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_箫楼【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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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马奔腾,驰过石鼓山脚时,薛季兰与薛蘅正站在山腰处的离亭内。

  望着王旗卷舞,黑压压的人马驰过山路,薛季兰叹了口气,“六千儿郎去,不知几人回。唉,南面疆土未定,北面又再起战火―――”

  薛蘅遥望天际一抹浮云,低低道:“怜我世人,忧患苦多。”

  薛季兰沉默片刻,道:“走吧,我们今晚还要争取赶到贺郡。”

  薛蘅再回头看了看涑阳方向,觉这半个月的光yīn,如同一场梦,她终要由这繁华富庶的京城,回到那命中注定属于自己的洺北孤山。

  番外、打雀英雌传

  景安六年,夏,四月,已未。

  谢府,秋梧院西偏房内。

  “七饼!”

  “吃,五六七!”

  “慢着,我要碰!”

  “慢着,七饼可是pào,四七饼,两头杠!咱糊了!”四姨娘肖馨兴奋得连连拍桌,又到三姨娘的荷包里拿银子。

  三姨娘冉华容连当几圈pào手,恼羞成怒,将牌桌上的骨牌一顿乱搅,“不来了!你们偷牌的偷牌,放水的放水,合着欺负我一个!再也不玩了!”

  二姨娘花想容斜着身子,闲闲道:“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牌了?看到了就要捉现行才是。再说,谁给谁放水?这一局,你连吃三个牌,可都是老四放给你的,你自己最后关头要当pào手,还能怪谁?”

  三姨娘紧按着荷包,不让四姨娘抢去,发狠道:“反正你们就是嫉妒我长得漂亮,合着伙来欺负我!”

  五姨娘戴瑜忍不住了,怯怯唤道:“三姐―――”

  三姨娘和四姨娘还在纠缠,没有理她。五姨娘又怯怯地唤了声,“三姐―――”

  三姨娘一边按着荷包,一边怒道:“有屁快放!”

  “三姐,你左边袖子里还有张牌―――”

  三姨娘噎住,手一松,四姨娘已将荷包抢了去,从里面拿出一锭碎银子,眉开眼笑,坐回原位,用力洗牌,“来来来,再来!”

  三姨娘气得用力敲了一下五姨娘的头,“你少说句话会死啊!”又发狠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今天非扳回本不可!”

  二姨娘“嘘”了声,道:“小声点,别让老祖宗听见了。这里可是咱们最后一个隐秘地方,谁要是声音大,把老祖宗招来了,谁就下桌子,还要负责借银子给老祖宗。”另外三人连忙点头,屋内一时只听到摸牌和出牌的声音。

  摸得两圈,二姨娘喝了口参茶,道:“也不知明远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谢朗,四个人都停住了动作,五姨娘幽幽叹了口气,眼圈一红,险些落泪。

  三姨娘素来欺负她xing子弱,撇嘴道:“哭什么哭!明远不是在信中说了吗?岷山守住了,他也连斩敌方三员大将。听说军报入宫,陛下龙颜大悦,皇后娘娘也连声夸赞咱们明远呢。”

  四姨娘右手撑住下颔,遥想谢朗手持银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轻叹道:“可惜咱们是女子,不能上战场,不然真想去看一看明远的威风样子。”

  “想吧你。”二姨娘摸牌,看到正是自己想要的五饼,控制住不露出笑容,丢出一张三条,淡淡道:“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上战场的。你下辈子投个男儿身,那还差不多。”

  五姨娘忽想起到谢府来过的那位天清阁阁主薛季兰,道:“要是能象薛阁主那样,走遍殷国,被人尊呼为一声‘薛先生’,这一生也不枉为女子了。”

  四姨娘双掌合什,道:“说起来,倒真要感谢薛先生。听明远信中说,若非薛先生给的那块麒麟片,他就要被丹贼那个什么王爷一枪刺中命门,真是险啊,阿弥陀佛!”

  二姨娘却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老爷昨天收到孤山来的信,那薛先生,上个月过世了。”

  “啊―――”另外三人齐齐张嘴,四姨娘忙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问,“怎么会这样?上次薛先生来京,可还好好的,她不过四十来岁的人,怎么会―――”

  “具体的也不清楚。”二姨娘叹道:“老爷一宿没睡,一直在叹气。感叹师叔英年早逝,又说接掌天清阁的,便是上次随薛先生一起来咱们家的那个小薛先生,说她毕竟年轻,又是女流之辈,也不知能不能担起这个重任。”

  室内陷入沉默,三姨娘趁这几人都在发愣,偷偷顺了张牌进来,又偷偷换了张牌出去。见没被发觉,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极平静,“这人啊,今日不知明日事,说不定哪天,一伸腿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咱们还是多多积福行善,要不,明天去万福寺烧香吧。一来求菩萨保佑明远,二来也为薛先生上炷香。”

  “不去。”五姨娘娇滴滴道:“天气太热,不想动。”

  三姨娘顿时一副鄙夷的神态,“就你娇气些,你若是不去,夜市上新出的玉蕊粉,我可不会给你带回来。”

  五姨娘丢出一张牌,赌气道:“不带就不带。反正我也是人老珠huáng,又不图生个一儿半女,又不图被老爷宠爱,只图明远平安归来,早些和公主成亲,再生几个孙子孙女让我抱抱就可以了。”

  说起未来的公主媳妇,几个人顿时来了jīng神。四姨娘道:“也不知这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这都打了一年了,也应该要打完了吧。我还指着明远早些回来,和公主成亲呢。”

  “公主怕也是等不及了。”五姨娘嘻嘻一笑,“前儿个她还巴巴地派了抱琴来给老祖宗送什么桃子,还不是巴望着从咱们这儿得到明远的只言片语。可你们说,明远这傻小子,怎么就不给公主写封信呢?或者,在给老爷和老祖宗的信中提提公主都好啊。害得咱们只能捏造那么几句话来哄人家小姑娘。”

  “就是,明远这小子,只在信里说这仗打得多么激烈,吃的用的是多么艰苦,头半年,还和那老将裴无忌吵了一架,被平王殿下装模作样地责打了几板子,颇吃了些苦头。唉,也不知他到底过得咋样?”

  “唉呀,咱们明远实心眼,从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xing子,这日后要是和公主吵起架了,可怎么办?”

  “放心吧,公主一颗心全在咱们明远身上,又是那么善良的xing子,自会让着他的。”

  “就是,别瞎cao心了。”二姨娘不动声色地打了一张牌,道:“我昨天问了老爷,公主也过了及笄之礼,只要明远得胜回朝,马上就会举行婚礼。咱们得及早准备才是,到时大家都不准偷懒。”

  她转向五姨娘道:“特别是你,不准假装生病。”

  五姨娘委屈道:“谁装病了?人家确实是身子骨弱嘛。二姐,你放心,明远成亲,我就是爬也要爬起来,看新媳妇进门的。”

  三姨娘打了张牌出去,讽道:“到时你还是回chuáng上养着比较好,免得大家还要看你装出一副受累的样子,说我们这也没做好,那也没做好。”

  四姨娘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五姨娘恼了,将牌一推,“不玩了!”

  二姨娘正抓了张牌,看清楚后尖叫一声,“糊了!自摸,清一色!”她十分兴奋,连拍着桌子,却见三姨娘和四姨娘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低头一看,只见桌面上的骨牌已被五姨娘推得乱七八糟。自己那一手清一色的好牌自然也被推得看不到原来的模样。

  二姨娘愣了一瞬,然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五姨娘知自己理亏,起身就跑,二姨娘捋着袖子追了上去。

  三姨娘一副看好戏的神qíng,抓了把瓜子慢慢磕着。

  四姨娘一边抹牌,一边絮絮叨叨道:“二姐,五妹,你们这样闹,会把老祖宗引来的―――”

  景安七年,夏,四月,已未。

  谢府,澄漪院放酒的地窖内。

  虽是夏初,地窖内却十分yīn冷,五姨娘披上了夹衣,仍瑟瑟直抖、牙关轻敲,“二、二、二姐,我们还是另外找个地方玩吧,这里太冷了。”

  “你倒说说,这谢府之内,还有哪处是老祖宗没找到过的?”二姨娘冷笑。

  三姨娘磕着瓜子,道:“谁让你那次得意忘形,让老祖宗听到声音找到了秋梧院,咱们没地方躲了,只能躲到这里来。”

  “就是,老祖宗虽然出牌慢了点,牌品相当臭,又从不拿私己银子出来和咱们玩,但她总是长辈。依我说,倒不用躲,她老人家想玩,咱们陪她玩就是,只不过,五妹你就不用上场,在旁边端茶递水好了。”二姨娘闲闲道。

  五姨娘无奈,只得打起jīng神摸牌。口中嘟囔道:“我不也是看老祖宗年纪大了,经不得刺激,她玩马吊又容易兴奋,怕她有个好歹吗?”

  牌过几轮,她倒还小赢了一点,便也渐渐忘记了寒冷。

  二姨娘的大丫环红蕖进来,替几人斟上参茶,轻声道:“看过了,老祖宗正午睡,一时半会不会醒。听墨书说,老祖宗说醒来后要到佛堂静坐参禅。”

  四人大喜,放松了不少,随着“战事”的激烈,争执之声也越来越大。

  三姨娘这日手气特背,不到一个时辰,便输光了荷包里的银子,眼见又放了五姨娘一pào,气得将桌子拍得“呯呯”响,“见鬼了见鬼了,你们一定是使诈,联合了来对付我!”

  五姨娘哼道:“少废话,给银子!”

  “不给!输光了,没银子!”

  五姨娘起身来取她的耳坠子:“没银子,就拿这个抵数!”

  三姨娘慌忙躲开,怒道:“这个不能给!”

  “为什么不能给?!”

  “这可是我三十四岁生日时,明远巴巴地让金匠按最新式样打了,送给我的。要是他回来,我还得戴上这个去接他,当然不能给!”

  她这句话顿时勾起了众人对谢朗的思念之qíng。五姨娘也一时忘了索要赌债,坐回原位,撑着下颔,幽幽道:“唉,都两年了,这仗还没打完。”

  “是啊。”四姨娘叹道:“明远这小子,也不知咋回事。去年的信是一个月一封,今年倒好,三四个月还不见一封信回来。好不容易盼到一封信了,他也没说什么,只那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也不知他过得到底好不好,万一、万一受了伤,咱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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