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洛见他眼睛还是高高肿起,心中一酸,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施了一礼向西走去。
“你找我什么事?”清南君却迅速拦在了她面前。
清洛想了一阵,知他现在心qíng刚刚平复,又本是xingqíng激烈之人,终觉难以开口,再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还是先告退了!”
清南君却将她衣袖拉住,盯着她道:“既然来了,就进去说话!”清洛想到有求于他,便低头随他进了光贤殿。
光贤殿中还有十几名文臣武将,见清南君猛地奔了出去,片刻后带了清洛进来,除了靳然,其余人皆是面露讶色,但一想到这个未来的国君生xing风流,放纵不羁,便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清洛立于大殿一角,看着清南君与众臣商议平定国内局势,执掌军政事务,推行新政,登基称帝等诸项事宜,觉他明伐善断,果敢狠决,同时政见清晰,目标明确,处事妥当,驭下极严,似与平日那个妖邪不羁的清南君大为不同,忽然间想起大哥和二哥来,她将三人xing格为人细细比较,细细回味,一时低头想得有些入神,连朝臣们什么时候退出大殿的都不知晓。
直至看到一双明huáng色的靴子在眼前立定,她才惊醒过来,清南君笑道:“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
清洛面上一红,总不能坦言自己正在将他三人细想比较,轻声唤道:“郡王。”猛然想起这称呼已不再合适,但一时又不知怎么称呼他好,便又发起呆来。
清南君似是知她所想,忽然一阵冲动,贴近清洛面容柔声道:“以后没人时,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祈—墨!”
清洛心跳不已,知他心意,忙退后几步,单膝跪地。清南君心一痛,冷哼一声,袍袖一拂,转身道:“既然你把我当成青国的皇帝来对待,那么好吧,你有什么事,奏上来吧!”
见他恼怒,清洛也不知如何开口,殿内流动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沉默良久,清南君悄悄转过身来,见她纤细身躯跪于地上,如一朵幽幽盛开的白莲花,娇怯难言,心中一软,轻叹道:“我就算着你会来找我,想着你可能是明日,或者后日,或者再往后的日子,那样我的心还好受一些,谁知,你这么快就来了。唉,想不到,我龙祈墨也会有今天。”
清洛再单纯天真,也听明了他这番话的意思,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一番qíng意,心中翻江倒海,更是无法言语。她既有一丝感动,又觉他可怜,但又有些畏惧于他,自己的这颗心,是不可能接受他的,但大哥的事,又该怎么办呢?
清南君踱到王座面前,轻抚着王座扶手上的檀木雕龙,望着空旷的光贤殿叹道:“为了这个宝座,为了站在这个位置上俯视众生,古往今来,牺牲了多少人的xing命,小丫头那日清晨所吟‘一将功成万骨枯’便道尽其中辛酸。我龙氏祖先不管当年用的是什么方法,总是将这万里山河传到了我的手上,也将这万千子民jiāo到了我的手上。”
他温润悦耳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你知道吗?当日起事讨伐昏君之时,我就想着,要是能找到我那哥哥,能与他重逢,就是把这宝座让给他坐,我都心甘qíng愿。怎知他却不是我的亲哥哥,而且还是祖制中规定必杀之人。你可知我心中痛楚,qíng何以堪啊!”
清洛默默听着,想起他那日得知真相后痛苦模样,心中恻然,只觉造化弄人,天意难测。
“历朝历代,都要对皇权的正统xing、威严xing进行不懈的维护,更有‘天子’为天之子,顺应天命,统领万民之说。如果龙氏建国的正当xing得到质疑,祖先当年所为大白于天下,这国之根本便会动摇,万民无法心服,迟早会生大乱。你说,你来求我放过你大哥,叫我如何能够答应?”
“但那谶言之说实在荒唐。”清洛忍不住抬头道:“仅凭大哥胸前有一印记,就说他是替庆氏昭雪,令龙氏蒙羞之人,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大哥他姓萧,他与庆氏毫无瓜葛,怎会去替庆氏鸣冤,令自己母亲的族人蒙羞呢?”
清南君踱到清洛身前,柔声道:“你起来说吧,老这样跪着,我看着心里难受。”说着将她轻轻拉起。
清洛直视他的眼神朗朗道:“何况,当年真相到底如何,这世上无人知晓,大哥又怎么替庆氏昭雪?他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只想着救回可怜的母亲,奉养天年。再说,他对你父母、对你抱愧于心。他一无动机,二无证据,三无权势,又欠下你一家恩qíng,他怎么可能去帮庆氏翻案,怎么可能对青国的皇权构成威胁?只怕你是杞人忧天吧!”
她语出真诚,声调清澈,神qíng坚定,眸中光芒四she,清南君痴望着她,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遇到危厄,她会不会也这样维护自己呢?
想到她这刻是在为萧慎思侃侃而谈,他忽然一股狠劲发作,将清洛推到殿中蟠龙金柱之上,双手将她环住,贴近她耳边冷冷道:“那你怎么解释你大哥胸前出现与谶言中一模一样的泪印?怎么解释忽然出现于你我面前的小鱼儿?难道这不是预兆吗?”
清洛yù伸手将他推开,却又不敢运上内力,急道:“郡王,请你自重!”
“呵呵,以前可从没有女人叫我在她面前自重呢。”清南君轻笑道:“小丫头你这可是第三次这样对我说了,看来这也是天意啊!‘曲径通幽处,天水寒星来’,我是在秘道遇上你的,你是天朝人,名中含水,只怕巫神爷爷所说我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就是你呢!你说,我怎么能够放过你?!”
清洛听他所言,心中一惊,将身躯紧贴柱身,侧头道:“你这些话我当从来没听过,你既不能答应我的请求,你也只当我没来过。但我绝不能让你伤害我大哥的!死也不能!”
“是吗?”清南君愣了一下,轻笑道:“小丫头,你想死,我还舍不得呢。死还不容易,当年我要是想死,早就死了几百次,几千次了,又何苦忍到现在?你听着,我不要你死,你要我放过你大哥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清洛顿生希望,转头望向他贴得极近的俊脸。
“我要你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从此忘了你大哥,留在我的身边!”
七二、彩凤可否蹁跹舞
清洛呆立于倚澜园中的荷塘边,虽已近月末,却仍有着恬淡迷蒙的月色,又多了清灵流动的星光,星月jiāo辉,洒在她的身上,如空谷幽兰,又飘静夜荷香。
她想起清南君所言,愁肠百转,心意彷徨。到底怎么办呢?难道真要答应他的条件吗?但这样做,又能真正解决问题吗?自己曾意志脆弱,抛下大哥服下毒药,却害得二哥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qíng,到现在杳无音讯,至今想起来仍是肝肠寸断,黯然神伤。如果这次自己答应清南君,做下违心之事,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悲剧呢?
清洛想起压在心底最沉重的那件事来,心中酸楚,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新月如钩,忽见天上一道流星划过,她猛然忆起生日那夜萧慎思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想起他说不管什么事,都要两个人一起去面对,一起去解决。静立良久,夜色荷香渐渐抚平了她焦虑的心qíng,她慢慢定下心来,是啊,不管有什么事,两人一起去面对,纵是生命短暂,也可如流星般灿烂。
她暂时放下心事,回到紫音宫,见清南君已拨了一批宫女过来,服侍三人。思月郡主身子疲乏,早已睡下,萧慎思却守在她chuáng边不肯离开。
清洛知他心意,自行用过晚饭,静静守于一旁,替他母子二人轻摇团扇,暗点薰香,偶尔萧慎思抬头望一望她,她便轻轻一笑,美如月光,柔如清波,顿令萧慎思心头一静,这得知残酷真相后的第一夜终悄悄过去。
第二日,萧慎思仍时刻守于母亲身边,两母子轻声诉说离别后诸事,思月郡主知儿子心意,虽十八年未曾见面,却深知他乃坚刚不可夺其志之人,也不再提上月诏山一事,享受着这十八年来难得的宁静和幸福。
清洛挂念小鱼儿,虽曾替他胸口做了一定的遮掩,但仍怕被别人发现他乃庆氏后人,便赶到客栈yù将他接来,这才知义母一家已被清南君安排至靳然府上安住。靳然此时已被任为青国左司尉,位高权重,清南君更赐了一所宅子给他,靳然又曾与公孙怀玉同抗qiáng敌,着他照顾公孙一家也是顺理成章。
清洛自不能说出大哥身世一事,只言清南君会亲上月诏山帮自己救出小康,但需等登基大典过后才能成行,请义父义母耐心等上一段时日,便将小鱼儿和雪儿带回了紫音宫,宫中侍卫显是早已得过清南君的命令,对她既不盘查也不询问。
哪知这小鱼儿和思月郡主倒是一见投缘,思月郡主漂泊多年,当年萧慎思又是由郡王妃亲自抚养,她乍见这冰雪可爱的小鱼儿,便如见到萧慎思幼时模样,百般疼爱,经常被小鱼儿的天真烂漫逗得开怀大笑,jīng神日益见好。小鱼儿因为xing格文静,也不是那等调皮顽童,一老一幼加上一个雪儿极为相得,萧慎思和清洛看在眼中,十分欣喜。
忽忽两日过去,有宫女来传,说清南君要清洛去一趟他所居住的明辉殿,清洛心一沉,知他定是要听自己的答复,一时又有些犹豫,萧慎思见她面上神qíng,轻声道:“三妹,大哥心意已决,你不要擅作主张。”清洛微微点头,随宫女往明辉殿而去。
明辉殿是历朝青王所居宫殿,画栋雕梁,华彩辉煌。
宫女将清洛引至西厅便躬腰退了出去,清洛环顾室内,见一砖一木皆雅致高贵到极点,却又闻不到一丝脂粉之气,知清南君定是专心国事,收起那等风流本xing,心中也暗暗赞叹。
脚步声轻响,清南君微笑着步了进来,清洛盈盈行了一礼:“见过清南君!”她先前想了一下,称‘郡王’也不妥,依他所言直呼其名更不行,便还是依民众惯例称他为清南君。
清南君面色一暗,笑容便凝结在了脸上,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走至西厅案后坐下,倚于紫檀椅中,闲闲问道:“姑姑一切可好?”
“很好。”
“你在紫音宫可还住得习惯?”
“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小鱼儿呢?”
“也好。”
“雪儿呢?”
“都好。”
两人一问一答,语气平淡,生疏客套,清南君一股无名怒火腾腾燃烧,只觉自己素日放纵洒脱,除去复仇,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却唯独遇上这可恶的小丫头,便极易动怒。他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清洛面前,正要开口说话,忽闻她身上传来一缕缕清香,刹那间心旌摇动,想起自识她以来,她带给自己的震撼、慰藉、帮助,种种贴心舒畅之处,或怒或嗔或喜或悲,想起那日相思树下她饱含柔qíng的一抱,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脸上露出痴迷的神qíng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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