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_箫楼【完结】(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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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朗将夹着树枝的右脚抬了抬,得意道:“你说过,只要我能用脚趾夹筷子,你就不姓薛,姓谢!你既然姓谢了,当然就得嫁给我。为了赢这个赌约,我可练了一个多月!”

  薛蘅无言以答,心底的欢喜却如cháo水般翻涌,唇角不自禁地浮起笑意。

  谢朗凝望着她,鼻息渐粗。他慢慢地低头,将那份温柔的笑,没入自己滚烫的双唇之中。

  河水似乎也被这份滚烫煮沸了,在月光中轻轻漾动。

  不知何时,他已将她压在了身下,她忽然一阵颤栗,挣扎着将他推开,颤声道:“……不。”

  这声音含着隐约的害怕与抗拒,仿佛刚刚愈合的伤口,仍然经不起轻微的碰触。谢朗忽然间清醒过来,他猛地站起,又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

  水花四溅,溅到薛蘅的脸上。她无力地坐起,感觉到心还在剧烈跳动,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再过一会儿,见谢朗还不上来,薛蘅心生担忧,柔声道:“你、你快上来。”

  谢朗将脸从水中抬起,闷着声音道:“不。”

  薛蘅不明白他好好地为什么又跳到河里,急道:“你伤刚好,这样会伤身子的,快上来。”

  “不。”谢朗声音倔犟。

  薛蘅提高了声调,怒道:“谢朗!你到底上不上来?!你……”

  此时月华移动,照在谢朗涨得通红的脸上,薛蘅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心跳如狂地转过身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轻响,谢朗慢慢地走上河滩,走到她身后。

  薛蘅听着自己如鼓擂一般的心跳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明远,我们在一起,你要承受很多,也要失去很多,你……真的想好了?”

  谢朗望着她的身影,轻声道:“蘅姐,那么艰难的生死关口,我们都一起闯过来了。我们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去在乎其他的呢?”

  他高声说道:“我谢朗,要娶天清阁女阁主薛蘅为妻!今生今世,永不相负!”他清朗的声音在塔玛河上远远传开。

  薛蘅身子一震,缓缓地转过身来。

  月色下,二人相对凝望,俱各痴了。

  一一五、永好

  “不能进去!”

  “明远,你绝对不能进去!”

  四姨娘与五姨娘一左一右,死死地拖住谢朗的手臂。

  谢朗看着秋梧院紧闭的大门,又看看四姨娘和五姨娘挺起的腹部,终究不敢甩开她们的手,只得哀求道:“四娘,五娘,我真的有事qíng找蘅姐商量,就让我见一见她吧。”

  五姨娘瞪眼道:“不行,绝对不行!”

  “就是!绝对不行!”四姨娘点头道:“不管天大的事qíng,都不能破了规矩!成亲前半个月,未婚夫妻绝对不能见面,不然后果十分严重!”

  谢朗一天不见薛蘅,便觉得六神无主,这十天如同过了十年一般漫长。他不由抱头哀叹,“谁定下的这破规矩?!为什么不能见面?”

  四姨娘板着脸道:“谁定下的这规矩我可不知道,但四娘我自打出生后,听到的便是这规矩。不管未婚夫妻以前是否相识,这成亲前的半个月,双方绝对不能见面!要问后果嘛……”

  她心思一转,压低声音道:“其他的后果我不知道,只听说其中一条。”

  “什么?”五姨娘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心生好奇,忙开口发问。

  四姨娘道:“如果谁主动去见另一方,他这一辈子,就要被对方管得服服帖帖,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来。”

  五姨娘“唉哟”一声,拍手道:“明远,为了你以后的幸福考虑,可千万不能低这个头。”

  谢朗心中嘀咕,只要能见蘅姐一面,便是给她管一辈子又如何?她哪日若不骂他一声“臭小子”,他便觉得不舒坦。可这话毕竟不好当着两位姨娘的面说出来,他灵机一动,望向二人身后,喜道:“蘅姐!”

  四姨娘老实,马上扭头。五姨娘却早有防备,眼见谢朗就要绕开二人往秋梧院冲,她大叫一声“唉呀”,捂着肚子便往地上坐去。

  谢朗大急,忙转过身来,扶住五姨娘,连声问道:“五娘,怎么了?”

  丫环婆子们也拥了过来,五姨娘攥住谢朗的手,皱着眉头,道:“只怕是动了胎气了。”

  四姨娘疑道:“这才五个月,还没到日子啊。”见五姨娘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急道:“明远,快,扶五娘回去歇着。真动了胎气,那可了不得!”

  谢朗无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秋梧院,扶着五姨娘而去。

  秋梧院里,二姨娘看着手中的嫁衣,笑得眉眼弯弯,“薛阁主就是聪明,这才学半个月,就绣得比京城的世家小姐一点不差。”

  薛蘅也没想到自己竟有拈针刺绣的一天,不由怔怔地看着亲手绣就的嫁衣。

  二姨娘只道她是害羞,与三姨娘互望一眼,抿嘴而笑。她握上薛蘅的手,柔声道:“阿蘅,以后,我们不再叫你薛阁主,就叫你阿蘅,可好?”

  薛蘅点了点头,看着二人,踌躇片刻,终于唤道:“二娘,三娘。”

  二姨娘和三姨娘笑得脸上绽开了花。二人看着薛蘅,想起谢朗自定下亲事后那满脸的笑容,越想越是欢喜。两人更同时在心中暗暗决定,要将市井坊间的那些闲言碎语忘得一gān二净。

  正如红蕖一怒之下指着街东头那王婆骂的:你个老货!嚼什么舌头?!老牛吃嫩糙又怎么了?圣上恩准的婚事!我家少爷喜欢!

  见二姨娘撑着腰要站起来,薛蘅忙扶上她的右臂,道:“二娘,您身子要紧,别太辛苦了。”

  二姨娘微笑道:“不辛苦,再说,明远成亲可是大事,我这才四个多月,辛苦一点不怕。只是三妹——”她转向三姨娘,叮嘱道:“你最早生,千万小心。”

  二人刚转身,二姨娘又想起一事,回头向薛蘅道:“阿蘅,这五天,你绝对不能和明远见面。可记住了,他就是翻墙进来,你也不要见他。”

  薛蘅微微笑着,点头道:“记下了。”

  待丫头们扶着二位姨娘去远了,院门“吱呀”关上,薛忱才从隔壁房中出来,他看着薛蘅轻弯的嘴角,不觉也静静地微笑起来。

  涑阳最美的季节是金秋。北塔山上的枫树率先将京城染上一团火红,映着白塔碧湖,美不胜收。

  八月十六,月华皎洁,城东的永宁坊韶乐悠扬。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京城的百姓莫不知道,今天是抚远大将军谢朗迎娶天清阁阁主薛蘅的日子。

  辈份之悬殊,年龄之差异,加上谢朗曾经的准驸马头衔,薛蘅的守贞阁主身份,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京城掀起无数口诛笔伐、流言蜚语。

  然而当谢朗在长老大会上力驳群儒,带走薛蘅,皇室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再后来,薛谢二人并肩作战,带领三万将士力守左家堡,为击败丹军立下赫赫功勋。当捷报传来,薛谢二人的雄姿英风,几天之内便在涑阳遐尔遍传、妇孺皆知。

  人人都知道,若没有薛蘅智擒丹国王子,将丹军主力拖在左家堡,若没有谢朗与她的浴血奋战,丹军的铁蹄极有可能踏过渔州,甚至更南的广袤土地。

  人们相互传告,相互议论。百姓们是很容易去敬重一个英雄的,更何况是真正为国为民的英雄。他们也更乐意去为这位英雄塑造一个为爱qíng坚贞不屈的形象,原本对薛谢二人恋qíng一面倒的责难之声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六月初,景安帝命弘王、雍王中秋后远赴封地,自此,朝中上下都知平王入主东宫只是时间问题。

  六月末,柔嘉公主为了边疆的安宁,自请出塞和亲,远嫁库莫奚王子,赢得文武大臣、民间百姓的一致称赞和尊敬。

  七月,骁卫军载誉凯旋,谢朗毫不顾忌成千上万旁观者的侧目,与薛蘅并肩携手入城。景安帝召见伤愈回京的谢朗和薛蘅,语多嘉勉。又封谢朗为抚远大将军,辖神锐、神武、宁朔、骁卫四军,统领北境军务,镇守燕云关。景安帝又对此次有功将士论功行赏,就连谢朗的两名贴身小厮谢柱、谢武也被允脱离奴籍,抬入军中,还封了校尉,更对薛谢二人大加赏赐。至此,薛谢二人的婚事,再无一人公开反对。

  尽管街头巷尾还有不少闲言碎语,尽管姚稹一gān古板之人多有非议,但丝毫影响不到谢府办这桩喜事的心qíng,更何况平王还将代表天子前来喝一杯喜酒,这喜事自然办得热闹非凡。

  亥时初,参加喜宴的客人陆陆续续告辞而去。

  管家正领着一众随从在门口送客,忽听马蹄得得,从东面长街过来数骑骏马。快至府门前,为首二人率先下马。一人三十上下,青袍冷肃,另一人身姿飒慡,却是一名身着紫衫的年轻女子。

  紫衣女子道:“就是这里了,赶得正及时。”

  青袍男子微微一笑,声音虽低沉,却似有一股磁xing,“不知这让你念念不忘的薛阁主,到底是何等人物。”

  “她今天是新娘子,大哥想见也见不着。”紫衣女子眉梢微挑,淡淡应道。

  二人并肩走到谢府门前,紫衣女子拱手道:“敢问这里可是谢朗谢将军的府第?今日可是谢将军和薛阁主成亲之日?”

  管家打量了一眼这紫衣女子,见她生得明眸皓齿,仪态大方,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尊贵气度。管家迎来送往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晴,看出来她身份不比寻常,忙趋下石阶,躬腰道:“正是。敢问小姐是——”

  紫衣女子道:“我是薛阁主的朋友,听闻她今日成亲,特来送一份贺礼。”说着从身边的行囊中取出一个半尺长的锦盒。

  管家忙双手接了,道:“请小姐进府喝一杯水酒。”

  “不了。”紫衣女子道:“我还有要事,他日再来拜访薛姐姐。”

  管家听她称薛蘅一声“姐姐”,唯恐怠慢了贵客,见紫衣女子yù转身,连声问道:“敢问小姐贵姓?小的也好上禀公子和少夫人。”

  紫衣女子淡淡一笑,“薛姐姐看到贺礼,自会知道是我送的。”

  管家听得一怔,正要说话,府内忽有侍从跑出来,道:“快快快!王爷要起驾了!”

  管家一听便知是平王要离宴起驾,忙提衫小跑,通知一直在府旁等候的车马司。羽林军则忙着将府门口的人往两边赶,待赶到紫衣女子面前时,谢峻已亲自将平王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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