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_箫楼【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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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旦正绝望之时,穆燕山路过,救下这二人。他用尽寨中的灵丹妙药,并不惜牺牲自己的内力,将武生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从此,武生和花旦便对穆燕山忠心不二,在十八虎将中分别排行第九和十六。”

  柴靖点头,笑问,“却不知阁主怎知他就是九哥?莫非是他扮得不象?”

  薛蘅摇头,道:“不,他扮得很象,我也没有瞧出破绽。只是有两点:武生从不离花旦,花旦既在此,武生在哪?还有,柴大小姐怎么就知道我薛蘅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呢?我若不答应,径自跑了,你拿着谢朗岂不是个烫手山芋?所以,你必得防我这一手,在门口设下最后一关。”

  柴靖大笑,“佩服佩服,今日与阁主jiāo锋,实是畅快!”

  薛蘅bī视着她,缓缓道:“只不知柴大小姐愿不愿意做这笔以人换人的生意?!”

  三四、侠骨英风谁敌手

  “丁素娥”脱口而出,“行!”

  乞丐眼睛猛然睁开,怒道:“十六!你忘了老大说的吗?此次行事,一切听大小姐的,你休多嘴!”

  “丁素娥”便回头去看柴靖。柴靖想了片刻,望向门外。

  此时门外的雨更加小了,但从酒肆门望出去,西南的天空仍是低沉的灰霾色。云在天际卷涌,如万马奔腾,又似怒雪惊涛,显见遥远的西南,正面临着一场bào风雨。

  柴靖负手而立,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她的面上,她却始终紧抿双唇,静静望着门外的雨,只双眸微微闪烁着光芒。

  “丁素娥”急得用目光去求那三哥,三哥颇感为难,“丁素娥”慢慢露出绝望的神色。

  柴靖却又收回目光,望向薛蘅,眼睛中有凌厉的光芒一闪即逝。她点点头,毅然道:“好,我柴靖就和阁主做回朋友,这笔生意,成jiāo!”

  “丁素娥”大喜,白十三却微皱眉头,但终究没有表示异议。

  谢朗眼睛睁得很大,乞丐也睁开了双眼。屋内八九位大男人,望着针锋相望的两个女子,心中都说不上是何滋味。

  就连窗下的虬髯大汉,也放下了手中酒杯。他看看薛蘅,目光又在柴靖面上盘桓良久,面上露出几分欣赏赞讶之意。

  柴靖将手一挥,“十三哥,放人!”

  白十三本就对她答应换人颇感不满,这下更不高兴了,“大小姐,让她先放!”

  柴靖一笑,“我相信阁主的为人,放吧。”

  白十三将手在眼睛上一抹,取出两块白白的东西,他那“白眼láng”似的眼睛顿时恢复了神采,整个人也随之变得阳刚起来,不再是那个猥琐jian笑的地痞。

  他用力解开谢朗xué道,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将谢朗往前一推,“滚吧,小子。”

  谢朗一个踉跄,却不忘回敬道:“谢了,白痴!”

  白十三恨不得将他再拖回来,可看着柴靖的神色,终将满腔忿然压了下去。

  谢朗一步步走向薛蘅,快要脱离六虎将的攻击范围,却听柴靖说了声,“慢着!”

  薛蘅目中锐意剧增,“大小姐想反悔不成?!”

  柴靖道:“阁主误会了,我怎会反悔。只是我今日与阁主一见如故,恨不能促膝夜谈。咱们既换了人,也不再是敌人。阁主乃当世第一巾帼英雄,不知阁主可否答应,与我比试比试?”

  薛蘅怔了怔,再仔细打量了柴靖一眼,道:“不知大小姐要如何比法?”

  “论武功,我肯定不是阁主的对手。我想和阁主比三场,前两场是棋道和兵法,第三场嘛,我到时再定,就怕阁主不敢接招。”柴靖笑得云淡风轻,连她眼中隐隐的锋芒都似被这笑容悉数融化。

  谢朗本能地回头,怒目而视,“随你要比什么,我蘅姐岂会怕你!”

  柴靖抚掌大笑,“痛快!”

  谢朗跃回薛蘅身边,薛蘅将乞丐运力一推,“丁素娥”忙将他接住,却被一股大力撞得连退几步。他心中啧啧称赞,难怪大小姐要定下劫谢朗、胁迫薛蘅的计策。似薛蘅这等内力和武功,她若不顾及谢朗,qiáng行突围逃逸,便是几兄弟齐上,也不一定能够将她拦下,即使拦下了,只怕也会伤亡惨重。

  乞丐却怒哼一声,显是想起因自己被薛蘅生擒,令大伙的行动功亏一篑,又羞又怒,不禁愤愤然地盯了柴靖一眼。

  那边七哥等人却迅速扶起了桌子,摆好了棋盘。

  柴靖将手一引,“阁主,请!”

  薛蘅端然入坐,柴靖也不慌不忙地坐下。薛蘅先行,她应势落子。

  薛蘅行棋很慢,丝丝入扣、前后相应,柴靖却接得很快,杀气隐露、步步紧bī。如同吱呀慢拉的二胡,和着慷慨激昂的燕山大板。不管大板如何铿锵有力,二胡却总能在它落拍的间隙,溢出一丝绵长的曲音。

  棋过中路,薛蘅反而越下越快,柴靖却越下越慢了。

  再下十数手,薛蘅在西北角落下一子,柴靖本安静放在桌上的左手手指,控制不住地轻点了数下。

  她再凝眉想了片刻,笑着推手,“阁主高明!”

  薛蘅颔首,道:“大小姐过奖。大小姐若能单独在山dòng中修行半年,薛蘅将再也不是你的对手。”

  柴靖若有所悟,回头道:“三哥,你帮我记下这话,下次穆帅要关谁的禁闭,我便去代劳。”

  白十三嘀咕了句,“老大舍得吗?”

  兵法一试,却无现成的沙盘地图,二人便开始了“舌战”。

  有别于谢朗素日与陆元贞或裴无忌等人常议的兵法之道,柴靖一上来只拉起了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

  谢朗不禁在心中嘀咕:一百人,对于边境来说,不过是支巡逻小分队而已,再打也成不了气候啊。

  但薛蘅却神色郑重,总是要思忖良久,才定下应对之数。

  柴靖手中的兵数逐渐增多,谢朗也慢慢听出了名堂。她手中兵数虽一直少于薛军,但打得灵活至极,不与qiáng敌正面jiāo锋,待qiáng敌疲累了,她再时不时来几次偷袭烧粮之举。且经常在深山老林中神出鬼没,比丹国的骑兵还要来无影去无踪。

  想起薛蘅曾经和自己讨论过的,谢朗醒悟,柴靖竟是在以穆燕山这些年的战争实例,来与薛蘅jiāo锋。

  他站在薛蘅身后,越听越心痒难熬,实在忍不住时,便要cha上几句。白十三被他骂了白痴,极不甘心,反唇相讥。薛柴二人斗法,这二人间或斗嘴,听得“丁素娥”等人连连摇头。

  柴靖嗓音极清澈,却又含着一丝刀锋般的锐气;薛蘅声音不高,但也隐隐有股浩然的气势。二人本针锋相对,刀光剑影,但说到后来,薛蘅却屡次迟疑不决。

  再战数个回合,薛蘅已沉吟不语。柴靖唤了声,“薛阁主!”

  薛蘅盯了她一眼,道:“穆帅果然乃不世出的兵家奇才,薛某甘拜下风。”

  柴靖嫣然一笑,“看来阁主对我们穆帅挺了解的。只不过正因为阁主太过了解,不知不觉中,便把坐在对面的人当成了穆帅,而非我柴靖。”

  薛蘅恍然,道:“穆帅有柴大小姐辅助,真是如虎添翼。”

  柴靖落落大方地拱手,“阁主过奖了。”

  前两场打成平手,大家便都目不转瞬地盯着柴靖,看她第三场要划下什么道来。观战之人一生中都从未见过两个女子这般jiāo锋,俱在心中既啧啧称奇,又大呼过瘾。

  柴靖微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展开推了过来,道:“这是第三场比试的题目,只要阁主能答对这一百道题目中的五十道,就算我输。”

  众人大奇,不知这纸上写的是何题目,难道竟有一半能难倒这位以博学才智著称的天清阁阁主不成?

  谢朗接过题目,一扫而过,见那上面写着的,尽是些“梧州去岁九月米价几何?”、“房山府胥吏私加给百姓的戥头几何?”、“景安六年,海州遇海啸,海啸后,海州户籍人数减为几何?朝廷迁民,人数又几何?”之类的问题。

  谢朗愣了顷刻,再想了想,才递给薛蘅,道:“蘅姐,你看!”

  薛蘅接过细看,眉尖一挑,望回谢朗,“远弟,这局由你来答。”

  柴靖含笑看着二人,道:“也行,谢将军若答出五十道来了,我一样认输。”

  谢朗却紧闭双唇,最后下定决心,硬梆梆道:“我一道题也不会!”

  薛蘅并不惊讶,也不言语,只是略带赞许地看了谢朗一眼。白十三等人一阵欢呼,柴靖面上却无太大欢喜,反而有着淡淡的失望,道:“倒是我小瞧了谢将军。阁主和谢将军都乃大智大勇之人,这局仍算我们平手罢!”

  七虎将大为不解,不明柴靖为何要将明定的胜局说为平手,今日虽然夺书不成,但若能胜了天清阁阁主,回去向老大也好有个jiāo待。

  谢朗斜睨了柴靖一眼,冷哼道:“小小女子,野心不小,竟敢与七尺男儿一比高低。”

  柴靖面上闪过一丝恼怒,却又盈盈笑道:“薛姐姐也是女子,谢将军莫非瞧不起你的蘅姐不成?”

  谢朗噎了一下,终道:“你怎能与蘅姐相比?!”

  柴靖叹了口气,向薛蘅道:“此番与阁主jiāo手,实乃生平快事,只恨不能与阁主长谈。山高水远,后会有期,就此别过!”

  说罢她拱了拱手,又瞄了一眼窗下的虬髯大汉,带着七虎将,飘然出了酒肆。

  白十三出门之时,忍不住向谢朗瞪了一眼,谢朗自然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二人眼睛越瞪越大,直到那三哥怒喝,白十三才悻悻转头,却还是往地上“呸”地吐了口水,才扬长而去。

  薛蘅望着柴靖远去的身影,面上神qíng似赞叹又似不舍。她忽然踏前两步,大声道:“柴大小姐若是有意,薛蘅在孤山随时扫榻相候!”

  chūn风扑入酒肆,也带来柴靖悠长的回音,“多谢阁主!若有机会,柴靖定来讨杯水酒!”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白石渡山峰间,一道七彩长虹将东北面的天空映得灿烂绚丽。

  柴靖站在山腰处,望着这彩虹,忽道:“九哥,你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已丢掉乞丐装、换回一身青色长衫的九哥一直怏怏不乐,低声回道:“神仙一说太过缥缈,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你相信有天意吗?”

  九哥沉吟不语,柴靖已自己答了出来,“天意是什么?天意即是人心,先有人,才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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