老六是身手高qiáng,我可只想留着这条小命,打不打安州,与我无关。”

  “你这个胆小鬼!”

  蓝徽容屏气敛神,默默看着一众西狄士兵沿山路过来,挥舞着刀剑细细搜寻,眼见他们越来越近,知这藏身处并不太隐蔽,只怕很难躲过他们细密的搜寻,而自己真气只恢复了一二成,无法胜过这么多如láng似虎的西狄兵。

  她脑中急转,灵光一闪,悄悄捡起地上一颗石头,奋力向前方掷去,‘啪’声劲响,西狄军齐齐呼喝:“谁?!快去那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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